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边往上面爬，一边寻找出路，到了树冠，才发现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这棵树直上直下没什么枝节，我已经爬到几百米的高空，随便一摔就可能粉身碎骨。

从天上吹来的寒风呼啸而过，我不得不抓紧树干才能避免被大风吹落。天上的星辰也似乎要被吹下，摇摇欲坠，我已经到了树冠，这棵树的树冠真是巨大，比之前见到的地宫的宫殿还要大一些。

一级级的台阶从我的脚下延伸到树冠的中心，里面竟然还有灯火，我提高警惕悄悄靠近那个点亮灯火的地方，只见那是一间宫殿的偏房，灯光从高高的小窗子射出来的。

小轩窗，正梳妆，纵是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这是宋人苏东坡的名句，说的是遥想自己的亡妻生前的场面，我忽然觉得这个情景和我看到的有几分相似，要是有一个人影出现在窗子上，那就真是中奖了。

“吱吱……”

窗子慢慢从里面打开，一个俏丽的身影倒映在窗纸上，她一边照着手上的镜子，一边撩弄自己的长发，她的头发好像已经垂到了地面，每一次梳头都要从地上捞起来。

我看得早就心神慌乱，这东西也不知是人是鬼，虽然这里八成是鬼，可是也不能说没有可能有什么隐士在这个地方隐居，并且繁衍生子，演化一个地下的族群。可是我一直都没有见过其他人，难道她真的是鬼？

因为我一直躲在窗户底下，所以在她打开窗户时候我可以透过里面射出来的烛光看到那个女人手上戴着的一根玉镯子，不管是人是鬼，这样的东西都不会是便宜货。

“是谁？”那个女人突然大叫。

我听见是人，心里的石头放下了一半，只要不是什么妖魔鬼怪，我是都可以应付，除非他们人多势众，我两拳难敌四手，那另当别论。

“鸾仪妹妹，是哥哥我呀。”

我听见有人进来，翻身跳到树冠下面，一手扒着一根粗大的树枝荡在半空，抬起头看见一个双脚悬浮在半空的家伙轻飘飘来到了那间屋子前面。

“是你？那刚才那个人是谁？”

“还能有谁？妹妹，你不是只让我一个人来吗？如今月下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岂不是正好？”

“呸，谁跟你嚼舌头，你再与我胡缠，就别怪我手下无情。”

那个叫鸾仪的小姑娘丝毫没有退让，我没有兴趣打听他们的秘密，趁着他们不备想要从一边钻出去，可是就在这时，一把飞刀射过来，我空手接住，忽然一个身影扑闪过来，一拳砸中我的脑袋。

“嘿嘿，你这笨东西，偷听祭司大人做好事，看我不把你拿了交出去。”

这人似笑非笑，眉眼之间似乎是少女，只是遮着面纱，不能很好的分辨。

她继续在我耳边说到，“你要想活命，就告诉我他们进去多久了？不然我就把你丢下去。”

我没有办法，只好从实交代，“有一炷香的工夫了。”

“是一大炷香

还是一小炷香？你非说清楚不可。”

这人伶牙俐齿，看我答不出来忍不住笑道，“不难为你了，你且与我到一个地方，要是你敢多嘴，我就割掉你的舌头。”

和之前见到的那两个不一样，这个女孩子十分灵活，要是说他是女鬼，那我宁愿自己变成一个男鬼。

“让我猜猜，你是盗墓的？”

“是。”

“没找到宝藏，被一个吓人的家伙带到这里？”

“没错。”

“你看见屋子里的那两个人，以为这里都是鬼，我也是鬼？”

我想了想，点头默认。她既然什么都知道，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有对我下杀手，应该就是不会杀我了。

“你以为我会杀你？哈哈，你怎么这么胆小？那你是自己爬上来的，还是别人带你上来的？”

“你真是厉害，一眼就看透我的来历。我是个粗人，不会猜人心思，你要是能够帮我，我杨玉成一定感恩不尽。”

我说着用余光扫视自己身处的这个屋子，刚才被她带走，离开最高的树冠，在这棵大树中间的部位有一条树缝，我们就是从树缝里面钻进来，里面摆着一盏油灯，一张桌子。

“这有什么，我还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你应该是修魔僧吧？”

“这……”

我本来有意隐瞒，可是她竟然一眼看穿我是修魔僧，只见她笑着指着我的脚腕笑道，“只有你们修魔僧才会从伤口上面新生一段肢体，你上面的血还没擦，是不是第一次啊？”

