讯问十四点十七分开始，十五点三十五分结束，闵陈从看守所回办公室，离下班还有段时间。于是，小闵看审讯笔录，陈克勤拿水瓶倒水。小闵看着看着，把笔录纸朝桌上一丢。

“陈哥，这记的什么，不该记的记几大篇，该记的没几句。”“怎么了？”陈克勤准备喝水，杯子停在唇边。她抓起笔录纸给他塞来，人也过来站在其身后，用手指点：　“自己看嘛——这儿，这儿，这些法律政策教育的话，你记它做什么？”陈克勤喝水、放杯、抬眼仰视着她，声音又长又酸：“表示闵警官因人施教、循序善诱呀？”“我晕！”小闵回到自己座椅前坐下，管不住嘴道，“还有，犯罪嫌疑人的狡辩，也乱七八糟记一大堆……这些东西有什么证明力？”“唉唉，别鸡蛋里挑骨头，我手都写酸了。”“写酸了活该！气死人——下午算是白忙乎了。”

陈克勤抓起桌上笔录，看一会后，用手敲纸：“你是这么问的呀，他是这样答的呀，帮你记下来还有错？”“乱七八糟全废话，对指控犯罪有什么作用？”“怎么是废话？法律规定有罪的证据要收集，无罪辩解……”“曰夫子，”闵璞卉打断，“你们市局办案就这水平呀？”“市局咋啦？告诉你小闵，市局办案还全程录音录像呢。”“你们市局钱多，烧钱不心疼。全程录音录像有啥了不起，不就架台机器在那儿吓唬人。陈哥，一支笔一张嘴，传统方法要能把案子办下来，那才叫真本事。”说完，一把把笔录纸从他手里夺回，放进卷宗，锁进保险柜里。

陈克勤不甘心就此罢战，离座追过来：“小闵我告诉你，就用传统方法办案，不谦虚说，我审讯的技巧，只会比你好，不会比你差。”

“你就吹吧你。陈哥，下次你来问，我来记，行了吧？”

“你记比我还差。”

“未必！”

“走着瞧！”

沈祝二人不知何时站在办公室门口，显然听到了两人拌嘴，都尽量控制着脸上表情。闵陈看见，赶紧休战。

沈纯朴：“争论结束啦？”不等两人回答，加一句，“走，都到张局办公室去。”

“笃笃笃！”

“进来！”

沈纯朴等进来，小陈发现办公室里除局长外，还有一陌生男子。

“小陈，来来来，给你介绍，”张绍云站起身，指着那男子，“这位是县工商局保卫科尚科长，以后你们工作有联系。”

尚科长迎上一步，两人握手。

绍云又指着沈纯朴等对其说这三位你应该认识？尚科长说咋不认识，去年……应该是前年了，我们同禁毒大队合作过。沈纯朴上前：“小尚，来，第二次握手。”“沈大队长，又办啥大案了？”“还不是毒品案，禁毒大队只能在这一亩二分地鼓捣。”

众人落座。局长说老沈，尚科长需了解具体案情，你看你们谁介绍，言简意赅。祝旺达自告奋勇：“我、我最先介入这、这案子，我、我来讲。”

张沈互视一眼，没说行，也没说不行，于是祝旺达开始讲：“情、情况是这样的，尚科长，大约一个月、月前的一天深夜，县烟草公司执法队例行检、检查归来，车在金水县中石油加、加油站加油，发现油、油库对面一辆面包车、车牌号被黄泥糊了，十、十分可疑，就上前盘、盘……盘……”“盘查。”闵璞卉帮腔。“对、对，盘、盘查，闵、闵不醉，我、我说得清、清楚，不要你开、开腔。”“没开腔，帮腔。”“帮腔也、也不要。”

尚科长：“祝警官，别急，慢慢讲。”

“我、我没急。我讲、讲到哪、哪儿了？”小闵提示：“盘查。”“对，对，盘、盘查，下、下面呢？”

