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信列传
作者:粗心大仙 | 分类:历史 | 字数:58.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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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鱼羊接亲
在帝都画礼服像——留下婚前及婚礼现场的图像——之后,鱼羊两口子马不停蹄地赶赴豫州。鱼羊的家人充分展现了世家大族的底蕴,在两个年轻人还没到来之前,已经把婚礼事宜安排妥当:司仪、男女傧相(伴娘伴郎)、婚车、酒楼、场地都已准备完毕,鱼羊两口子只需到场即可。
值得一提的是,鱼羊家亲戚朋友极多,婚礼的很多事情不用麻烦外人。两个男傧相(伴郎),分别是鱼羊的堂弟和表弟;两个女傧相(伴娘),都是鱼羊父母世交家的女儿;迎亲队伍的领队正是鱼羊的亲妹夫;鱼羊的胞妹、堂妹帮着跑前跑后。
全戎虽然未能亲自出席鱼羊的婚礼,但是派出得力手下卫谨严到豫州协助鱼羊处理成婚事宜。卫谨严和鱼羊是老基友了,提前约定到了豫州就陪鱼羊接新娘。
婚礼当天虽然炎热,好在晴空万里。卫谨严一大早直奔鱼羊家宅。鱼羊家门口早已铺好地毯。守门的伙计见又有客人来了,连忙让进正堂。卫谨严往正堂里一瞅,感慨鱼羊家真是人丁兴旺,偌大的正堂被几十亲友挤得满满当当,四五个小娃娃跑来跑去。他也不见外,绕过挤满了宾客的正堂,径自走到后院,和鱼羊的父母打招呼。鱼羊的父母有日子没见卫谨严了,一时之下只觉得眼熟,但没想起来是谁。
“嘎吱”鱼羊的房门打开,司仪从房间中出来,径自走向鱼羊的父母:“新郎收拾好了。”
卫谨严一闪身钻进鱼羊的房间,看到鱼羊正在穿袜子,冷不丁咳嗽一声:“袜子都是大红色的,真是喜庆他姥姥给喜庆开门——喜庆到家了。”
鱼羊哈哈一笑:“哟,来啦?甭说袜子了,我昨晚被蚊子追着咬了一夜,今天再套上这礼服,真是够酸爽。”卫谨严看鱼羊内衣、中衣、外袍,一层一层套了好几件,鼻子上不断冒汗,连忙把一旁的毛巾递过去。时值盛夏,这大热天穿着严严实实的礼服有多酸爽,只有当事人体会最深。
说话间,充当男傧相的两人(鱼羊的表弟和堂弟)也跑了进来。卫谨严见这两人都是又高又壮的身形,却穿着长袍,着实有些喜感。鱼羊先乐了:“你们俩这,一会儿再来一段相声,就更应景了。”
鱼羊的表弟顾不上被调侃,对鱼羊的堂弟摆摆手:“热死了,快帮我扇扇背。等我凉快了,唱一段五环之歌。”
鱼羊的堂弟把鱼羊表弟的长袍掀起来,抓起蒲扇,和其他人一起使劲扇了扇。
卫谨严想起了正事儿:“全大人来不了,我全权代表他,一会儿帮着你过关。”
“放心吧,”鱼羊狡黠地一笑:“两个女傧相(伴娘)都是我发小,一会儿不会难为咱们。”
卫谨严不以为然:“真的吗?不都是自己人坑自己人是最狠的……待会儿要是有干活儿的考验我就替你,要是新娘那边让咱们吃芥末、喝辣椒水,我就把这些东西推到地上。”
新汉帝国民俗,新人成婚之时,往往会有刁难新郎新娘的环节。这种刁难通常被认为可以增加喜庆氛围。但在一些时候,“刁难”演变成了婚闹,一些人渣借机作恶。往新郎新娘身上泼水、扔东西、倒面粉这些小打小闹就不说了,还有把新郎绑在树上倒墨水的,甚至在新郎裤裆里放鞭炮。更恶劣的是,一些人渣猥亵乃至侮辱新娘和伴娘的情况也有出现。全戎认为,发生此类丑行的责任在于新郎——大部分结婚遇到婚闹的新郎,此前在别人的婚礼上也当过婚闹;小部分没有当过婚闹却遇到婚闹的新郎,如果强硬表态乃至直接报官,也能够有效遏止丑恶现象的发生。一些人拉不下脸,只会纵容人渣罢了。
