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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伦·坡暗黑故事全集(上册)

作者:爱伦·坡 | 分类:游戏 | 字数:33.8万

阿·戈·皮姆的故事_第六章

书名:爱伦·坡暗黑故事全集(上册) 作者:爱伦·坡 字数:5376 更新时间:2024-10-11 10:38:49

奥古斯塔斯在箱边只讲了事情的大致经过,直到后来他才向我叙述了全部细节。当时他担心被人发现不在前舱,而我则迫不及待地要离开我那个令人憎恶的囚禁之地,我们决定马上去隔板的那个洞口,我暂时将待在洞口附近,他则回到舱内探听虚实。我俩都不忍把虎留在那只箱子里,然而不把它留下对我们是个难题。当时它似乎毫无声息,我们把耳朵贴近箱子也听不见它呼吸的声音。我确信它已经死了,并决定打开箱门。结果我们发现它挺直身子躺着,显然毫无知觉,但并没有死去。时间不容耽搁,可我不能不采取任何抢救措施就拋弃一条两次救过我生命的义犬。于是我们尽可能地拖着它一道走,虽然这非常困难而且得消耗我们大量体力。奥古斯塔斯有时不得不抱着它越过障碍,因为我已经虚弱得完全抱不动它。最后我们终于到达了洞口,奥古斯塔斯钻进舱后,虎也被推了进去。发现一切平安,我们没有忘记虔诚地感谢万能的主使我们化险为夷。我俩商定我暂时就留在洞口附近,这样我朋友能够轻易地向我提供他每天给养的一部分,同时我又能呼吸到相对来说比较新鲜的空气。

对于我讲述中谈到的“逆戟鲸”号舱内乱七八糟的情况,一些见过正规装载船货的读者也许会感到费解。在此我必须说明,这项最重要的工作之所以做成这样,完全是因为巴纳德船长极不体面的玩忽职守。他绝非一名谨慎而老练的水手,丝毫不具有他所从事的那种危险工作所必须具有的细心和经验。船货的装载绝不可以掉以轻心,即便以我自己有限的经验而论,许多灾难性的事故都是因为在这一点上的疏忽或无知。沿海岸航行的船只通常装货卸货都匆匆忙忙,所以最容易因装载不当而遭殃罹祸。装载之要点是绝不允许货物或压舱物有移位的可能,即便是在船颠簸得最厉害的时候。为此装载者务必特别当心,不仅要注意货物的装载,还要注意货物的种类以及是满载还是半载。大多数货物在装舱时都需要压紧,所以烟草或面粉通常都是被紧紧地压进船舱,以至卸货时往往发现货桶全都被压扁,要过一段时间它们才能恢复原状。这种紧压主要是为了获得更多的空间;因为像面粉或烟草之类的货物只要是满载,绝不会有移位之虞,至少不会有令人担忧的危险。实际上有过这样的先例,由于一种截然不同于货物移位的原因,这种紧压装载法酿成了最可悲的后果。譬如人们已获悉,一舱压得紧紧的棉花,由于其体积膨胀,结果在海上胀裂了船体。毫无疑问,若不是因为圆形货桶之间必然留下的空隙,烟草在其平常的发酵中也会造成同样的结果。

当船只不是满载时,货物移位的危险最令人担忧,因而通常更应采取措施以防止这种灾祸。只有那些在海上遭遇过风暴的人,更准确地说,只有那些经历过船在风暴后的突然平静中剧烈颠簸的人,才能想象得出那种颠簸的巨大力量,以及那种力量对舱内松散货物的可怕作用。正是在这种时候,在船不是满载的时候,谨慎装舱之必要性更显突出。当顶风停船时(尤其是用船头小帆顶风停船时),船艏造型不当的船只经常会倾斜到横梁几乎垂直于水面的程度。按平均数计算,倾斜甚至十五分钟或二十分钟就发生一次,但如果货物装载得当,这种倾斜并不会造成任何严重的后果。可要是这一点未能严格做到,那全部货物在第一次倾斜时就会滚到船倾向水面的一侧,从而阻止船体恢复平衡,结果船肯定会在几秒内就进水并且沉没。可以这么说,在所有遇风沉船的事件中,至少有一半应该归因于货物或者压舱物的移位。

