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我六嫂和宝姐姐一道回来了？”

听到甄琴闲谈中的话，朱云笙感到很是意外，本能就觉得这里面可能有事。

甄琴连忙答道：“是呢，宝姐姐还被带到正殿外候着，也不知惹了什么事！”

在坤宁宫外候着……听到这话，朱云笙更觉得有事。

或许是受皇后的影响，对睿王一家朱云笙带有成见，总觉得他们会有坏心，是导致一家人不和的症结所在。

宝姐姐不会受欺负了吧？朱云笙如是想到。

这可是自己的人，哪怕犯错了也该自己罚，绝不能让她被外人欺负！

想到这里，朱云笙霍然起身，然后便往屋外走了去。

甄琴几人不明缘由，此刻也只能跟了上去。

朱云笙几人来到大殿外，果然见到宝钗站在此处，脸上带有焦急不安之色。

“公主，你们怎么都来了？”宝钗有些诧异，紧接着恢复了平静。

“宝姐姐，你为何站在此处？可有人欺负了伱？”朱云笙直接问道。

这话让宝钗很诧异，不明白公主为何会有此问，难道站在此处就得受欺负？

见宝钗不答，朱云笙靠近了些，压低声音问道：“可是我六嫂欺负了你？”

听得此言，得知是公主想歪了，宝钗一时间哭笑不得。

看着眼前公主关切的目光，宝钗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毕竟想做人嫂子确实不方便说。

且说坤宁宫正殿内，杨清音正在翻阅文书，上面是接下来的赏赐名单，里面涉及到大批内外命妇。

陈芷就站在皇后身旁，抢过了原本宫女们的差事，又是倒茶又是添炭又是点香，活脱脱一个孝顺好儿媳。

“娘，近日礼部下发了文告，要替十三弟选王妃了！”

“嗯！”杨清音应了一声，却没有多说下去。

陈芷便接着说道：“十三弟成婚是大事，儿媳以为万万马虎不得！”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杨清音终于抬起头，看向了心思不纯的儿媳。

陈芷尴尬一笑，而后说道：“十三弟性格迥异于常人，非得有个聪明伶俐之人，能劝得住他的才行……”

“否则这要是出了皇城，没有父皇母后约束着，还不知道他能惹出多大麻烦！”

陈芷所言，恰恰也是杨清音所忧虑的，她其实一直关心小儿子的婚事。

“听你这话，便是心里已有人选，是谁？”杨清音问道。

陈芷笑着问道：“人就近在眼前，母后为何视而不见！”

“你就别卖关子了！”

听皇后这样说，陈芷便直言道：“便是笙儿的侍读，叫宝钗的那丫头！”

“这丫头本就有几分聪明，如今被母后一番调教下来，便更是伶俐周全之人！”

“宝钗啊……这丫头，确实有股子灵性！”杨清音极为认同道。

只是让她好奇的是，元春与宝钗乃是姨表姐妹，按理这些话该由她来说。

即使撇开亲情，从单纯的利益角度来说，元春推宝钗选上王妃，对太子来说也是一大助力。

可偏偏，是老六媳妇说的这话，怎么看都显得不太对劲。

“这些话，是宝钗求你来说的？”

陈芷依旧平静，笑着道：“娘，这您可误会了，媳妇是看见宝钗倾心于十三弟，不忍有情人难成眷属，所以才决定帮她一帮！”

“母后圣明，想来也看得出来，十三弟对宝丫头何等上心！”

最后一点杨清音自然看得出来，她其实对宝钗也非常满意，但问题是她还有个亲侄女。

其实一开始，她就是把杨静婷当儿媳妇培养。

客观来说，杨静婷的表现中规中矩，基本得到了杨清音的认可。

但宝钗这丫头实在太有灵性，光芒压过了几个侍读，便让她不得不重新考虑此事。

“只可惜，这丫头父亲早逝，否则做个王妃倒也合适！”杨清音有感而发。

这一结果陈芷并不意外，此时就体现出她做了足够功课，便听她徐徐说道：“说起来，宝钗的父亲……也是为咱皇家肝脑涂地而死！”

想起自己丈夫把臣子当牛马，杨清音叹道：“是啊……他是个忠臣，可惜天不假年！”

想到这里，杨清音又想到了林如海，这位如今身子骨也被累垮，再熬下去只怕也得丢命。

如今细细想起来，凡事尽心给皇家捞钱的人，貌似就没几个长寿的人。

“诚如母后所言，即使那宝钗做不得王妃，让她选个侧妃也是极好的！”

