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啊啊啊啊！！！”

伴随着他的惊呼声，远方血光闪烁到一个妖冶的极致，最终却轰然骤停，突然凝结在一起化成一个原点。使足目力看过去，之前看见的那个诡异死人，就置身在一片血光的包裹之中。他的面身形并没有任何变化，可是本蒙了灰死气腾腾的双眸，却变成一片煞白，吞吐着寸许白光，凌凌摄人。

“快进去！”

姜子牙一声惊呼，一把就将高婶跟小太推了进去。啸博他们却仿佛界外人一样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看高婶进去了，也就跟着纵身跃入其中。

而那颗浸在土色黄烟中的心脏也随同血光一同乍现，继而在死影眼前缭绕几圈，带着他飞速向此处逼了过来。

在姜子牙拽我进洞窟之前，我犹豫的问他我们进去了，那玩意儿会不会冲出昆仑山，直接将杀戮带给外面的无辜凡人？姜子牙却说虽然他已经被千年岁月泯灭了神智，但那丝彻骨的仇恨永远也不会消亡。那仇恨使他就像一只飞蛾，而这整片侵染了曾将他置于死地的圣贤鲜血的大地则是那摇曳的烛光，除非彻底熄灭这盏烛光，否则他的行动和意识都会被拘禁在这里。

得到这个答案，我心里的顾虑也被打消了。夹起姜子牙展翅一飞，就跳了进去。

方才落地，姜子牙紧忙舞动发光的指尖在那洞口撰写着神秘的符号，四周黑暗墙壁顿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阵图与之相呼应，当整个阵图跟哪些符号浑然一体的时候，大地猛然颤抖一下，一丝被硬挤出去的黄烟也爆出一阵咆哮。

“吼！！！姜狗贼！你躲得过初一躲不了十五！本公先带他摧毁圣贤仙躯，接下来，就掘地三尺将你挖出挫骨扬灰！！”

吼声落停，逐渐远去，大地也随之阵阵的抖动。姜子牙沉着面色，将身上白服脱下压在墙壁上，一轮阴阳鱼浮现而出，紧接从里面浮现出一些画面。画面中那颗心脏钻入了峡谷里湍急的溪流，血影紧随其后，当感知到那股令它最憎恨的气息后，无边怨气顿时凝聚成一只血水包裹、邪气纵横的巨大剪刀，如头猛兽一样歇斯底里冲撞着溪底那扇赤黑色的大门。

“圣贤之墓的封印坚持不了多久的，顶多半柱香时间，只有圣贤的宝物才能将他重新镇压，我们快走！”

话虽说的容易，但直到深入这大地之时，我才感到之前那股血脉被压制的感觉，又回来了。而且这次这种压制至少浓郁出三倍有余，连空气都感觉粘稠了很多。别说带他疾飞，就是向前行走都感觉十分困难。

与我、和啸博这俩沾染了源自六道血脉的人相比，高婶铁真他们却仿佛一点感觉都没有，只不过在这陡峭洞窟里依旧走的很慢罢了。

慢步前行，我强压住心中的惶恐，皱眉继续问姜子牙，沌界被打裂之后，又发生了什么？鸿钧有没有因此乘虚而入？

“唉…“

他幽幽叹口气，再次陷入回忆之中，道。

“小伙子，你，也别把老祖想的那么坏。老祖，终归是混界来着，虽然本质与圣贤他们没太大不同，但是这身份，却始终是种隔阂。如果把他换做你，当你看到他们界内人都因为盘古精华的分割而大打出手，自相残杀的时候，你一个界外来者，是否会感到惶恐不安？”

“老祖本就是这混沌中诞生最早的两个生灵之一，仁慈、智慧。若非巫族首先挑起战火让他感到威胁，也许延续至今，他依旧是万物种族尊崇的信仰与圣贤。”

“若是昔年他没有主动出手，那么不管那场战役是人族得胜，还是巫族消亡人族，等他们的实力膨胀到足够强大的时候，定然，亦会将屠刀挥向老祖这个界外之人。弱肉强食，这是混沌滋生出的自然法则，战争是必然会发生的，老祖，也只是率先采取了主动而已。他的真正意图只是镇压掉会带给他威胁的人，像人族所有史上的帝王一样，成为世间唯一的主宰。因为只有这样才是真正的统一，只有完全的同意，才能真正，将战争之火彻底熄灭。”

听到这话，我不由点了点头，让他继续。

“战斗平息后，鸿钧老祖跟圣贤率头开始弥补自己犯下的错失，但是…当意识到这永恒和平需要付出的代价，居然已远远超出沌界所能承受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当时的沌界，就像一座山峰，根基被震毁，山根，就会断裂；山根的分裂经过时间推移，又会带来整个山体的分崩离析，亦如沌界一样，它一开始只是分裂成了两半，延绵至今，却已经变成了五块，如果没有圣贤和师尊舍命维护，它还会继续分裂下去，因为它没有根！直到分裂成亿万碎片，最后，就会彻底化成虚无，重归一滩磅礴的浊气，再无任何生息的存在...”

