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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发师陶德

作者:[英]托马斯·佩克特·普雷斯特,詹姆斯·马尔科姆·莱默 | 分类:游戏 | 字数:17.1万

第十章 上校和他的朋友

书名:理发师陶德 作者:[英]托马斯·佩克特·普雷斯特,詹姆斯·马尔科姆·莱默 字数:9305 更新时间:2024-11-25 22:41:41

上校和他的朋友

杰弗里上校对桑希尔先生失踪一事的调查进展全然不满意。他十分敬重桑希尔先生,一来因为他个人对桑希尔先生评价颇高;二来因为桑希尔先生曾经给他提供过实实在在的帮助。

坦普勒公园见面时,为了不耽误乔安娜·奥克利的时间,讲完与她相关的情节,他便戛然止住,只字未提在桑希尔和他的狗上船后,海王星以及全体船员和乘客遭遇的诸多危险。

事实上,他提到的那一场暴风雨仅仅是第一波冲击船只的风暴;接二连三的狂风持续了数周,致使船只遭受重创,到了不得不寻找地方靠岸进行修补的地步。

看一眼地图便可知,根据当时海王星所处的位置,在有望获取救助的港口中,最近的就在英属殖民地——好望角;但是,前往好望角的航线正好逆着风浪;所幸他们全力以赴,在暴风骤雨袭来的前夕,已经在马达加斯加东海岸附近靠岸。

一路上大家忧心忡忡,以为轮船会触礁;还好那边水域较深,船只行驶顺畅;当时还刮了一阵狂飑,因为在近海岸,为了保全船只,他们抛双锚,以防万一被风暴卷进去就会被迫搁浅。

狂飑持续盘旋在海面上空,庆幸的是,海员们都安然无恙;但毕竟是半个飓风的规模,船上部分桅杆被吹倒,连带还有其他微小的损坏。因此,他们不得不逗留几日,上山砍树修补桅杆,补充少许供给。

一般读者恐怕对狂飑的细致描述不会有多大的兴致。接二连三的指令下来,船上的桅杆和翼梁被一根根搬走了,然后开始清理残骸。

狂飑持续多日,船上又湿又乱,清理工作很是繁重,并且没有多少乐趣;船只随时有被风刮到背风岸以及被礁石撞碎的危险。

不过,危险很快解除,他们已经在离岸边很近的地方抛锚停泊,相对而言安全有了保障。

“我们安全了,”船长第二次来指挥甲板工作的时候,一边说一边朝桑希尔先生和杰弗里上校走了过去。

“总算安全了,真是叫人开心啊。”杰弗里回答道。

“嗯,船长,”桑希尔说道,“能熬过这接二连三的打击真是太好了;现在我们已经抛锚,这边的海水看起来足够平静。”

“确实,我敢说海面会一直保持平静;这属于深水区里风光比较美的水域了——水深好固锚;可是你们看见了,这里不够大,不然就是个不错的港口了。”

“确实;但是这里礁石多。”

“是的;礁石多有时候挺危险的,虽然我也不确定大的风暴来的时候是否会有危险。一开始的时候海水可能会慢慢注进来,深度是够任何东西进去停靠的——就算诺亚方舟应该也能轻松进去。”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在这停靠一两天,派几个小船到岸上去砍些松树回来把桅杆修一修。”

“你们没有棍子吗?”

“有是有,修桅杆的话就不够了;我们出海还从来没准备过这些东西。”

“这种东西到哪儿都可以就地取材。”

“是的,全世界到哪儿都能找到这样那样的棍子。”

“如果你要派船到岸上,能否搭我一程?”杰弗里说道。

“当然可以;但这里的当地人很是粗暴而且蛮不讲理。万一和他们发生争吵,极有可能被他们俘虏或者打伤。”

“我会谨慎行事避免争吵的。”

“很好,上校,欢迎你上岸去看看。”

“我也有相同的请求,”桑希尔说道,“我特别想上去看看这个国家,见识见识当地的风土人情。”

“绝对不要单独和他们在一起,”船长说道,“就算能活着回来,一定也有你后悔的——相信我说的话。”

“我知道了,”桑希尔说道,“我哪儿都不去,船上的伙伴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那就没事。”

“你担心遭到当地人恶意攻击吗?”杰弗里上校问道。

“不担心,我想不会;这种事情以前有发生过。我来过这条海岸,非常偶然地遇见了当地人,他们倒没对我怎样;但是,也有很多到这条海岸的人和当地人发生冲突,屈居第二败下阵来。当地人要是看见船上人多势众,一般会先撤退,回去请出部落首领;等部落首领带队冲下来了,就很难战胜他们了。”

