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揪着李怡静的裤子，往上抬。左脚脚踝，白若霞光。却空空如也。右脚，亦复如是。

“你干什么呢？”李怡静看不懂，我的乍冷乍暖。

“奇怪，”

她不是一个时常紧系脚链的人。经常戴上脚链的人，日照会留下一撇白印。

“奇怪什么呢？”

怎么不奇怪？汪洋竟然没有送你一根红绳？

在我脱口而出的刹那，汪洋蓦地回头。神色掠过了一丝慌张。他的双手已经被牢牢锁上了手铐，师兄正好把他押上警车。然后，他紧张地吐出了等等二字。

汪洋转过头，走向了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认识我？”在汪洋看来，我不过是搅乱他悉心熬粥的一颗花生米。而今，在我发现李怡静的没有系上红绳的习惯之际，他不得不重视我了。

“怎么说呢？”怎么叫认识呢？你眼里的认识，是要被你看得起看得上的人才值得相识，是吧？那么名声大震传来的道听途说，又算不算是一种认识呢？所以，我认识你。

你若认识我，才是稀罕事儿。

“不认识，我认识诗源，”

诗源？这个名字，还让汪洋锁紧眉头了好久才回想起来。然后，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诗源是你的女朋友？”汪洋不时与我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打交道，似乎一眼就洞察了我与他的年龄差。不可能，诗源比我大那么多，不了了之也罢，早该结婚生子了！

汪洋自以为了解诗源，所以他认准了诗源不可能是我的女朋友。可惜，汪洋。你知道吗？你不了解我，也不了解诗源。你有一股劲儿，不像我这样的人被规章制度约束着。

所以你显得随心所欲，可是这样的约束才更像是斗兽场上的边界。出界即被淘汰。

“为什么不可能呢？”

那么，怎么样才不会遭受出界的危险呢？很简单，把别人挤出界。诗源一直高居榜首的方式是什么呢？是业务。你应该知道诗源后来是舞蹈系的“系花”，是吧？汪洋。

为什么只准你喜欢他，不准别人喜欢他呢？只许你驾驭着四轮去迎候多时，别人就没有这样的权利吗？不，不是的。别人比你更懂得戏假情真这一套，所以，她现在是“舞后”。

你后来一定没有怎么去过欧迪酒吧，她已经不是那个带着点青涩带着点腼腆的女孩儿了。她现在可以与蒋雪儿同台出演。诗源在艺校的最后一个学年已经开始常年在外地演出了。

她起初负责订桌之际，附近的人是她的唯一途径。而我，就是在这样的一种“不经意”下认识了她。汪洋，你一定很惊讶吧，你主动甩掉的女人，却把你那根廉价红绳视若珍宝。

“……我不相信，”这一次，我出口成章的谎言竟然被汪洋果断地识破了。

“为什么？”汪洋懊悔的神情，像是金丝猴的尾巴一样稀罕。你能料到一只作威作福的鳄鱼竟会流露出眼泪吗？

“你绝对不是通过这样的方式认识诗源的，诗源不会认识像你这样的人，”呵呵，这就是你的惯性思维了，是吗？

是啊，也许在警局我不过还有两把刷子的颜值。可是，像诗源这样名噪一时的歌姬怎么可能看上我呢？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此刻，汪洋竟然露出了刮目相看的眼神。还真让人大开眼界。“我一定见过你，”他恍然大悟的样子。

“我一定在哪儿见过你，你是不是认识金翔……”他摸摸手指头，掐指一算的样子。

“傻了吧？”我身旁的李怡静站了出来，然后呢，是非常可笑的一幕了。他挽着我的胳膊，“刚刚人家都说了，只准你喜欢诗源，不准人家喜欢诗源？只准你开车接送，不准人家豪车接送？汪洋，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认识我的么？那会儿，你喜欢蓝柳丽。可是人家不喜欢你啊，人家喜欢的是他，李景。懂么？你为了打探消息，主动来到我们班门口，而我就坐在靠窗边。”

李怡静还真是可怕啊！汪洋就像是被他用剩用旧的零件一样，大有嫌人丑的样子。你还记得当年你是怎么对我的么？你还记得叶贤入狱之后你是怎么删掉恭维人家的言论的么？

最后啊，你就像现在这样变成了一株墙头草。就剩下诋毁了，好么？

“绝对不是，”似乎，汪洋还有什么难以名状的难言之隐。不错，如果提及金翔的话，那么他的确对我有浅显的印象，“我到底在哪儿见过你呢……”

这不就完了吗？汪洋，说实话。我没有见过你，我不过是在后来盛行的微博上瞥过你几眼。仅此而已。所以我记住了你这张脸，更多是因为蓝柳丽，还有叶贤。好了，我不磨嘴皮了。

“你的姐姐是谁？”汪洋，我真是没有料到。你竟然像我一样，也是一个“听众”。汪洋在回忆里苦苦搜寻无果时，被我的一声问候错愕得不行。是啊，你没有料到吧？

我不止认识诗源，我还姑且认识你的“姐姐”，虽然我一样没见过……

“你到底是谁，”

汪洋就像六年前一样充斥着满满的警惕心。生怕我夺走他嘴里的蓝柳丽，而今，这个姐姐仍然是他眼中无比重要的一环。

“我是警察，不过要讨回公道，”

是你告诉的我，在你姐姐尚未把耳机塞入你的耳朵之前。你从来就不是一个孤独的听众，不像后来一样仿佛有人快马加鞭地催促你鼓励你惩戒你。而今，这个声音如影随形。

而这一切的来源，似乎正与那个风和日丽的午后息息相关。为什么？为什么奉献出养育之恩的父亲，竟然会对一介女流之辈一个弱女子大发雷霆呢？你自己也不知道，对吧？

“如果红绳不是作为你姐姐的标致，那么，你就不会送给诗源了吧？你为什么喜欢诗源呢？其实就是像红绳一样，你看到了你姐姐的模样呀。那个午后，她正穿着一件天蓝色的背心对吧？她抱着你，替你补习。然后呢，你们一块儿听歌……”

汪洋筑起的自信终究土崩瓦解。他从未向谁提及过这一根软肋。哪怕是灭顶之灾，他也执意要打烂牙齿和血吞。而今，这个秘密不再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壁。

它早已被我不留余地地窥探，那么，是谁呢？

倏忽，曹轩竟然把汪洋带上了车。汪洋还没有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呢？

“李队长，”曹轩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如果你有兴趣的话，过后我可以专门给你提供一个审讯的机会，现在天色渐晚。我告诉家里人，我的一个好同事好朋友要回家吃饭，我也不想它们久等，好么？”

“行，”也是，审讯工作放在马路边的确有点儿不合时宜。一眨眼，华灯初上。对汪洋来说，我的出现想必是一场意外吧？

如果在蓝柳丽死前，我已经拥有这样的才能，也许就能避免一场悲剧了，是吗？至少我读懂了汪洋的心声。他听到的，看到的，很多时候根本就是不沾边的两码事。

我也意外。

李怡静把我当成了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