“意识到这个的时候，老祖，以无法力挽狂澜。所以，他做了个决定…”

“什么决定？”

“大迁移…”

迁移…

姜子牙点点头，说：“沌界已经走到了尽头，它的灭亡，是迟早的事情。所以，老祖提出一个决意，就是想将所有混沌初分诞生的始祖生灵，全部转移到他的故地——混界。在那里，他们可以在昂长无尽的岁月里和平探讨出能让各方始祖满意的繁荣之法，简言之，就是可以重头再来…”

闻言我眉头挑了下，讶异道：“额…这不是很好吗？那为毛他要打伤你啊？”

“你说呢？”姜子牙苦涩笑笑：“他说的迁移，仅仅是迁移圣贤、巫族祖先，和人类始祖伏羲女娲，却并没有提及我们这些弱小的人类，和那些其他更加弱小的生灵。不管他是抱着怎样的初衷，沌界的崩毁怎样也与他脱不了干系。他毁了我们的家，换成你，会让他就这样撒手离开？”

我错愕一下，摇摇头。

“伏羲女娲，还有吾师尊等一干人类祖先，断然否决了这个提议。迫于圣贤的强大，他从一开始应予让吾师尊、太上老君、通天教主一同前去，再到最后，就向我们完全妥协，并且开始迁移前的准备工作。”

准备？

“嗯，所谓准备工作，自然是为这次迁移，编造一个合理的谎言。始祖们的战争是地下部群们所不知的，甚至只有吾师尊那一辈双手可数的几个人类祖先才知晓他们这些始祖的存在，要进行大迁移，首先要在他们心里将巫族、伏羲女娲、圣贤和鸿钧老祖巩固成引导他们进入繁荣的启蒙者与信仰；而当时人类的繁衍正值殷商时期，所以，为何要追随众位始祖，又为何而迁移？就需要给凡人一个理由，这个理由…”

“便是殷商覆灭，武王伐纣。”

“先使圣贤以一己之力镇压沌界核心，延迟沌界分裂的速度；后众始祖以助天命立贤君为名在凡人中首次现身，展现出凡人只能仰望的力量成为他们追随的神仙；再以早前殷纣冒犯女娲，惹至天怒降临，势必民不聊生为引，令几位人类祖先为拯救他们躲开这次天怒的救赎者，引导他们转入混界。老朽、赵公明、申公豹师兄皆是这大迁移计划中的几枚棋子，只是整个计划远比老朽现在所讲更加严密周全，甚至不惜为此耗时百年铸造出几位强大的人类领袖，所以直到现在，除了老朽之外，可能未曾还有幸存的友人，知道此事的真相…”

错愕的愣了一下，我不由自主的问他，那后来呢？

“后来？呵呵。”姜子牙笑的更苦涩了：“计划只进行到第一步末期，便是众仙归位，名入神榜的时候，鸿钧就否决了之前的提议。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为让圣贤将所有力量调转到稳固沌界，无法阻挡他重归混界而已。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要真的将整个沌界的生灵，转移到混界里面。大迁移，只是个图中画饼…”

“卑鄙！这不是出尔反尔吗？？”

“不。”他摇着头阻止了我的咒骂，沉声道：“老祖，是对的。战争的根源从来不在固守沌界还是转移混界上；战争之源，一直都是盘古精华的划分问题。转移了沌界的生灵，灭顶之灾可以幸免，但问题的根源所在却同样会跟随着被迁入到混界。有前车之鉴，下次战争的爆发固然不会很早发生，也不会牵扯到圣贤与鸿钧他们两个可以给时空本源造成直接破坏的至高者身上，但只要世间生灵一日有情欲、一日会介怀强弱之分，争斗，迟早还是会发生的。只是当时几位祖先跟吾等不甘鸿钧如此便将我们抛弃，所以极力阻止他的离开。”

“所以，他就想铲除你们这些阻碍？”

姜子牙闻言苦涩笑笑，道：“吾等，配吗？”

“这世间能为老祖前路阻碍着，不多，只有一人，那就是圣贤。吾等除了伏羲女娲两位始祖外，就算他敞开身子让我们杀戮也伤不得他一根毫发。”

“况且，他真的并未像你想的那样邪恶，甚至不忍心看沌界的灭亡只由吾等与圣贤独自承受，他抽离出自身近半数的盘古精华，在时空分裂最平稳的地方凝聚出了另一个小时空，用意，便是有朝一日沌界若真的再也无法维持生灵的生存，那里，尚且可以成为他们衍生的一片静壤，那里，吾等唤之蓬莱；同时他抽离了混界所有物种体内的一丝浊气，凝化、孕育出了一个新的神灵，也是他离开后代替他帮助我们引渡凡人的替身，那个替身，就是你所知的六道仙人，只不过，吾等竭唤他为天道圣者、或者接引道人。”