第二天一早,船只就被派去载船员们上岸砍伐木材,储备轮船所需的棍子。

桑希尔先生和杰弗里上校一起上了船。眨眼间,小船就抵达马达加斯加海岸。

这是个风光秀丽的国度,蔬菜丰饶多产;寻找木材回去修补桅杆的一队人员很快找到了挺拔的林木之王,这些树本身就够造几艘船了。

可是,他们无意造船;他们到了树木长得较为茂盛高大的地方,砍下了几棵高大的松树。

这是他们最想要的木材;事实上,正是他们所需要的;可是,还没砍几棵松树,就有当地居民朝他们冲了下来,显然这些人是出来巡逻的。

刚开始他们还很安静很和气,只是急于探明情况,一直好奇地问东问西。

这种事情大家倒是容易忍受。可是,最后他们的人越来越多了,只要能够得着的东西他们都敢偷,船员们当然不满。没多久,双方就开始你一拳我一脚了。

杰弗里上校上前,极力要阻止当地人殴打一个正在砍树的船员;事实上,他只是想当个中间人调停争斗的双方,企图恢复秩序和友好;可是,顿时,几个武装好的当地人一齐朝他扑了过去把他捆了起来,没人来得及站出来替他说话的时候,当地人就急着要置他于死地。

看起来此次上校是注定难逃一死,因为,如果当地人得逞了,他们一定会残忍粗暴地将他杀死。

紧要关头,有人伸出了援助之手。桑希尔先生见势不妙,从其中一名船员手中拿走一把火枪,猛追绑走杰弗里上校的当地人。

现在他们有三个,另外两个跑回去通风报信,估计是去通报部落首领。桑希尔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扔了一条毯子把杰弗里上校的头蒙起来;桑希尔出其不意地用火枪把子将其中一个打倒在地,另一个转身查看究竟的人也吃了同样的苦头。

第三个看见杰弗里上校已经被松绑,还有枪口对准他的头,急忙跟随他的两个同伴落荒而逃,生怕自己遭遇任何严峻后果。“桑希尔,你救了我的命。”杰弗里上校说着,内心激动不已。

“快走,此地不宜久留——回大船——回大船!”他说着,匆匆追上同行的船员;最后,他们安全上了小船回到大船;在大船上,大家一起庆祝这次运气不小,才得以成功摆脱这个好争斗好捣乱,但没文明到能分清是非的民族。

远在他乡的人们同在另一片蓝天下的时候,他们的心借由兄弟情义的纽带愈发紧密地连接在一起。虽说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但除非身陷危急情况之中,否则也不会出现。

杰弗里上校与桑希尔先生刚才的行为当属其中之一,可以说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当之无愧,因为他们绝对可以被称为是志同道合的兄弟;但当我们联想到他们走到了一起的不平凡背景,以及他们为对方提供各自力所能及的帮助时,我们就不会对他们之间几近浪漫的友情感到诧异。

正是从那时候起,桑希尔先生便把上校的心当成他所有思想以及梦想的栖息地。之后,他们便心有灵犀,可以毫无保留地交心。当两个真正情投意合的人能够敞开心扉促膝长谈时,人类情谊便结出了最令人愉悦的果实。

没有出过海、不了解海上航行多单调多无趣的人,永远无法体会到船上有一个学识渊博、诙谐幽默的人同行所能带来的无穷乐趣。

海风正沿着缆索呼啸而过,海浪的浪尖拍打着大轮船;桑希尔和杰弗里还在一起,尽管此时身处险境,他们两人仍在彼此的生活中寻找慰藉,并且在行动上经常比谁更胆大,往往让海员们惊叹不已。

整个航程惊险异常,船上一些资格最老的海员,在夜巡的时候毫无禁忌地吓唬同行的伙伴,说根据他们多年经验,船会在狭长的非洲海岸的某个地方沉下去,永远到不了英格兰。

当然,船长千方百计阻止谣言的散播。可是谣言一旦传开了,想在短时间内彻底扼杀是不可能的;谣言无疑最有杀伤力,会让海员们在遇到危险时被麻痹,不肯全力以赴应对困难,因为他们觉得轮船既然注定要沉海,一切努力都是徒然。