她说第一次的时候我忽然觉得她的笑容意味深长，好像一个荡妇招待第一次光临妓院的客人。这么想了想，她应该十分的俊俏才对。

“好，既然你这么好奇，我就让你见识见识。”

她又一次猜中我的心事，慢慢摘下自己的面纱，只见她的脸上刻着两个大大的黑字——杀夫。她神色黯然，好像伤疤暴露给一个陌生人，除了失望，还有一丝期待，我当即肯定地说道，

“这样的两个字刻上去就是如虎添翼，锦上添花。”

她噗嗤一声笑了，烟波温柔，笑声悦耳，我简直不敢相信他这么一个绝代佳人会安心在地下一棵树里面度过一生。

“你说的不错，这是锦上添花，我平生做的错事多如牛毛，唯独杀夫 的罪名我不承认。你我既然投缘，就算知己。怎么样，用不用我带你出去？”

他主动提出带我出去，真是求之不得，可是女人心海底针，我不敢轻信，她看我犹豫不决，开出更有利的条件，

“那就把你看中的宝贝带走吧，我可以帮你。”

我有些奇怪，她也不是笨蛋，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帮我一个认识不过半个时辰的路人？难道真的是古风遗存，民性淳朴？

“可是我也是有条件的，就是杀掉那个欺负我姊姊的坏人。他是我们这里的祭司，我们这些人都是他召唤来的，没有办法反抗，所以这么多年只能任由其辱。

可是你不一样，所以……”

我考虑片刻，正要答应，忽然一声惊天霹雳，脚下的树枝都被闪电劈断，顷刻之间暴雨骤至，狂风怒号，乌云漫天。我紧抓树干，险些被狂风吹跑。

“咔咔……”

这棵参天大树突然从中间的裂缝裂开变成两半，中间数不清的白色的蠕虫从里面掉落，每一只都有一个大活人那么大，他们嘴巴巨大，上面布满尖利的牙齿。那些巨大的蠕虫掉落，可是这棵大树还是在摇晃。

我因为也是在裂缝里面，跟着那些白色蠕虫掉落出去，这时候大树还是没有停止摇晃，我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被大树包着、大小和这棵参天大树差不多的巨型虫子也崭露头角，嘶吼着爬了出来。

这些虫子的皮肉都是白色，其实就是接近透明，每一只肚子里几乎都有一具人类的尸体，有的是婴儿，有的则是壮年，我刚才看到的那个少女就是在离我最近的这只虫子肚子里。

它疯狂朝我撕咬，尖利的牙齿想要一口把我吞下，我看见这只虫子的肚子里面，那个女孩子似乎还在动，我不能确定是因为蠕虫的蠕动让她跟着动，还是她并没有死掉在向我呼救。

那只和大树一样大的巨型蠕虫浑身遍布坚硬的刚毛，它飞速爬行，周围的一切都被他的巨大块头瞬间摧毁。我抓住那只困着女孩的虫子随着虫子的洪流渐渐涌出这个地方，忽然我背后阴风四起，一切都安静下来。

我小心回头，只见那只恐怖的巨型蠕虫张开足以吞下大象的血盆大口一口把我吞到肚子里面。我赶紧深呼吸，到了里面，只觉得里面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尸体，腐烂发臭的气味几乎让我立即晕倒。

“玉成，玉成……”

“谁？谁在喊我？”

“是我啊？你我才见过，忘了？”

我顺着声音转身看去，这里到处都是尸体腐烂燃起的鬼火，一个倩丽的身影投射在这只巨虫的肉壁上，我压制住心中的厌烦感，仔细朝那个身影看去，只见她其实没有身体，只是一片影子。

“我答应过你。我可以带你出去，你不能说话不算啊。”

她笑道，笑声还是很甜，可是我只能从自己的印象中回忆这个可爱的姑娘的模样。

“你是修魔僧，应该知道这种地方是施展不出法力的，所有的杀阵都是仙家葬身之处，你看这脚下，不少就是之前天庭的权贵。”

我虽然不相信，可是鬼火之旁的那堆尸骨，确实有些与众不同，他们好像带着仙气，一点腐烂的迹象都没有。在肉壁上面有一首题诗，大概是说自己生前荣华，死后成仙，没想到被一只大虫子困死。

“仙家也是要靠灵丹维持的，不然也就不会有老君的炼丹炉。这里没有他们活下去的东西，过不了多久他们就要死。”

我第一次知道神仙也会死，可是这么说自己不是也没有希望了？

“不，”她说道，“你的希望是你根本不是神仙，和我不一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