闵璞卉：“下面情况是这样的：车内有两人，拒不下车，拒不开窗。执法队见其在收拾吸毒工具，就砸窗破车，闻到刺鼻异味后，问其车内所装何物，两人支吾其词，坐副驾位子上男子还趁隙逃跑。有鉴于此，执法队通知我队介入侦查。后经讯问，被擒司机只说自己绰号，拒不供真实姓名。车内货物系假烟，正当我们准备顺藤摸瓜时，发生了杜跛子逃跑并被击毙事件。后来，我们又从该嫌疑车备胎里发现大量冰毒。再后来车主查到了，叫敖成银，金水县李福镇李福村四组人。敖自称车子被盗，但种种迹象表明此人与贩毒有关。”

“对，对对，当、当时车、车内有两、两人，司、司机拒、拒不下、下车，也、也……”

沈纯朴强忍住笑道：“胖子，小闵都讲了，不重复。”

“讲、讲了，闵不醉，谁让你、你抢我话、话的？”“是你问我的呀。”“我、我啥时问、问你了？”

绍云做个打住手势道：“二位的纷争下来解决行吗？”见二位闭了嘴，转脸朝尚科长说小尚，我县是毒品泛滥重灾区，特别近几年，新型毒品增涨迅猛，百姓怨声载道。我们准备顺着这条线索追查下去，目标不只打几个零包贩卖虾米，而是直指制毒窝点，直指幕后毒枭，这就需要你们工商局配合。尚科长说需要做什么怎么做，一切听领导吩咐。绍云说老沈，下一步行动方案你来谈。

沈纯朴：“经局领导批准，下一步我们准备化装侦查，派人接近敖成银。据情报，该敖已在李福镇宏发农贸市场做了保安，我们准备选取这里为切入口，相机行事。”“工商局怎么配合？”“请你给李福镇工商所打一招呼，就说有个远房亲戚，要拉点菜到市场批发，让其关照。”“就这事呀，举手之劳举手之劳，但不知你们打算派谁去？”

绍云看着陈克勤：“小陈，事先也没跟你通气，这项任务我们准备让你完成。”

“我？”显然小陈缺乏思想准备，目光从局长脸上看到沈大队长脸上。

“对，你。”沈大队长迎着小陈目光点头道，“金水县城是个小地方，公安局的老人大家都熟悉，化装侦查，得找生面孔才行啊。我知道你以前学刑侦的，就向张局做了推荐。怎么样，没问题吧？”“既然领导都决定了，有问题也只能自己克服。”“工作不讲价钱，好，不愧是上级机关同志。”局长接过老沈话头：“小陈，执行任务期间，你叫雷、雷……老沈，你给取的雷啥呢？”老沈：“雷彬。”又解释说我是从一份文件里“擂鼓击拳，严厉打击制冰贩毒窝点”这句话中，截取出“擂”“冰”二字取其谐音而成，小陈你看要得要不得？陈克勤说叫啥都成，又念叨：“雷彬雷彬雷彬彬……记住了。”

沈纯朴对闵璞卉说：“小闵，下来给小陈办一张新的身份证，化装侦查期间，由你具体负责与他联系。”“好的沈队，一会儿我就去办证中心。对了陈哥，‘雷彬’还是‘雷兵’，字不能写错了。”陈克勤不答，沈纯朴只好道：“我想到的是‘木’旁‘彬’。”

绍云递给小陈一个手机说本地号码的，你不要用原来那个。陈克勤接过，瞄瞄键盘就放进裤兜。这时，闵璞卉手机响了，她低头一看，自语：陌生号，谁呀？正要接听，小陈说我试机，把号码存起来。小闵：“哟，盲打，行呀陈哥。”祝旺达摸出自己手机把玩着道：“雕、雕虫小技，熟、熟能生巧的玩意儿，我、我也会。”闵璞卉：“你也会，盲打过来试试。”

祝旺达要在衣包里拨号，沈纯朴制止：“胖子，说正事呢，下来再玩。”“好、好。”　沈纯朴：“车呢，就用大队那辆昌河面包，胖子，下来把钥匙给小陈。”“好、好。”

沈纯朴对尚科长：“小尚，想起来了，还有件事需你们协助。”　“请讲。”沈纯朴：“小陈既扮你亲戚，为防止反侦查，你得把工商局基本情况给他介绍，一问三不知要露马脚的。同时，你的部下也让他认识几个，以防万一。”

尚科长挺直胸膛道：“沈大队长放心，一切谨遵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