在这种事情上,海员们极度迷信,认为此次从印度返程回国途中他们必死无疑。据此,我们有理由肯定这种心理直接影响了海王星与某些灾难的抗争结果,因为必死的念头已经根植海员的心底,使他们相信,不管他们怎么努力,都无法

扭转船只的厄运。

船只绕过好望角时,突然下起了一场东海岸上多年未见的大雾。但如果这是在非洲西海岸,则每年都有遭遇这类大雾的时节。

一切都被浓得化不开的雾气裹了起来,只有海流依旧湍急,海浪仍在打旋,海水已与海岸平齐。如船长所料,船只应该是漂离岸边了。

出于这种担忧,一股前所未有的焦虑在船上蔓延;甲板上的每个角落都有灯亮着,有两个人一直在探测水深。大概是十二点半的时候,气压计显示的数字预示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于是,在甲板上夜巡的人立即拉响警报。

他们突然发现,在离船头左舷位置很近的地方有光亮,这光应该是来自某艘和海王星一样被困在大雾里的船只;两船相撞已成定局,因为双方都来不及改变航向。

唯一让人担忧并且需要被解决的问题是,那艘大船的体积和马力有多大,能否将他们的船撞翻,或是被他们的船撞翻;这个可怕的问题必须马上弄清楚。

事实上,人们惊恐的尖叫声还未消逝,两艘船就已撞到一起。这是一次可怕的撞击——一阵惊慌与恐惧的尖叫过后,一切都静止了。海王星毁损严重,有部分舷墙被撞到,但仍旧继续航行;而另一艘船则在巨响中沉入海底。

天啊!一切都完了。雾那么浓,雪上加霜的是,夜太黑,根本不可能救出那艘船上任何一个倒霉的人;海王星上的军官和水手叫喊了一阵子,又侧耳细听是否有落水的幸存者在海里游动,但始终没人回应。大概走了六个多小时后,他们驶出雾区,驶入阳光明媚的地方,万里无云,他们面面相觑,仿佛刚从奇怪的噩梦中惊醒。

他们至始至终都没查到被他们撞翻的那艘船的名字,整件事一直是个大谜团。海王星到达伦敦港后,此事被再次提起,人们开始动用一切资源获取那艘倒霉轮船的相关信息。

以上所述之事唤醒了杰弗里上校对桑希尔搭救之恩的感激之情,一切历历在目;正因如此,他便留在伦敦,利用闲暇时间,不余遗力要将桑希尔先生的下落调查个水落石出。

一番深思熟虑过后,他深信自己能力有限,要解开这个谜,单枪匹马是不可能的;于是,他决定去找一位朋友,同是印度陆军成员的拉斯伯恩上尉,咨询他的意见。

这位绅士——他是当之无愧的绅士,住在伦敦;事实上,他已经退役,现今住在这大都市的郊区,房子小虽小点,却很惬意。

他家是一座古香古色的农舍式小别墅,里面有各式各样古怪的角落;还有个小公园,公园里郁郁葱葱的,满是参天古树,这种景象在伦敦城附近已经相当稀少,而且将变得日益稀少,因为与大都市接壤的郊区地块价值不断攀升,已经不允许小住宅继续拥有大面积的附属土地。

拉斯伯恩上尉拥有一个和睦友爱的家庭,对此他很是自豪,也应该是很自豪的。能够一家人其乐融融地生活在一起,便是世上最美满之事。

杰弗里上校正是决定向这位绅士倾诉,打算将与可怜的桑希尔命运攸关的种种可能尽数告知于他。

上尉家不是很远,走路去也算便利。杰弗里确实选择走路过去,薄暮时分才走到。这一天是他与乔安娜在坦普勒公园会面的第二天。

对于一个在乡村长途跋涉、风尘仆仆的人而言,再没什么比突然踏进一个井然有序、花草丛生的花园更觉心旷神怡的了;当杰弗里上校到达拉斯伯恩的房子——莱姆特里洛奇公寓时,这种感觉尤为真切。

上尉一家待他极尽热情诚恳——虽说他早有心理预期,但当时仍然感觉十分荣幸;在房子里与上尉家人一番寒暄后,杰弗里和上尉两个人慢慢悠悠地踱进了花园,然后杰弗里切入正题。

上尉几乎没有插话,耐心听他讲完;末了,杰弗里说道:“这次我特意过来就是想咨询您对这些事情的看法。”上尉马上以他一贯温和、不紧不慢地说道:“恐怕我也没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但是,这件事情上,如果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或者我能帮得上忙的,我都会积极配合;我向你保证,我对这件事也很关心,非常愿意帮忙。有事你只管吩咐,我随叫随到。”

“我早料到您会这么说。尽管您怯于给我意见,我还是迫不及待想知道您对这件非同寻常的事有什么看法,还请不吝赐教。”

“最自然的,”拉斯伯恩上尉说道,“在事件发生初期,似乎我们必须到你的朋友桑希尔最后消失的地方去找找看。”

“舰队街的理发店?”