“做完这一切后，他不忍与吾师尊等师徒相斗，只是用血咒封了我们的体内的浊气，就直接拂袖而去。抛下了我们，抛下了整个沌界，再不问是非对错事态沉浮，就那样，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听完这番话，我惊讶的嘴巴都合不拢，我从没想过原来在我眼里是这世间真正主宰的六道仙人，原来仅是鸿钧留在沌界的一个化身；更没想到，那世人无所不向往的蓬莱仙境，原来，真的存在，而且，还是所有生灵最后的希望…

“额…那，伏羲和女娲呢？他们留下来了？”

姜子牙摇摇头：“伏羲，就是太昊。沌界崩毁，已经是注定的事实。如果要生存，就只能去混界！作为整个人族的希望，他们不能将所有生灵的希望系挂在自己的恩怨上面。所以，太昊，留了下来。而女娲，则跟着巫族与鸿钧一同飞临了混界，也就是你们所谓的仙境。并且恳求鸿钧老祖以十分沉重的代价在混界、与沌界两处时空之间重新构造了一条清浊气相混的通道。若是有一天沌界真的救无所救，就按照老祖之前的意愿，只将几位少数的人类祖先和圣贤引渡过去，由此保存最后一丝种族的火种。不过，很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师尊几人，在未曾等到这个时候就已经陨落了。当圣贤从沌界核心出世，得知鸿钧已走时，已经万念俱灰。眼看亿万沌界生灵走在灭亡边沿却浑然未绝，他很心痛，也为此做了一个能当之无愧享有“圣贤”之名的决定。”

“那个决定，也是因鸿钧老祖创造蓬莱仙境而启发的。就是以他自身超乎吾等想象的庞大浊气，重新，为分裂掉的沌界碎块，挨个构建出单独的根基！只是凭他一个还力有不及，所以，老朽的师尊，和几位祖先，也毅然加入了进去。”

“他们做到了？”

“嗯，但也不完全是。”

“知道吗小伙子？当初的沌界何其大，简直可以说了无边际！分裂后怎么可能只形成五个小小的道域呢？当时的沌界已经分裂成了数千块！而圣贤和师尊他们的力量，则只够构建出六个单独时空的根基，其中之一因内里浊气已经混乱，完全无法适应生灵的生存，所以被放弃了。剩下的五个，就是你认知中的人道、天道、修罗道、恶鬼道，和畜生道。”

“当他们的生命与所有道域完全融合消散后，天道圣人就成了这世间唯一的仙者。因为道域内的根基只是初成，还并不稳定，所以他就分化己身形成了数位你所谓的六道众仙，防止道域内再出现能够危及沌界碎块根基的战争，毕竟现在的道域仅仅是当初沌界的几千分之一，它的根基能承载的伤害也远非当年完整时可比，比你能想象到的，还要脆弱许多…“

听到这里，姜子牙基本已经说出了我所有想知道的问题，也让我目瞪口呆，半晌，都很难再回过神来。我的心里，此刻只有一个诺大的问号——那溟夜…又算是什么…

问了姜子牙，他摇头表示根本没听过这个名字，我沉思一会，转问他说了这么多，也该告诉我，这个圣贤到底是谁了吧？

姜子牙微微一笑，吐出一个段子。

“先有鸿钧后有天，陆压真君还在前…“

陆压真君…还在前…

我眼眸一瞪。

也就是说，他姜子牙嘴里的圣贤，就是那个记载在元灵石里的，陆压…

还想跟他确定一下，可就在此时，前方突然发出一声尖叫把我惊醒过来。

“怎么了！！？“

我急忙走前去，只看到啸博他们手忙脚乱，小太和高婶，却已经不见了踪影，仔细一看，只看到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一个诺大的坑洞，高婶，就死死扒在坑洞里凸起的边沿上面，一手紧拽着摇摇欲坠的小太。

下面，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它看起来很像是一本书，厚厚的硬皮包裹着内里枯黄的扉页。可是却特别大！少说也比小太家的草床大出几倍。

眼看那坑底其实最多也就两米高，我皱皱眉，说高婶你别害怕，这么点高度掉下去顶多拐到脚，先下去，我们用衣服挽成绳子再拉你们出来。

“不！！！”

就在这时候，姜子牙却突的冲了上来，双眸充满了紧张和惧怕。

“千万不能跳下去！那不是普通的书，那就是吾等接下来用来对付玄坛真君的法宝之一…”

“陆压真君的，钉头书…”

钉头书？

就在我紧皱眉头的时候，心里突然莫名窜起一股凉气。与此同时，伴随着啸博等人瞬间漆黑的脸色，和那“小太小心”的尖叫，石沿掰断，高婶，重重的，坠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