听到卫谨严的疑虑,鱼羊信心满满地一挺胸:“昨天她们就跟我说了,一会儿要跳那个谁的《爱你》。”
“诶唷嘿,”卫谨严一愣,“唱、跳、打球的事儿我可替不了你,自力更生吧。”
“没事儿,”鱼羊丝毫不慌,看向两个弟弟:“有他们呢。”
鱼羊的表弟挠了一下头:“我没学这个。”
鱼羊的堂弟也挠了一下头:“我也没学……”
此时鱼羊的胞妹进来:“哥,该拜祖出门啦。”
卫谨严参加的婚礼也不少了,第一次见迎亲前先拜祖的,心想鱼羊家真不愧是世家大族,卫谨严自己家的族谱都不知道弄哪儿去了。
鱼羊的祖父、父亲早已沐浴更衣,他们带着鱼羊,给祖先的牌位上香。刚才还热闹非凡的正堂鸦雀无声,里三层外三层的亲友静静看着三人恭恭敬敬地上香、行礼。一整套流程结束了,众人一再鼓掌欢呼,分乘一队马车前去接亲。
新娘及其亲属被安置在了当地有名的高端客店“藏云阁”。寻常旅店顶多三四层高,“藏云阁”为砖、石、木混合的整体楼阁式建筑,地下三层,地上十余层,高达二十余丈,曾经长期是当地的最高建筑。新娘即住在“藏云阁”第九层天字号套房,取“天长地久”之意,窗外视野极佳。
鱼羊带着体力比较好的少数亲友上到第九层,被守在新娘客房外的几人挡住。鱼羊很“懂行”地挥挥手,鱼羊的表弟和堂弟送上一波红包。
堵门的几人收下了红包,却并没有开门的意思。领头的那人的头发呈现一个向上的尖头,与帝国西南边境深山老林中的白头叶猴十分相似。“白头叶猴”眯着眼睛问鱼羊:“你这是干什么来了?”
鱼羊哈哈一笑:“我接媳妇来了。”
“白头叶猴”一摊手:“你的诚意呢?”
鱼羊又一挥手。鱼羊的表弟和堂弟又送上一波红包。
“白头叶猴”捏了捏红包的厚度:“诚意不够。”
鱼羊不犹豫,又送上一波红包。
堵门的几人兜里塞满红包,满意地笑笑。“白头叶猴”抬起头,用鼻孔对着众人:“你可以想想,开门的钥匙在谁身上。”
一旁的司仪凑到鱼羊耳边小声提醒:“时辰有些耽搁了。”
卫谨严问了问“藏云阁”旅店的小二:“这门锁多少钱买的?”小二倒是实诚,伸出手掌:“差不多五百文钱吧。”
卫谨严看向鱼羊的表弟和堂弟:“门锁的钱,我出了,咱们把门撞开吧。”
鱼羊的两个弟弟连忙摆手:“你是客人,门锁的钱我们出就行。”
“哎,”“白头叶猴”摆摆手,“可不能动粗。别吓着我了。”
鱼羊哼了一声,从口袋里拿出几个小银锭,分给堵门的几个人。“白头叶猴”眉开眼笑,冲客房里喊了一声:“开,门,咯!!!!!”
“咣当”一声,套房的门锁被从里边打开。
鱼羊捧着花,昂首阔步,走进套房。
新娘端坐在床上,身上大红色礼服配上金饰银线,领口缀着一朵珍珠百合,头戴红盖头,华丽端庄。两个女傧相(伴娘)穿着粉色纱裙,站在一旁,一副请君(鱼羊)入瓮的样子。
两个姑娘还没开口,就看见鱼羊一摆手,自己眼前顿时多了一堆红包。两个姑娘收下红包,准备小小地“刁难”一下鱼羊。鱼羊的弟弟们反应极快:
“姐,辛苦啦,收红包。”
“毛毛,多抓点红包,一会儿咱们分钱。”
两个伴郎一边说,一边把红包硬塞到两个姑娘手里。
那两个姑娘见盛情难却,只好勉为其难又接过红包。好不容易把红包装完了,两个姑娘刚要开口,发觉鱼羊又准备摆手,连忙拦住鱼羊。
鱼羊点点头:“对,步入正题,该过关了。”
卫谨严心知这两个姑娘,应该就是全戎此前提到过的许念念和张毛毛了。他打量了一下这两个姑娘,只见一人身形苗条,容颜清丽,眉宇间隐隐有英气,应当是许念念;另一人稚气未脱,鹅蛋脸上还留着婴儿肥,应该是张毛毛。
许念念俏皮一笑:“第一关我们可提前给你说了,跳那个谁的《爱你》,你要是不会跳,就乖乖受罚。”
鱼羊自信地点点头:“那当然,除了我两个弟弟,我特地带了个帮手,就让他替我跳——卫谨严,诶,卫谨严到哪儿去了?”