“正是。他是离开理发店了,还是没有?”

“斯文尼·陶德说他从理发店出去之后沿着街道进城,照着他给他指的方向去找奥克利先生,那个眼镜商,还说看见他在市场尽头处卷入某场纠纷;但是,矛盾的是,那只狗一直呆在理发店门口,怎么哄怎么骗都带不走。这只狗会这样做就证明它相当精明,我们大有理由排除它犯错误的可能性。”

“确实。我们俩明天一早进城去,到理发店一趟,别说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只管进去理发,你觉得如何?你感觉他会认出你吗?”

“穿便衣的话,不太可能;上次和海王星船长到他店里时,我穿的是军便服,他对我的记忆无疑是军人模样;如果我穿日常便装的话,他应该是完全认不出我。明天再去一趟理发店——这个主意我看不错。”

“以你对你朋友桑希尔先生的了解来看,他会不会和别人说他身上有一串价值不菲的珍珠?”

“当然不会。”

“我也就这么一问,因为那些珍珠会让人垂涎欲滴;如果他在理发师手上遭遇不测的话,想要侵占这价值不菲的珠宝应该就是作案动机了。”

“我认为不可能,不过这倒提醒我,如果我们想获得任何关于桑希尔的消息,这些珍珠就是线索。这么贵重的珠宝,没人看了会不眼红的;但是,除非找到买家,否则它们就完全没有价值可言;除非是满足个人虚荣心,不然也没人会买这种性质的东西,当然,买了就会在某些公众场合展示。”

“确实如此;如果找到珍珠在哪儿,然后向前追溯它的交易史,最后就能找到是谁从桑希尔身上拿到的珍珠,那个人迫于压力应该会如实交代这串珍珠是如何落到他手上的。”

他们断断续续又聊了一会儿之后,决定杰弗里上校当晚住在莱姆特里洛奇,然后第二天一早,他们俩就前往伦敦,打扮成有身份有地位的城里人模样,到店里的时候聊珠宝和宝石,引诱理发师坦露他有那一类的东西要处置;而且,他们还打算把那只狗带走,拉斯伯恩上尉自荐负责照看它。

至于上校和友善的拉斯伯恩一家如何愉快地度过那一晚,我们暂且不提;杰弗里上校当天晚上梦到了他的朋友桑希尔,梦境怪诞不经、纷繁芜杂,梦里的对话我们一样略过不提;我们假定翌日清晨,上校和上尉用完早膳出发去伦敦;然后,在斯特兰德街附近的衣服店买外套、假发和帽子,乔装打扮后去找斯文尼·陶德。

他们俩挽着胳膊朝舰队街走去,很快就到了那个看起来疑点重重的小店对面。

“你留意一下,那只狗没在这儿,”上校说道。“我上次和乔安娜·奥克利路过这里时就觉怀疑那只狗一定是出事了,我敢肯定是卑鄙的理发师对它下狠手了。”

“假设理发师是清白的话,”拉斯伯恩上尉说道,“你必须承认,如果有一只狗一副要控诉你的样子,整天待在他店门口,真的是会烦死人;按照这个逻辑,把那小家伙弄死就不稀奇了。”

“不,当然,我们肯定要先假设他是清白的;我们千万不能提到半点这些东西,记住,我们进店了就要当自己第一次过去的陌生客人,完全不知道那只狗的事情,更要装作不知道有人在这个地方失踪。”

“同意!走吧;万一他从窗户看见我们在一直在外面晃荡或者犹犹豫豫的话,他肯定会顿起疑心,那样对我们一点好处都没有。”

他们俩进了店,发现斯文尼·陶德样子异常古怪,一只眼睛上贴着一块黑色的药膏,用一条绿色的绷带缠在头上把药膏固定住,一副前所未有的狰狞面目;他剃掉了一贯蓄着的一小捋胡须,虽说依旧丑得吓人,但和我们之前描述的那种丑还是有区别的,这引起了上校的注意。