此时陈芷目的是让宝钗参选，能不能选上王妃是后面的事。

杨清音点了点头，随即说道：“侧妃倒是足够，就是不知她的心意，她若并无参选之之意，我看还是不要强迫人家！”

陈芷连忙递话：“宝钗那丫头就在外面，她心意如何……母后召来一问便知！”

“那就叫她进来吧！”

皇后既然发话，自有女官出去传召，没一会儿宝钗就从外面进来，身后却还跟着朱云笙。

“参见皇后娘娘！”

示意宝钗起身后，杨清音直言问道：“睿王妃举荐你参选王妃，却不知你是何心意？”

听到这话，跟在后面的朱云笙惊呆了，她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么个事。

宝钗要选王妃，她想做我嫂子了？一瞬间，朱云笙看宝钗的眼神就变了。

显然在她看来，似宝钗这样完美无暇的女子，选个王妃自是轻而易举。

毕竟，连陈芷都选上了王妃，人宝钗有什么不可以的。

再说宝钗，此刻皇后问话，要让她当场表明心意，着实让她有些羞涩难堪。

但她终究不是寻常女子，几息之后鼓起勇气答道：“回禀皇后娘娘，臣女愿意侍奉十三爷！”

杨清音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她却是很喜欢眼前这丫头，既然对方愿意那她自会允准。

“好……那你便出宫去，安心参选吧！”

要想参选王妃，自然要拿去“侍读”的职衔，所以宝钗到了出宫的时候。

“笙儿，你没话说吧？”杨清音看向宝贝女儿。

得知宝钗要出宫去，朱云笙当然没有意见，甚至她还有些高兴。

一则宝钗走了，在宫里她便少了些约束，而最重要的是……她便可以在宫里安插自己的人了。

“宝姐姐和十三哥情意相投，她要出宫参选我当然没话说！”朱云笙当即答话。

正当杨清音要开口，朱云笙抢先一步问道：“可女儿身边侍读少了一人，娘你可得给女儿补上！”

“你比谁都着急！”杨清音无奈道。

走到皇后身边，朱云笙扑进皇后怀中，说道：“娘……女儿倒有个合适人选，正好可以充任宝姐姐的位置！”

这时陈芷开口道：“三妹真是长大了，如今也有了自己的主张！”

杨清音笑着问道：“你想让谁到你身边？”

………………

朱云笙想让谁做侍读，宝钗心里是最清楚不过。

林丫头啊，看来你也要跟皇家纠缠不清了……宝钗如是叹道。

面对皇后的询问，朱云笙歪着头说道：“娘，上次进宫的林家姐姐，你可还记得？”

“就是金陵巡盐御史的女儿！”

朱云笙这样一说，杨清音立刻想了起来，那个聪慧懂礼且有灵气的丫头。但稍稍一想，杨清音便摇头道：“这怕是不合规矩，他爹乃是两榜进士，国朝皆知的探花郎，按制其女不能选为侍读！”

一听这话朱云笙便站了起来，说道：“娘你未免太偏心了，十三哥做那么多出格事，也没见您多说他几句！”

此刻正跟可卿搞研究的朱景洪，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躺枪。

这时陈芷插话道：“娘你看看，这丫头也知道顶嘴了，怕不是跟十三弟学的！”

“娘，您就答应我吧！”朱云笙耍起了撒娇的把戏。

想起此前，和黛玉在一起时，宝贝女儿认真好学的样子，杨清音的心又软了下来。

所谓皇家的规矩，其实也是人来定的，要不要遵守也是皇家一句话。

比如元春作为武勋之女，嫁进东宫就不符合规矩，可如今都成了太子妃了。

再比如杨静婷，也是勋贵之家的女儿，皇后还想把她选为襄王妃。

想到这些，杨清音也不再坚持，无奈说道：“也罢……就如你所愿吧！”

随即她看向一旁女官，平静说道：“这两天下道谕给贾家，让他们把那丫头送进来！”

“是！”

“好了，今日之事便如此，你们没什么事就出去，别扰了我清净！”

“是！”

众人行礼之后，便跟着陈芷一道出了大殿。

走到庭院之中，陈芷方才停下脚步，笑对宝钗说道：：“宝丫头，接下来能否选中，就看你的造化了！”

“臣女多谢王妃娘娘厚爱！”

眼见宝钗要拜，陈芷便将她扶住了，笑着说道：“你若真选上了王妃，往后你我便该以姐妹相称，不必如此多礼！”

“时间不早了，你也早些收拾一番，跟笙儿他们道个别，然后就出宫回家吧！”

“有什么难处，你只管找我，能帮的我一定帮！”

