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想了一想，似乎的确是这个样子。我挠挠头道：“这九个女子，难道就是贞人们想象中的九天玄女？”

第二面石壁的上首，是个王者模样的小人，引着千千万万的小人，在向九位女子磕头行礼，中间那位女子正在将他搀起。下首则画着这九位女子化身百千，正在走向那王者身后的千万小人。

向总想了想道：“啊！我明白了。玄女替人王黄帝打赢了这场大仗，玄女这一支族人，就融入了黄帝的部落。”

第三面石壁的上首，画面却突然戾气大作。只见象征人王的小人坐在高高的王座上，手下人正在大肆搜捕玄女一族，许多女子身首异处，更有许多女子被象征士卒的小人持短剑在脸上刻字，惨遭凌虐拷打。

“这是怎么回事？”我思考道：“是不是说人王背弃了对玄女的承诺，要把玄女一族剿杀干净？”

“是有这个可能的，”袁好古点头道：“你看这个人王的形象和上幅壁画不一致，意思是说随着岁月变迁，人王已不是当初那一代人王了。人间不少帝王都对巫术存着很强的防范心理，到了这一代人王，他生怕玄女的后嗣凭巫术威胁自己的统治，便要将玄女一族断了根。”

“我看没这么简单吧，”向总道：“你看这人王的姿式，仰望头顶，双手朝天，他是想成仙啊！依我看来，他之所以抓来这么多玄女后裔，为的是学习巫术，成为不死之身。”

看完“乾”卦的石壁，我们又来看“巽”卦两长两短的四面石壁。第一面石壁上首画的是六位玄女臣服在人王面前，下首画的是这六位玄女指挥民夫，入山挖洞。瞧他们开始动工的地方，似乎正是太极灵穴的所在。第二面石壁上首画的是这六位玄女站在高山之巔，看山形，正是伏兵岭无疑，她们全部双手高举向天，四面八方，都有男男女女汇聚而来。下首画的是人王派出军马，将参与修陵的民夫尽皆杀死，尸首扔到岩浆河中。第三面石壁画的是这六名玄女手持双剑，骑在鹿上，与一名引弓的将军一起追杀那头戴冠冕的人王。第四面石壁画的是玄女一族在山腹中劳作生息的场景。

向总道：“我看懂了。到了这一代，玄女一族有六位领袖，这六位玄女哄骗人王，说只要在风水绝佳处修建王陵，死后就能成仙。人王相信了她们，征派民夫，按照玄女的设计，不知花了多大力气，掏空了这伏兵岭的大山，工程完工之后，便将参与的民夫尽皆杀死。其余一些参与了工程的低级玄女，也被制成灯座，以伺候人王死后成仙。谁知这六位玄女另有机心，她们挖空山腹为陵后，便召唤同类，隐居地底。与此同时，她们合谋了另一部落的一位擅射的将军，将人王逐出了王城。人王失了权柄，无法继续追杀玄女，玄

女一族便占了这王陵，在这里繁衍生息起来。”

袁好古吃惊道：“向老哥，你说的好像是‘太康失国’的故事呀！太康是启的儿子，大禹的孙子，因残暴无道，引得东方有穷氏的首领后羿反叛，推翻了他的统治。太康死在了逃亡的路上，史称‘太康失国’和‘后羿代夏’。”

看完了“巽”卦石壁，大家又来看旁边两短一长两短的“坎”卦石壁。只见从这里开始，石壁上画的都是玄女一族在千百年间的繁衍生息。只见这玄女一族也并非始终隐居地底，而是一遇太平盛世，便出到地面，散居人群之中；一遇战乱，便躲进地穴。我们都道，原来这“八卦广场”是玄女一族的历史博物馆。我们既知地穴有路上去，心中都是狂喜，凝视在壁画中寻找关于出路的指示。

艮、震、离、兑诸卦的石壁上，画的都是玄女在占卜、练武、持咒、看病的图形。只有“坤”卦的六面石壁是个例外。

到了“坤”卦的六面石壁，画工陡然一变，虽然整体画风大同小异，但画工却古拙不足而精细有余，神态更加生动，动作更加传神。所有图案并非刻在石壁上，而是用红色染料画在石壁上的，似乎是后人所增补的。

