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宋
作者:任鸟飞 | 分类:历史 | 字数:173.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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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四章 李存教李标帝王术
…
贪腐会严重损害朝廷的利益,影响社会的公正性和稳定性,阻碍经济的发展和进步。
这是李标最不能容忍的事之一。
所以,拿到李存给他的这些铁证,李标立即亲自查办此案。
此事在民间也引起了极大的愤慨!
——饱受战火洗礼的大乾民众,十分珍惜他们现在这种天堂一般的生活,不想自己美好幸福的生活被这些蛀虫给毁掉。
值得一提的是,赵宋王朝的皇室和宗室得知他们祖先的皇陵被刘豫这个逆臣给盗了,联名写下血书,请求李存一定要严惩刘豫,赵宋王朝的皇室之女和宗室之女也跟李存哭诉刘豫的可恨之处。
而直到这时,刘豫还在狡辩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赵宋王朝既然已经亡国,就不该再让宋陵中保有那些金银珠宝,否则必定会引来大祸,而他只是拿了宋陵里面的金银财宝,将赵宋王朝历朝历代的皇帝以及皇室和宗室的尸身完好无损的放回去,还真的花了不少钱修葺了宋陵,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这也是保护了宋陵,这要是换成其他盗墓贼去盗取宋陵,宋陵非得遭到巨大的破坏不可。
刘豫的两个女儿、四个族女也很委婉的跟李存说,赵宋王朝已亡,他们一族若是不取其中财物,其中财物也必定早晚被民间盗墓贼所取,如今这些财物尽数归国家所有,从结果上来看,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希望李存能看在这个好结果上,对他们一族网开一面。
刘豫的两个女儿、四个族女所说得也没错。
宋陵里的宝物最后全都被查抄了上交国库,其中最好的宝物更是全都落到了李存的手上。
如果单从这个结果上来看,刘豫一家有功无过。
可这事却不能这么看,刘豫的所作所为,首先已经触犯了大乾王朝的法律。
其实不仅大乾王朝,禁止盗墓的法律,在先秦便已经出现。
秦国统一六国前的着作《吕氏春秋》中就有写道,对于盗墓,大王虽以严威重罪禁止盗墓,可还是屡禁不止。
在西汉的《淮南子》中,也有记载:汉法规定“发墓者诛,窃盗者刑”,但即便如此,仍有人贪得无厌,以身试法,以至于,立秋之后,因盗墓而被杀之人,血流于路。
唐代的《唐律疏议》中更是详细的记载:只要盗墓贼打开棺椁,就处以绞罚。
而大乾王朝也有一条法律是:盗墓者死,罪大恶极者、或造成重大影响者,从重从严处罚,最高株连九族。
所以,如果公正执法,就刘豫盗取宋陵一事,肯定得判刘豫一个诛九族。
其实这都是小事,如果李存想放过刘豫一家,有都是办法。
可问题是,真正想弄死刘豫一家的人就是李存。
刘豫一家岂有活命的可能?