不管是不是演戏，陈芷这话听着确实让人感动，尤其是亲表姐不管不顾的情况下。

“多谢王妃娘娘！”

这边两人说的客套话，可全听在了杨静婷等人耳中，这时她们才知道了事情原委。

原来宝钗要选王妃去了！

甄琴有些着急了，而杨静婷更是一咬牙，转身便进了坤宁宫内。

“婷姐姐这是？”湘云有些奇怪，但转瞬她就明白了过来。

甄琴也不是真的傻，她大概猜到了杨静婷要做什么，于是她也跟公主告了辞，飞快往宁寿宫方向赶了去。

几秒钟时间内，朱云笙身边只剩个湘云，倒叫她有些哭笑不得。

果然，自己身边这些个侍读，都不是真心来陪自己的……朱云笙如是想到。

且说坤宁宫正殿内，有女官出现在皇后面前，禀告道：“娘娘，杨姑娘求见！”

正在翻阅佛经的杨清音，闻言皱眉道：“她来做什么，叫她进来吧！”

“是！”

几息之后，杨静婷进了殿内，而后便跪倒在亲姑姑面前。

“起来吧，何事？”杨清音面露慈祥。

“启禀娘娘，侄女也有一事相求！”

这个“也”字用得极好，让杨清音瞬间明白了侄女的心意，于是笑着说道：“说吧，何事？”

“侄女，侄女想……”

相比于宝钗，杨静婷面皮还是薄了许多，连续说了几句都没把话说出来。

这让杨清音心中不由叹气，她不禁怀疑这丫头往后做了王妃，能否劝得住自己那不听话的儿子。

“你是想去选王妃？”

被皇后道出心意，杨静婷脸皮顿时涨得通红，但还是轻轻的点了头。

这丫头对十三有意，也算是好事了……杨清音叹道。

只听皇后说道：“这件事我已有安排，你不必心忧此事，安心在宫里待着吧！”

原来姑妈已有安排，自己却上赶着来求情，想到这些杨静婷更觉得无地自容。

“多谢娘娘！”

见她仁弱的样子，杨清音提点道：“你要多跟宝钗学学，书可以读但不要读傻了，十三可不吃这套！”

“是！”

看着闷葫芦一样的侄女，杨清音不由怀疑自己安排是否正确，这样的王妃真能和十三处得好？

心中叹了口气，杨清音便说道：“下去吧！”

“是！”

当杨静婷退出大殿去，却只见到了公主和湘云，一问才知宝钗送睿王妃去了。

“婷姐姐，你可如愿了？”朱云笙笑着问道。

“我……”

杨静婷正要答话，可想着有姑妈照拂必为王妃，日后便是公主的嫂子，如今也该改改处事方式了。

“公主，前两日娘娘交代的功课，你可都做完了？”

“一会儿再做嘛！”朱云笙顿时被拿捏了。

杨静婷平静问道：“可万一娘娘现在检查，又当如何？”

“我现在就补，行了吧？”

再说甄琴去了宁寿宫，她先是见了自己的姑奶奶，讲明此行的来意。

于是甄太妃便让甄琴先等着，自己便去找了太上皇。

朱心堪年岁已高，近些日子身体也不大好，一直都没出过寝宫，这段时间甄太妃一直侍奉着。

屏退左右，甄太妃道明了侄孙女的请求，而后说道：“此事……陛下可得施以援手，帮琴丫头选上王妃！”

可她说完这番话，床上的朱心堪却默然无语，几息之后说道：“此事不要再提，让那丫头好生侍奉笙儿，到了时间便出宫回去吧！”

听到这话，甄太妃大为惊讶，此前老头儿可不是这样说的。

“陛下，这是何故？”

撑着坐正了身体，朱心堪徐徐说道：“你可知过犹不及的道理？”

“如今我与老四把话说开了，该赦该放的人都有了好处，贾家更是出了位太子妃，这就已经很好了！”

没错，现在局面比朱心堪预想还要好，所以他不会轻举妄动打破平衡。

“若你甄家还想染指王妃之位，你让老四如何去想？如此是福是祸？”

“此前贾家贾珍被废之事，便是老四和他手下那些人的警告，难道你想要甄家覆灭？”

经朱心堪这么一分析，甄太妃才知眼下是什么情况，她很自然的就被说服了。

“臣妾明白了！”

朱心堪表情严肃道：“去告诉那丫头，让她老实安分些！”

“是！”

很快甄太妃出了寝宫，并向甄琴道出了太上皇的意思。

还没等她说完，甄琴眼中涌出了热泪，此刻的她只觉得被世界抛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