无论是哪种货物,只要没装满船舱,那在尽可能压紧之后还需罩上一层与舱等长的防移板,防移板上得竖起结实的支柱,支柱必须抓紧上方的船肋,这样才能把货物固定在原位。若是装载谷类,或任何与谷类相似之物,还需要采取额外的防移措施。离港时装得满满的一舱谷物,到达目的地后会被发现尚不足舱容积的四分之三(尽管由于谷粒膨胀,收货人一蒲式耳一蒲式耳地计量时,货量又会多出不少),但那舱谷物仍是交运时的数量。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是谷物在航行中被摇紧,而航行中风浪越大,到港后舱内的谷物看上去就越少。如果谷物是散装在舱内,那最好是加上防移板和支柱,谷物在远航中最容易移位,以致酿成最令人痛心的灾难。为了防止这些灾难,装载谷物的船只在离港前应该采取各种措施,尽可能将其摇紧;人们为此发明了许多行之有效的方法,其中值得一提的就是往谷物堆里打进楔子。即便是采取了这种措施,并加倍费心固定了防移板和支柱,有经验的水手遇到任何强度的大风时心里还是不会完全踏实,尤其是只有半舱谷物的时候。然而我们有数以百计的近海航行船

只,而且似乎还有更多的从欧洲各港口驶出的船只,在日常航行中都只载有半船货物,甚至是半船最危险的货物,却从来不采取任何防范措施。令人惊叹的是,在这种情况下该发生的事故实际上都发生了。据我所知,乔尔·赖斯船长的“萤火虫”号纵帆船之沉没就是这种掉以轻心的一个可悲实例。该船于1825年装载玉米从弗吉尼亚州的里士满驶往葡萄牙的马德拉岛。赖斯船长在以往无数次航行中从未出过重大事故,尽管他对货物装载总是马马虎虎,顶多不过用普通的方法稍稍加以固定。他以前从来没有运过谷物,这一次他把玉米散装在舱内,而且只装了半舱多一点儿。在航行的前一段时间,他遇到的风都很柔和;但当离马德拉岛还有一天的航程时,从东北偏北方向刮来了疾风,迫使他不得不顶风停船。他仅用缩了一半的前桅帆让纵帆船迎着风,可船像任何一条船所能期望做到的那样停得稳稳当当,并且没进一滴水。夜晚将临时风势稍微减弱,船的左右摇晃比先前更厉害,但情况仍然良好,直到一次朝右舷的猛烈倾斜使船的横梁末端几乎触水。这时,舱内的玉米全部移向右侧,巨大的力量猛然把主舱盖冲开。船顿时像一个铅球沉到了海底。事件发生时,从马德拉岛驶出的一条小小的单桅船正巧在附近,它救起了“萤火虫”号上的一名船员(唯一的获救者),那条单桅船安安稳稳地通过了疾风区,正如一条操纵得当的小船实际上也有可能通过一样。

如果“逆戟鲸”号舱内那些乱七八糟挤作一堆的油桶和船具能被叫作货物的话,那这些货物装得最为糟糕。我已经讲过了底舱里物品堆放的情况。如我所述,在底层甲板的油桶与上甲板之间有足够的地方供我容身;底舱口周围留有一块空间;而杂物堆里也留有好大几块空处。在被奥古斯塔斯打穿的那块隔板附近,有一块足以放下一只油桶的空间,那里暂时成了我舒适的栖身之地。