李存对刘豫的两个女儿、四个族女说:“刘豫所犯之罪,乃株连九族大罪,你等最近最好低调一些,不然被谏官盯上,或将受刘豫所累也。”
刘豫的两个女儿、四个族女都只是普通的女流之辈,一听李存这么说,顿时就被吓住了。
再加上,刘豫的两个女儿、四个族女也不争气,竟然连一个都没有怀上李存的孩子,因此,她们在李存这里自然是人微言轻了。
所以,见李存不愿意赦免刘豫,刘豫的两个女儿、四个族女,只能唯唯而退。
任太后可就比刘豫的两个女儿、四个族女有底气太多了,入宫以后,她就得到了李存的宠爱,没过多久就幸运的怀上孕了。
而任得敬一族犯下这么大的贪腐案,于情于理,任太后都得来跟李存求个情。
李存知道,之前任太后对于其家族的骤然富贵十分忧虑,常写信告戒任得敬和她的族人,但任得敬他们却不听。
对于任太后这样深明大义的女人,李存肯定不能三言两语就打发了。
所以,李存很耐心的跟任太后说,任得敬太过贪婪,刚刚当上泉州知府才半年多时间,全家就贪污了上千万缗,这要是让任得敬在泉州当个三五年知府,那还了得,关键,任得敬不仅自己一家贪污受贿,还贿赂大乾王朝的权贵大臣,这是想要毁了大乾王朝的根基,其心可诛……
让李存很欣慰的是,任太后也知道任得敬他们太贪了,还贿赂大乾王朝的权贵、大臣,影响和危害都实在太大了,死有余辜,因此,她也没有求李存赦免任得敬和其族人的全部罪行,而是希望李存别对她的家族赶尽杀绝。
碍于任太后的面子,李存最后只诛首恶,也就是诛杀任得敬、任得聪、任得恭、任纯忠四人,并且降下圣旨任氏一族从今以后永不录用。
其实——
所有求李存的人,全都搞错了对象。
倒不是说,他们求李存没用,而是他们求李存真不如去求李标。
因为县官不如现管,这次的贪腐案,从头到尾都是李标办的,李存只是将武德司、亲军都卫府和军情处收集的铁证给了李标,然后就很少插手了,甚至就连诛杀刘豫九族的命令都是李标下的,李存也就是将任氏一族满门抄斩的命令改成了只诛首恶。
第四百六十四章 李存教李标帝王术
而任得敬案和刘豫案只是这次特大贪腐案中的冰山一角。
事实上,此案李标共捉了贪官污吏近千人,七品以上的官员差不多就有三百人,仅三品以上的高官就多达二十七人,李标将相关人员全部抄家问族,最后共得赃款六亿多缗。
事情办完了以后,李标兴高采烈拿着他所取得的巨大成果来找李存邀功,并请求李存将这相关人士全部诛杀,以儆效尤。
李存听了,暗暗摇头,他心想:“朱元璋诛杀十五万贪官,枭首、凌迟甚至剥皮,都没能治得了这贪腐,你走这条路就能治得了贪腐吗?”
李存没说治贪腐的方法我已经给你了,你照着我的那个方法,每隔几年搞一次就行,还能为国家和你个人搞些创收,而是却对李标说:“吾儿,此事你至少犯了三个大错,你可知晓?”
李标一怔,不明白他到底犯了什么错?
李标冲李存恭恭敬敬地拜道:“儿臣愿闻其详。”
李存也没有藏着掖着,就直言不讳地说:“你犯得第一个大错就是,不该亲力亲为,应该找一个鲠直大臣来全权处理此事,如李光、陈公辅、胡铨,而你亲自主持此案,一来会浪费你太多时间,使你疲惫不堪;二来无法凸显出臣子的用武之地,使忠臣能臣无法施展自己的政治抱负;三来,一旦处置不当,会令你极其被动。反之,若交由大臣来实施,你不必疲于奔命,苦于劳心;又可使忠臣能臣感到受重用,调动臣子的积极性;关键,一旦出事,你还可以诿过于臣子办事不利,不叫世人看轻你,使你立于不败之地。”
李标明白,李存说得是金玉良言,也是真心为他好,否则李存不可能跟他如此推心置腹,可李标还是忍不住去想:“若李光、陈公辅、胡铨之辈与那些贪官污吏官官相护、同流合污,如何能取得如此成果?”
李存猜到了李标心中所想。
老实说,李存也能理解李标,毕竟,李标不是自己,不知道李光、陈公辅、胡铨他们被历史证明过比较可靠,而且李标也没有武德司、亲军都卫府和军情处监视大乾王朝的所有大臣,所以,李标有这样的怀疑也很正常。
因此,李存并没有在这条上揪着李标不放,而是又说:“你犯得第二个大错就是,过于死板,不知变通,且口无遮拦,处理不当。”
李标自觉他全都是按照大乾王朝的法律处理的,有理有据,不明白李存为什么会这么说他,所以他拜道:“求父皇明示。”
李存却不答反问:“你是否放出话去,说要尽诛此案的贪官污吏?”