要不是到他店里,上校一定认不出他就是陶德;但是,联想到前天晚上陶德的逃命历险记,如果他认为有必要花点心思改头换面的话,我们就不会觉得奇怪了:因为他怕出门冷不丁地撞上某个追捕过他的人,或者相反,极有可能其中某个人一早到他店里刮胡子,讲起那天晚上的事情——毕竟理发店是公认的出了名的传播各种流言蜚语的地方。

“刮个胡子,理个头发,先生们?”斯文尼·

陶德在客人进门后说道。

“只刮胡子,”拉斯伯恩上尉说道。今天上尉是主角,上校是配角,怕斯文尼·陶德认出上校的声音心生怀疑。

“请先坐会儿。”斯文尼·陶德对杰弗里上校说道。“很快就会帮你的朋友刮好胡子,先生,然后,就轮到您了。您要不要来一份早报,先生?我自己刚就在读上面写的一件非常神秘的事情,如果是真有此事的话。但是您不会,您知道的,不会相信报纸上的东西。”

“谢谢——谢谢。”上校说道。

拉斯伯恩上尉坐下来刮胡子,他在家的时候故意不刮,留着当个借口进理发店。

“嘿,先生,”斯文尼·陶德继续说道,“就像我刚才所说的,非常不可思议。”

“的确。”

“是的,先生,城中西边一个叫菲尔德的老绅士得了一大笔钱,从此就杳无音讯了;就昨天发生的事,先生,今天的报纸就有关于他的报道。”

“‘灯花色的外套,腰部处是天鹅绒装饰——黑色的天鹅绒,本该这么说——丝袜,银质鞋扣,手杖上头还镶金,刻着W.D.F字样,代表威廉·丹普多恩·费尔德(WilliamDumpledownFilder)’——非常神秘的事情,绅士们。”

店铺的角落传来一阵呻吟声,刹那间,杰弗里上校跳了起来,大声嚷道:“什么声音——什么声音?”

“哦,那是我的徒弟,托比亚斯·拉格。他吃了太多洛薇特夫人店里的肉饼,胃不舒服。对吧?托比亚斯,我的伙计?”

“是的,先生。”托比亚斯说完又是一阵呻吟。

“哦,确实,”上校说道,“下次必须让他注意一点。”

“希望他会吧,先生;托比亚斯,你听到刚才这位绅士说的话了吗?叫你下次注意一点。我太放纵你了,这是事实。看,先生,我相信这是您这辈子刮得最干净的一次。”

“嚇,是的,”拉斯伯恩说道,“我想应该是刮得非常不错。现在,轮到你了,格林先生,”他喊的是上校此次的化名,“好了,格林先生,抓紧时间,不然我们到公爵家就迟到了,那样的话我们的珠宝就卖不成了。”

“确实是这样子的,”上校说道,“如果我们不抓紧的话。我们在客栈吃早饭耽误太多时间了;那位阁下非常有钱,这种优质客户,我们最好不要错过了——只要是他或者他夫人感兴趣的东西,他从来不问价钱。”

“珠宝商,绅士们,我猜。”斯文尼·陶德说道。

“是的,我们在这个行业混有一段时间了;我做一种生意,他做一种生意,我们处理得非常好,有客户需要对方的东西我们就会通通气,两头生意都不错。”

“非常好的策略,”斯文尼·陶德说道,“我会尽快的,先生。做珠宝生意可比刮胡子重要得多。”

“要我说也是。”

“当然是了,先生。我累死累活经营这个店好几年了,没挣到什么大钱——我的意思是,虽说没赚到什么大钱,但也得承认已经够我舒舒服服、安安静静收手不干了;我想我应该很快就不干这一行了。看吧,先生,您还没见过有人刮这么快,还这么干净的吧,而且只收一便士。谢谢了,绅士们——这是找您的零钱;祝您今天早上心情愉快!”

他们无计可施,只好离开理发店;等他们走后,斯文尼·陶德一如既往地在手上来回摩挲他的剃须刀,脸上露出魔鬼般的阴笑,喃喃自语道:“聪明——非常天才——但是没用,逃不出我的火眼金睛。哦,没用,屁用都没有!我可没这么好骗——钻石商!哈!哈!我不拒绝,当然,做珍珠交易——大笑话,真是个天大的笑话。如果这么轻易就被打败,那我早就去见阎王爷了。托比亚斯,托比亚斯,我说你呢!”