待我的朋友平安钻进舱铺并重新戴上手铐系好绳子,天色已经完全大亮。我俩的确是死里逃生,他刚把一切弄好,大副随同彼得斯和厨师就下舱来了。他们谈论了一阵那条从佛得角群岛驶过来的船,似乎都急不可耐地盼它早点儿出现。最后厨师走到奥古斯塔斯躺的下铺跟前,坐在了靠头一端的铺沿上。从我的藏身之处,舱内的一切我都能看见和听见,因为移开的那截隔板没有嵌回原位,我随时都以为那个黑鬼会向后靠上那件遮挡住洞口的水手装,如果那样一切都会被发现,而我俩的性命也肯定难保。但我们依然吉星高照,虽说他随着船身的晃动好几次碰到那件水手装,但他身体没有往上靠。那件上装的下摆被小心地固定在隔板上,所以它摇晃时也不会露出洞口。这段时间,虎一直躺在舱铺靠脚的一端,看上去多少已恢复过来,因为我能看见它偶尔睁开眼并长长地吸口气。

几分钟后大副和厨师上甲板去了,德克·彼得斯还留在舱内,待那两人一走,他马上在大副刚才坐过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他开始十分和气地同奥古斯塔斯谈话,这时我们能看出,他刚才当着那两人时的一副醉态八成是装出来的。他痛痛快快地回答我朋友提出的所有问题;告诉我朋友他毫不怀疑他父亲已经获救,因为他被放漂那天太阳落下之前,海面上至少能看见五条船;另外他还用别的话安慰我朋友,这使我感到又惊又喜。实际上我开始抱有希望,我认为通过彼得斯的帮助,我们最终也许能夺回双桅船,而后来我一有机会就把这种想法告诉了奥古斯塔斯。他认为此事有成功的可能性,但必须先小心翼翼地试探试探,因为那个混血儿的行为举止看上去反复无常、捉摸不定;实际上很难说他在任何时候都神志清醒。彼得斯大约一小时后也上了甲板,中午时分再次下来,给奥古斯塔斯送来了一大堆腌牛肉和香肠。当只剩下我们两人时,我进舱尽情地分享了那堆食品,然后没有返回洞内。那天再没有人来过水手舱,晚上我躺进奥古斯塔斯那个舱铺,美美的一觉睡到差不多快要天亮。这时他听见甲板上有动静,唤醒了我,我赶紧躲回了我的藏身之处。待天大亮时,我们发现虎差不多已经完全恢复了体力,丝毫没有患狂犬病的迹象,因为它显然急切地喝了一点儿喂给它的水。在那一天它完全恢复了生气和食欲。毫无疑问,它在底舱的反常行为是因为空气所致,与狂犬病并不相干。我当时坚持把它从那只箱子里带上来,为此我感到说不出的高兴。这天是6月30日,是“逆戟鲸”号离开楠塔基特后的第十三天。

7月2日大副下舱来了,像往常一样醉醺醺的,但显得格外和气。他走到奥古斯塔斯铺前,问如果把他释放他能否做到安分守己,能否保证不再去主舱那边。对此我朋友当然给予了肯定的回答,于是那条恶棍从口袋里掏出酒瓶

让他喝了口朗姆酒,随之除去了他的手铐和绳子。然后他俩一道上了甲板,此后约三小时我都没见着奥古斯塔斯。最后他终于带着好消息回来,他已被允许在主桅以前的甲板上随意走动,并且被安排像往常一样睡在水手舱里。他还为我带回了一顿美餐和大量的水。双桅船仍然在那一带游弋,等待着从佛得角驶来的那条船,这时有一条船进入了视野,它被认为正是要拦截的目标。由于随后八天里发生的事并不重要,而且与我讲述的主要事件没有直接联系,我在此将把它们写成日记的形式,因为我又不想把它们一笔勾销。

7月3日。奥古斯塔斯给我弄来三床毯子,我用它们在我的藏身之处铺了一个舒适的铺位。除了我朋友之外,整天没人到舱里来过。虎躺在舱铺上正挨着洞口的位置,睡得很死,仿佛还没有从它的昏迷中完全清醒似的。傍晚刮来一阵狂风,不待双桅船收帆就呼啸而至,差点儿使船倾覆。但狂风转瞬即逝,除了撕破前桅上帆外,没有造成其他损害。今天彼得斯对奥古斯塔斯非常诚恳,与他进行了一次长长的交谈,给他讲太平洋以及他到过的那些太平洋岛屿。彼得斯问他是否愿意与反叛者一道去那些地区,来一次探险寻乐的航行,他还说厨师这边的人正在渐渐倾向大副的主张。对此奥古斯塔斯认为,既然没有更好的选择,那他最好还是回答说他非常乐意去太平洋冒险,因为干什么都比当海盗强。