李标是在怒极之时对为这些贪官污吏求情的人说过,这些贪官污吏全都该死,十恶不赦!
李标不觉得,这事自己做错了,大乾王朝的法律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按照这些贪官污吏所犯之法,就是该将他们所有人杀光,有些甚至该诛杀九族。
所以李标说:“此辈盗取我大乾国库,欺压我大乾良民,死不足惜也。”
李存很耐心的听完,才说:“你小时候我就教过你,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成害。仅这一点,你就已然犯了大错,你难道不知?”
李存此言一出,李标的心中顿时就是一紧,因为李存确实是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跟他说过这句话。
李标清楚的记得,当时李存还跟他说过,一个帝王如果被人猜到心思,就会影响到帝王的权力和统治地位。
因为如果别人能够轻易猜到帝王的心思,那么他们可能就会利用这些信息来谋取私利或者对抗帝王,这对于帝王的统治是非常不利的。
此外,帝王需要考虑到各种利益和权力的平衡,同时还要应对各种挑战和危机。如果这些心思被人猜到,那么可能会引发不必要的麻烦和冲突,甚至会危及到帝王的安全和生命。
因此,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力和地位,帝王通常会保持高度的警惕性和隐秘性,避免让别人轻易猜到自己的心思。
而李标轻而易举的就暴露了自己对贪官污吏的态度,很明显的是犯了帝王的大忌。
想到李存教他的帝王术,李标终于意识到,他真的错了。
见李标认识到了这一点,李存才又说:“还有,君无戏言,你如此说了,若不如此做,定会影响你的威严。”
李标听言,说:“儿臣本就来就想杀光这些贪官污吏,何谈有损儿臣威严?”
李存说:“这便是你更错之处,因为你根本没有想过有些人是不能杀的。”
“?”
李标不解:“他们皆贪腐成性,为何不能杀?”
李存很平静的说:“因为朕不会让你杀。”
“这……”
李标顿时哑口无言。
李存说:“他们是罪大恶极,死不足惜,但他们中有人却于我大乾有大功,你可以抄其家问其族,却不可赶尽杀绝,不然世人便会认为朕嗜杀无情,卸磨杀驴,以后谁愿为朕效命?”
李标不服:“可我大乾法律……”
李存打断李标说道:“你并非大臣,而是储君,未来的皇帝,岂可尽以法律行事,你要学会运用“法外开恩”。”
见李标一脸疑惑,李存不厌其烦地跟李标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其实只是说说而已,你要切记,天下一切臣民,都要以天子为核心,天子说的话就是法。要维护绝对的统治地位,就必须贯彻这种“法”。而要贯彻这种法,就算自己不愿意,只要有人胆敢冒犯至高无上的“法”,不遵从天子的话,那么就一定要死。因为“法”一旦被冒犯,即便是天子也不能当做没发生,否则就会失去震慑力和执行力。”
李存又明确跟李标说:“哪怕是皇后、皇子或者是大功之臣,亦或者是得力宰执、你所宠信之人,谁敢越界就注定要死。”
“可是反之,只要没有越过这样的界线,就可以适当的,抓大放小,你要懂得做人留一线。”
李存又用赵佶和赵桓给李标举例。
“虽然赵佶和赵桓都是昏君,但两者的下场却完全不同,前者,哪怕是到了现在,仍就有人在维护他,后者,则彻彻底底地成了孤家寡人,归根究底就在于,赵佶在位时,做到了不杀大臣,也就是赵宋王朝一直推行的“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法不施于尊者”,而赵桓却是连曾经帮过他的梁师成都诛杀,让人心寒,生出了兔死狐悲之感……”
李存教李标的这些帝王术,肯定谈不上公平公正,但在这个封建社会,要想维护自己的统治,那就肯定得维护封建统治的有序,即恢复周礼所提倡的等级分明、尊卑有序,列君臣父子之礼,序夫妇长幼之别,也就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还有三纲五常、三从四德之类的。
李存承认这一套封建理论很落后,但它对于封建统治确实很管用,否则,要是搞人人平等什么的,那大乾王朝这个封建王朝可能就会崩塌,关键,这个时代的民众可能也接受不了这个“歪理邪说”。
再一次听李存教导他帝王术,李标终于彻底明白了他真的做错了。
同时,李标也不禁感慨,也就是他是李存的亲儿子,又是李存选定的接班人,否则这样的帝王术,李存肯定不会教他。
见李标总算明白了,李存又说:“这又体现了,你事事亲力亲为的一个坏处,你看,如今事情有变,你说朕该与不该打击你的威望?”