刚才卫谨严看到情形不对,早就从人缝中蹿了出去。此时,他正装成围观群众,站在鱼羊的一众亲友中吃着花生起哄:“快跳呀,快跳呀!”
鱼羊放弃寻找卫谨严的想法,转而看向两个弟弟。他的表弟咳嗽了一下:“哥,放心吧,无论你跳得多烂,我们都会和你一起跳。”鱼羊的堂弟也点点头:“记住,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鱼羊的两个弟弟身高体壮,而众宾客让出来的空间比较有限。鱼羊一咬牙,就因陋就简,带着两个弟弟按照“左右左左右右”的次序出脚开跳。鱼羊的两个弟弟穿的衣服下摆比较长,他们小心翼翼地避免踩着下摆,一时难以顾及左右脚次序,跳着跳着就成了顺拐,还把鱼羊也一起带错了顺序。鱼羊倒是丝毫不慌,神情格外正经地把舞跳完,就算踩到了别人的脚也装不知道,赢得了围观群众的热烈笑声。
许念念和张毛毛对视一眼,说:“第一关勉强算过了。第二关嘛,看。”张毛毛把一个玩具蛤蟆放到地上,说:“你要双手撑地,俯下身来,用胸口压这个蛤蟆,压到蛤蟆叫为止,然后再用手臂把身体撑起来。重复十次。”
鱼羊正想吐槽这一关怎么这么暴力,却被卫谨严让到了一边。卫谨严一脚把玩具蛤蟆踢飞了:“这事儿我来代劳!这个难度太低,看我的。”
卫谨严双手撑地,俯下身,然后手臂发力,身体跃起,在空中击掌,随后落地,重复前一个动作。
鱼羊指了指正在运动的卫谨严,看向许念念和张毛毛:“听,这击掌的声音,不比蛤蟆叫好听!”
众人显然没料到竟然会有这样的外援出现。司仪感慨了一下:“这年头,没点手艺,都不敢来接亲了。”许念念鼓鼓掌:“你问问你媳妇儿行不行。”
坐在一旁的新娘虽然蒙着红盖头,还是大抵明白了当下的情况。她轻轻点头。红盖头垂下的流苏在空中轻曳,也轻曳在鱼羊心头。
许念念和张毛毛拿出一个木匣子:“既然你媳妇满意,现在就来最后一关。你想办法打开这个匣子,就能拿到婚鞋。”
那木匣子和当初霍慎行留下的盒子有些类似,几条棱边没有任何缝隙,开口处的锁头并没有任何钥匙孔,让人难以看出如何在不破坏匣子的前提下将它打开。卫谨严接过木匣子,左瞧瞧,右听听,一副专业人士的样子,说的话却令人啼笑皆非:“木料不厚,我可以试试一拳在上边开个洞。”
司仪又过来嘱咐鱼羊说:“动作快,别耽误了吉时。”
鱼羊的两个弟弟接过匣子。他们身大力不亏,分工合作,只听“咔嚓”一声,木匣子被硬生生扯开了。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许念念一愣,“耍赖诶。”
鱼羊的表弟把婚鞋递给鱼羊,跟许念念作揖:“时间紧急,对不住姐姐啦。”
鱼羊坐新娘身边,轻声说:“媳妇儿,是我。”新娘微微点头。鱼羊将手捧花递到新娘手中,随后拿起婚鞋,单膝跪地,轻手轻脚地给媳妇儿穿好。
司仪运足中气,朗声说:“接亲礼成,请各位亲友去宴会厅等候,多谢大伙儿!”
宾客纷纷走出客房,下楼去往宴会厅。
鱼羊见宾客接连离开,轻轻揭开新娘的红盖头,与爱人相视一笑。
卫谨严摸了摸肚子,也往外走了几步,忽然又折返回来,抓起一大张红纱往空中一撒,扭头就跑。
红纱在空中舒展开,缓缓向鱼羊两口子头顶落下。在袅袅落下的红纱间,在明暗轮换的光影下,鱼羊在爱人的唇边轻轻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