第一幅画的是一个头戴花环的女子在人王耳边悄悄说话，看其神色，似乎是在进献谗言。第二幅画的是人王派出的大军来到伏兵岭下，那头戴花环的女子登高施法，溪水干涸，露出墓道，众军步行而入。这女子似乎熟知墓中的诸处布置，带领众军顺利地绕过各处暗道机关，攻入玄女隐居的村落，留守此处的玄女们寡不敌众，尸横就地。只有三名玄女飞升而出。第三幅画的是三名玄女站在高山之顶，双手向天祈祷，人间便星陨如雨，山崩地裂，河流枯竭，夷狄来攻，人王被杀。

我说道：“从这壁画中看，应该是玄女内部发生了内哄。这戴花环的玄女投靠了人王，带领军队要剿灭这个地下根据地。有三名玄女飞出地底，到王城降下灾祸，让王朝灭亡了。”

袁好古惊疑不定地说道：“据《竹书纪年》所载：‘帝癸十五年，夜，中星陨如雨，地震，伊、洛竭’。这帝癸就是夏朝最后一个帝王——桀。难道史书上的这场大灾祸，竟然是玄女作法降下的？”

第四幅画画的是两个背影，一人是个男子，身着重甲，手提长刀，另一人是个窈窕女子，那女子面朝男子，用手指点这座村落，村落上空与地底穹顶之间，竟然画了一条盘旋的飞龙。

我失声惊叫道：“这是呼延昭和赵缨络！他们……他们在这里看见了龙？”

第五幅画却甚是诡异。只见那窈窕女子盘膝坐地，满头长发根根飞舞，目中流下血泪，将头后仰，双手扬天，身周四面八方，尽是一

片血红。虽然只是寥寥几笔，亦能从这样简单的线条中感受到她无比的悲愤与怨念。我叹道：“这是赵缨络被逼到绝地，发动了诅咒，将她的敌人都咒死了……我在幻象中见赵缨络说过，她的‘星瞳’是上古大巫的血脉，原来她竟是玄女一族的传人。”

向总也叹道：“这玄女一族也是一代不如一代，替初代人王黄帝打赢战争时，她们共有九位法术高强的玄女，能降下诸般大灾，屠城灭国；到了夏初的太康失国之时，只有六位法术如此高强的玄女了；到了商汤灭夏时，只有三位能达到这样的本事。此后三千多年，玄女的血脉彻底被稀释到民间，直到宋朝，赵缨络身上不知怎地，又重现了上古巫女的强大巫力。”

我脑中突然出现了一段话，脱口说道：“上古蛮荒之时，人们渔猎为生，挖穴而居，茹毛饮血，器械不精，一切全凭人力，故而将人的潜能使用得淋漓尽致。自神农氏以来，人民众多，禽兽不足，神农因天之时，分地之利，制作农具，教人耕种。人类日益精于器物，念力不足，所以这上古巫术，到了商周之时，便已无人会用了。”

向总连连点头：“高见！高见！细细想来，确实应该是如此！你是怎样想到这个道理的呢？”

我没有理会他，注意力集中在了第六幅，也是最后一块石壁上。

那石壁所画的，竟然就是我们所在的这个八卦阵！只见有五个线条构成的小人，正挤在一块石壁前凝视观看。我心里一惊，难道这画的就是我们五个？赵缨络作为玄女一族最后的大巫，已经预知到我们要来到这里，破解她发出的诅咒了吗？

再细细一看，又发现画中有些难解之处——这五个小人中，有两具似乎是骷髅之形。

我心中一惊，这难道是说，我们五人之中，有两人已经死了？

其他几人也是面面相觑，大家看着彼此，人人神色惊惶，惊疑不定。

我在从太极灵穴的水潭中潜下之时，的确看见了向总的尸体，直到现在也不敢肯定是真实还是幻觉。难道向总真的是死后还魂？另外死的那人又是谁？难道我的尸体其实也正在水潭里漂着，只不过我尚不知道自己死了，灵魂还禁锢在这里，做着无谓的挣扎吗？

我满头是汗。老皮沉声道：“这又是什么？”

我朝着他的手指处一看，又在画中看出了门道。

在壁画里的巨石阵上，在五个线条小人身后，西方兑位的一块石壁上，隐隐地露出一个半圆和两点星茫。不仔细看，倒还真不容易从这一堆线条中发现。我和老皮对望一眼，心想：这又是什么东西？

我喃喃自语道：“他妈的，你还别说，这还真像有什么东西在偷窥咱们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