“这……”
李标顿时就被难住了。
李存见此,摇摇头,然后将一张上面写满了几十个名字的名单交给李标,说:“对外就说,下面那几十个检举有功,故而从轻发落,还有不要罪及家人了,过段时间朕搞个特赦,就叫他们回乡种田罢,上面那十几个不要再进一步深究了,叫他们自己来跟朕请求告老还乡。”
李标一想,反正这些人的家也抄了,以后也没法当官了,那就放他们一马好了,于是老老实实的应道:“诺。”,然后将名单接了过去。
李存又说:“你犯得第三个错误是,被眼前之事蒙蔽了双眼,做事冲动,不记后果,且不懂得善后。”
已经连着犯了两个大错的李标,这回真的是清楚的知道,跟李存相比,他的道行实在是太浅了,所以他赶紧虚心请教:“求父皇教儿臣。”
李存点点头,肯定了李标的态度,然后才说:“你一下子处理了这么多官员,耽误政事不说,可想好了由谁去替代他们?”
李标一听,不禁面露尴尬!
这段时间,李标一直在忙着处理这些案件,没白天,没黑夜,还真没来得及想这件事。
见此,李存不禁摇摇头,心想:“也就是没人跟你抢这太子之位,否则这次可就是,脏活累活全你干了,好处却落到了别人手上……你现在手上的这几个幕僚真是不行啊,至少他们劝不动你,看来,给你换几个幕僚是对的。”
念及至此,李存又拿了一个名单给李标,说道:“拿去罢。”
李标展开一看,上面的人,大多都是他太子府的人,还有一些则是亲近他的大臣。
见此,李标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他哪能不知道,李存这是在帮他培植势力,同时也是在帮他告诉世人,跟着他李标混,有肉吃。
李标有些哽咽道:“父皇……”
李存摆摆手,示意李标不要煽情了,父子俩之间,没必要搞这些。
接着,李存叫来了两个人。
李标定睛一看,他们竟然是武德司的都总管张超,以及李存这些年一直非常看好也一直在重点培养的一位年仅四十出头的宰执大臣——陈康伯!
接着,李存轻描淡写的说:“你二人从今以后便跟着太子做事罢。”
李存这话说得虽然轻,可在场的三人,却明白,这可绝对不是小事。
让张超跟着李标,那说明,李存将武德司交给了李标。
而这武德司,谁不知道,它是李存的一只眼睛,一只耳朵,还是为李存干脏活的一双手套,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如果用一个形象一点的比喻就是,它就是明朝的锦衣卫。
有了这样的武德司的李标,权柄无疑更进了一步。
至于陈康伯,从这一刻起,他就已经不再是一个普通的宰执、一个普通的三品大臣了。
在场之人,无不明白,陈康伯是李存给李标选的宰相,大乾王朝未来的掌舵人!
李标再也绷不住了,完全明白李存苦心的他,立即匍匐在地,哭着说:“儿臣谢过父皇栽培之恩,儿臣发誓,等儿臣接手我大乾江山社稷后,定然做个好皇帝,绝不叫父皇失望……”
李存看着真情流露的李标,在那表着决心,心想:“希望如此罢,不过,你做不到也没关系,因为朕只要一天不死,就绝不会将希望全都寄托在你身上,这也是帝王术,等朕死前,才会教你的帝王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