“来了,先生。”那个伙计垂头丧气地答应着。

“你是不是忘记如果你敢嚼舌根,不管是说了你在这里听见看见的任何东西,还是说了你自以为是的东西,你妈妈就有危险了?”

“没忘记,”那个男孩子说道,“真的从来没忘记过。就算我活到一百岁,我也不会忘记的。”

“那就好,谨慎点,非常好,托比亚斯。现在出去,如果刚才那两个人在街上拦住你,随便他们说什么,你尽量少说话;但是他们一走你就得马上回来见我,跟我汇报他们说了什么。他们往左拐,进城去了——现在滚走吧。”

“没用,”杰弗里上校对上尉说道,“要么理发师比我高明,我不是他的对手,要么就是他真的和桑希尔先生的失踪案没有关系。”

“不过还是有疑点。我们提到珠宝的时候,我注意到他的神情顿时掠过一丝异样;虽然是一瞬间的事情,但还是让我怀疑他知道什么,只是他小心堤防所以藏着没说。那个小男孩的行为举止也是一样,很奇怪;再者,如果他有那串珍珠的话,他就完全有条件做他想要做的事情——也就是,金盆洗手,再不愁钱了。”

“嘘——你看见那个伙计了吗?”

“是的;那个理发店的小男孩。”

“就是叫托比亚斯的那个伙计——我们要不要和他说说话?”

“我们再大胆试一下,如果他能给我们提供消息的话,就给他丰厚的报酬。”

“同意,同意。”

他们俩上前去找托比亚斯,此时他正无精打采地在大街上晃荡。他们赶上的时候,看到小男孩脸上流露出来的忧虑和伤心,受到了很大的触动。

他看起来憔悴不堪、焦虑万分——这么小的孩子脸上有这种表情叫人看了难过;上校友善地与他搭讪时,他的心似乎决堤了,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但他又急忙退了回去,好像有谁警告过他。

“我的伙计,”上校说道,“我想,你应该是和斯文尼·陶德,那个理发师,在一起的吧。是不是因为他对你不好,所以你才看起来这么不高兴?”

“不是,不是,是的,我想说是的,我没什么可以告诉你们。借过一下。”

“那你为什么前言不搭后语的?”

“没什么,没什么。”

“我说,我的伙计,这一畿尼是给你的,但是,你要给我们描述一下几天前带一只狗到你师傅店里去理发的那个航海员的样子。”

“我没法告诉你们,”那个小男孩说道,“我没法告诉你们,我自己也不知道。”

“但是,你有话说,对吧。说吧,我们会酬谢你的,也会保护你不受斯文尼·陶德的伤害。我们有能力做到,也非常愿意这么做;但是,你要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我们很关心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你要把你知道的或者你怎么想的老老实实地跟我们说。”

“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想,”托比亚斯说道,“让我走,我没什么说的,他来刮胡子然后就走了。”

“但为什么他没带走他的狗呢?”

“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很明显你知道什么,可你害怕或者出于其他原因不敢说;既然好话你不听,我们就得找人帮忙,马上就带你去见一名法官,法官会逼你说出来的。”

“随便你们怎么对我,”托比亚斯说道,“我管不了。我没什么和你们说的,一点都没有。哦,我可怜的妈妈,如果不是因为你——”

“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没什么!”

上校说要带他见法官应该只是恐吓他,他真的没有道理那样做;因为,如果这个小男孩要是真有秘密,而且坚持要保守秘密,世界上就没有哪个法官能逼他说出任何他不想说的话。尽了最后的努力,他们还是决定放他走。

“孩子,”上校说道,“你还小,无法判断某些特定行为的后果;在你坚持保守危险的秘密之前,你要权衡清楚;我们可以向你保证我们有能力保护你不受斯文尼·陶德的伤害;你想想,这对你而言是一次机会,或许借此机会你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从此不再沉迷沮丧。机会就在眼前,错过就没有了。”

“我没什么好说的,”那个小男孩说道,“我没什么好说的。”

说话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显得如此的焦虑,他们俩都断定他是有话想说,而且,是至关重要的话,对他们而言很有价值,可能是非常有价值;但是,目前似乎没办法撬开他的嘴。

他们无可奈何只得放了他,平白失了面子,不仅事情没有任何进展,他们自己的处境也变得恶劣许多,因为如果斯文尼·陶德真的是罪犯,他们一定已经打草惊蛇,而他们自己还在原地踏步。

让事件变得越发错综复杂的是,有可能他俩会做出错误的判断,认为舰队街的理发师和桑希尔先生的失踪案已经没有关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