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殿，山门广场。

风很大，大而无声，充满着肃杀之气。

往日里守卫森严的阶梯上空无一人，不见文殿弟子巡逻，显的格外冷清。

直到肖不崇赶来，青皮葫芦从天而降，洒下流光万缕，映照着整座山头。

“咚。”

沉闷回荡声响彻山间，一下接着一下，刺人耳膜，震人心弦。

而后，有一抹文气自地面席卷，带着横扫八方之势迎上半空。

“哗啦。”

金光升腾，赫然结成文天枢的身影。

他一手负于身后，一手端于胸前，漠然注视着法则运转下的肖不崇，平静开口道：“即便我家老祖不在，我文殿也没你想象中好闯。”

“修行不易，问鼎半圣境更不易。”

“你有今日凌驾于天道之上的造化理当万分珍惜，而非豁出性命帮妖魔两界办事，一错再错。”

“别忘了，你终归是出身仙界的修士，算得上我文殿半个弟子。”

“吃里扒外往往没有好下场，会死的很难看。”

肖不崇收起青皮葫芦，从容落地，步步逼近道：“现在跟我谈感情说立场，是否太晚了些？”

“文天枢，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六千年你文殿做了什么，隐瞒了什么，你心知肚明。”

“可恨的是我到今日方才知晓你们所做的恶事，你文殿的假慈悲，假仁义。”

“呵，哈哈哈……”

仰头狂笑，笑的歇斯底里，眼角有泪。

肖不崇目露凶光，一瘸一拐的向着山门大殿走去道：“段自谦会由苏宁亲自解决，而我，我的任务是斩杀你等九位殿主。”

“当年参与那件事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话音落，他垂落在腰间的右手猛的提起，继而狠狠抓向文天枢道：“算计我家主人的那晚你们可曾想过会有今天？”

“轰。”

虚空扭曲，黑渊沦陷。

无数的法则碎片化作凌厉剑芒涌向文天枢，密密麻麻，声势浩荡。

后者邪魅一笑，曲腿后撤，身影模糊道：“肖瘸子，你的对手不是我。”

“不动用底牌杀招的前提下，我这天道之下的蝼蚁又岂配与你交手？”

“嗖。”

一退数千米，文天枢隐匿身形。

再次出现时，他傲然悬浮在左方偏殿屋檐上，一脸戏谑。

肖不崇心下警惕，连忙调集心神感应。

“啪。啪。啪。”

脚步声由远到近，由重变轻。

很快，一袭繁花宫装的姜常念出现在肖不崇眼前。

她肩披金色薄纱，脚踩雀羽长靴。

挽发于脑后，煞气缠身，杀机凛然。

“念儿？”

瞳孔惊缩，实难置信。

肖不崇倒吸一口凉气，只觉一股寒意从脊背冒起，直窜天灵盖。

“你，你怎么在这？”

呼吸急促，心脏剧烈跳动。

明知事出反常必有妖，肖不崇仍不敢相信心中那份猜想。

姜常念，姜临安的亲妹妹，前一刻尚被段自谦囚困在迷天混沌慑心阵中，后一刻竟快他一步来了文殿。

这实在太诡异了，诡异到肖不崇细想之下头皮发麻，冷汗淋漓。

“哈，哈哈哈……”

“怕了，你肖瘸子竟然知道怕了。”

偏殿屋檐上，文天枢猖狂而笑，眼绽精光道：“要入我文殿，必杀姜常念。”

“你敢吗？忍心吗？”

“姜临安好不容易轮回转世，以苏宁的身份重回八百仙界。”

“他瞒过了所有人，忍辱负重，苟且偷生，甚至不惜加入妖界成为仙界的叛徒。”

“他啊，可谓历经千辛万苦为自己求得一线生机。”

“如果说乔晚棠是他神魂俱灭都放不下的牵挂，那么姜常念这个亲妹妹则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宝。”

“姜常念死，你如何面对死而复生的姜临安？”

“他会怪你的，怪你这老奴多事，伤他血脉至亲，罪该万死。”

肖不崇面色发白，双拳紧握，指甲深陷肉中却浑然不知疼痛。

但很快，他恢复了镇定之色，口吐浊气，眼神坚决道：“谁也不能阻止我家主人成就圣人大道，飞升十六处大世界。”

“乔晚棠也好，姜常念也罢。”

“她们……”

虎目盈泪，嗓音低沉。

他用力拍了拍胸口，自言自语道：“她们和我一样，心甘情愿为主人而死。”

“不后悔。”

“没人会后悔的。”

文天枢神色骤变，目光闪烁道：“你准备杀了她？”

肖不崇不说话，径直向前。

“念儿。”

轻轻的，他喊了一声。

笑意心酸，徒增悲凉。

下一刻，青皮葫芦无风自转，一道青光乍然迸射。

“念儿，在我这葫芦里好好睡一觉。”

“崇伯守着你，给你讲你小时候最爱听的虚子成圣的故事。”

“别，别怪我好不好？”

“崇伯不能让你成为段自谦对付主人的棋子。”

“这一战，我们不能败呐。”

喃喃的，瘸腿老人老泪纵横。

“杀。”

神智不由己控的姜常念感知敏锐，单手推出金莲一朵，周身同样引动法则之力。

潸然泪下的肖不崇大吃一惊，如见鬼般瞪大双眼，眼皮扩张道：“你问鼎半圣境了？”

回应他的，是金莲与青光相撞，瞬间遁入虚空消失不见。

远处观望的文天枢兴奋击掌，喜上眉梢道道：“果然，老祖说的没错，姜常念之所以摸不到半圣门槛是因为她神魂有缺。”

“神魂不完整者，岂能得到天道的认可？”

“幸好有我文殿暗中推波助澜，以秘术助她神魂归一，就此突破。”

“死瘸子，你怕是做梦也没想到我家老祖会有此布局吧？”

“哈哈哈哈……”

笑声癫狂，文天枢说不出畅快与得意。

肖不崇皱眉，若有所思道：“澹台锦瑟？”

“不，不对，常念引动的法则之力并未完全融合自身。”

“似天地间有所排斥，故而不足将其凝炼到一定程度，只是单纯的形似。”

“形似多生破绽，但却以假乱真。”

“难道是……”

不动声色的观察，肖不崇顺势召回青皮葫芦。

“伪半圣。”

一语道破天机，青光再现，八方横扫。

瘸腿老人疾步奔行，残影数十道，本尊难辨。

神智被操控的姜常念玉手相叠，十指穿梭飞舞。

“唰唰唰。”

金色莲花盛开，花瓣十五朵。

每一朵花瓣上，都映照着姜常念清冷无双的绝世容颜。

“砰。”

金莲与青光纠缠，光泽黯淡。

然而第一朵金莲凋谢，第二朵金莲立马盛开在肖不崇身后。

紧接着，第二朵，第五朵，第八朵……

足足绽放十九朵后，那第二十朵金莲呈虚影飞出，难以凝成实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