7月4日。所看见的那条船原来是从利物浦驶出的一条小小的双桅船,因而被允许安然通过。奥古斯塔斯大部分时间都在甲板上,以便打探信息,了解反叛者的意向。那些反叛者之间常常争吵得很厉害,一个名叫吉姆·邦纳的捕鲸炮手在一次争吵中被扔到了船外。大副那伙人正占上风。吉姆·邦纳属于厨师这一边,德克·彼得斯也是。

7月5日。大约拂晓时分,一阵猛烈的风从西边刮来,到中午时风力加强变成了疾风,所以双桅船还能张起的就只有它的斜桁纵帆和前桅下帆。在收前桅上帆时,一个属于厨师这边的名叫西姆斯的普通水手跌进了海里,原因是他当时喝得烂醉,他被淹死了,没人试图救他。现在“逆戟鲸”号船上总共剩下十三个人,属于厨师这伙的有德克·彼得斯、西摩(厨师本人)、琼斯、格里利、哈特曼·罗杰斯和威廉·艾伦;属于大副那帮的有大副本人(我没听说过他的名字)、阿布萨隆·希克斯、威尔逊、约翰·亨特和理查德·帕克——此外便是奥古斯塔斯和我。

7月6日。大风呼啸着刮了一整天,伴随着瓢泼大雨。双桅船舱内从船缝间漏进了不少水,一台水泵一直不停地运转,奥古斯塔斯也被强迫去干活。黄昏时一艘大船从我们旁边驶过,直到驶出了一小段距离才被发现。这艘船被认为正是那伙反叛者等候多时的目标。大副朝它喊话,但回答声被呼呼的风声吞没。夜里十一点,一个大浪打在船中部,撕裂了左舷一大块舷墙,并造成了其他一些轻微的损坏。天快亮时天气开始好转,日出时海面上已基本无风。

7月7日。大风过后的巨浪汹涌了整整一天,“逆戟鲸”号由于轻载而摇晃得特别厉害,底舱内的许多东西都松动移位,因为从我藏身的地方能清楚地听到舱底的动静。晕船令我痛苦不堪。彼得斯今天与奥古斯塔斯进行了一次长谈,告诉他格里利和艾伦已投靠大副,决定追随他去当海盗。他一连问了奥古斯塔斯好几个问题,当时奥古斯塔斯没能领悟那些问题的确切含义。夜间漏水曾一度超过了水泵的排水能力,几乎没有堵漏的办法,因为渗漏是由船体变形所致,水从船板间的缝隙中进入。一张帆被堵到船头下面,控制了那里渗漏的势头,这对我们多少有几分帮助,使排水和漏水开始持平。

7月8日。黎明时分从东边吹来了一阵轻风,大副下令船朝东南方向行驶,按照他既定的海盗计划驶往西印度群岛的某座岛屿。无论是彼得斯还是那个厨师都没表示异议,至少奥古斯塔斯没听见任何人反对。拦截从佛得角驶来的那艘船的想法已被完全放弃。现在只用一台水泵每小时抽水四十五分钟就能轻易控制漏水。堵漏的那张帆从船头下面被拖上了甲板。白天与两条相遇的小纵帆船打过招呼。

7月9日。天气晴朗,所有的水手都在修理舷墙。彼得斯又同奥古斯塔斯进行了一次谈话,这次他比以往都更直截了当。他说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赞同大副的计划,甚至暗示了他要从大副手中夺船的意图。他问我的朋友,若出现那种情况他是否能指望他的帮助,对此奥古斯塔斯毫不犹豫地做了肯定的答复。于是彼得斯说他要去试探一下他这边的那些人对此事的态度,说完便起身离去。在那天剩下的时间里,奥古斯塔斯没能获得与彼得斯私下交谈的机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