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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今书

作者:何清且浅 | 分类:历史 | 字数:2.9万

第二章洞房美景画良辰

书名:与今书 作者:何清且浅 字数:4749 更新时间:2024-10-11 10:56:12

“少爷归府了!”大管家一声欢叫,丫鬟们都聚集到了门口观望。

“柳依,雪霏,快带我去瞧瞧。”檀兮眉眼间皆是期待。

远远地就望见一席青衫,如人间春日的远山,空濛远逸。公子只应见画中,虽说是自家兄长,檀兮也忍不住心动。

“檀兮,身子还没养好怎也这般光站着吹风。”说完尹如琢解下自个披风轻柔却又不容拒绝地给檀兮系上,“柳依,快把小姐的汤婆子拿过来。”

主堂内烧上炭,暖和不少。“我在幽州便听闻你遇险受伤和失忆之事,现在感觉如何?可还好?”尹如琢忧心的看着自家妹子。

“多谢阿兄关心,檀兮一切安好,身子也利索了许多,只是记忆尚未能恢复……"

檀兮话中有些许心虚,失忆是假,换魂实真,又是一母同胞,感情深厚的,一个不慎也许就能察觉其中端异。

“你不日便要嫁与那晏南侯,晏南侯无意,亲事却是你当时坚持了的,如今没有了记忆,嫁过去也一切不通,我与父亲鞭长莫及,你又该如何是好?"

“阿兄莫忧,我虽然没有了记忆,但情识尚在。还有柳依,雪霏在旁呢,嫁过去也能应对一切,还请阿兄放心。”就算想退亲也退不了,本就是没有退路的,这后半句话檀兮没敢说,只能心中憋着。

三月初九,宜嫁娶。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

就这么被送进了洞房,檀兮还处于蒙圈之中,要是父王母妃知道自己就这么许给人家了,估计要打断自己的腿,小命也估计保不住,只可惜父王母妃是没法知晓了。

檀兮就这么端静的坐着,思绪万千。

这门亲事,说是盲婚哑嫁也不为过。那晏南侯是晓得自个没有记忆的,听闻自己受伤也就是派人送了些东西,问了个候,自个也没见过他的面貌,何谈感情。

既然无心姻缘,没有记忆,没有感情,与其强凑一起过日子,倒不如个过个的来的舒心。

何况胤史里是说了尹氏一族与晏南侯府有嫌隙,自己虽成了候府夫人,也不能不顾母族尹氏。

在大虞,多的是貌合神离,同床异梦的夫妻,见怪不怪。

妾无情,郎无意,在不撕破脸的情况下,亲密有间的距离,正好。

温柔解意,良善顺从,贤妻良母的,就算是装也要装出来。

檀兮心路绕了个十八弯,把各种可能都细想了一回,夜色已浓,脚步声稍近。

“侯爷,仔细儿门槛……”

听见推门声了,还有履地的声音了,周楠澈这厮儿进来了。

吱呀一声——门随之合上,在喜婆的搀扶下,男子踏入。男子声音赶走欲闹的宾客,声音醉醺醺的,弄弄的酒意袭来,远得坐在床前都能闻到,看来醉得不轻。

一心向佛?沾点酒意就算了,喝的个酩酊大醉,可见学佛的心着实不诚呐,也许是借口呢也说不定。

喜婆抓一把花生红枣莲子往床上撒,念念有词,“一撒荣华并富贵,二撒金玉满池堂······”

“行行……下去吧……”喜婆在离开前不忘提醒道,“侯爷,玉如意就在您前面的案几上,您仔细瞧。”

周楠澈手持玉如意,像是喝多了反应迟钝似的,手中的玉如意接近红盖头,似动不动。

空气一瞬寂静凝固,檀兮感觉到了这迟疑,正欲自行扯下红盖头,谁知红盖头就被挑起了,眼现一片明亮之景。

明眸所对,竟是一双清霜般的眼睛,眉角上挑,鼻翼高挺,周楠澈有一副清冷骨象,具谪仙之姿,似尘外之人。这夫婿,是真的俊,正好长在檀兮审美点上了,

相由心生,说他一心向佛,檀兮有几分信了。

惊鸿一瞥,失神一瞬,檀兮似迟疑,有些不确定,“夫君?”

“嗯,娘子。”短暂一愣后,目光冷清似明了,说的话又带有醉意,檀兮不确定这人是真醉还是假醉了。

周楠澈身形晃悠,一个步子没踏实便虚坐在了檀兮对面,静看她几霎,明眸善睐,香腮如雪。

“夫君,可是妾身有不妥?何故盯着妾身看?”

“我在想,娘子如花美眷,为何却这般命运多舛,无故遇险受伤,还丢失了记忆,娘子如今恢复如何?”

“多谢夫君体贴,妾身已经恢复,只是记忆还未找回。”

“也罢,记忆这东西古怪的很,好坏半参,清空了只当从头来过未必不是好事。”

这话,听着怎这么别扭呢,像是话中有话,莫非自己的遇险受伤另有隐情?

“夫君可是记得?不如和妾身略说两句,也能促进你我夫妻情谊。”

“娘子实在为难为夫了,为夫一心向佛,向来不记尘中事。”

呵,听起来是这么回事,可女人的直觉告诉檀兮,这里头有问题。

“是妾身让夫君为难了,官人心在红尘之外,身却因妾身困在了红尘之中,姻缘是妾身强求的,些许是报应,让妾身受伤失忆的。”说着檀兮还故露几分愧疚,大袖下的手悄悄地拧了拧大腿,憋出了楚楚泪光。

“娘子莫要自责,你我皆是失意人,坎坷却也走到了一处,四舍五入也算天作之合,是月老系的绳,是红娘牵的线,是天定的姻缘。”

“夫君说的是,我们是姻缘天定。”檀兮收起了欲出的泪意。

“良辰吉日不可负,让我们共饮下这杯合卺酒。”说完,周楠澈站了起来,将合卺酒递给檀兮。

月华如练,红烛燃盛,周楠澈伸臂绕过檀兮手腕,二人面对面相看片刻,心有灵犀地,同时饮下这合卺酒。

接下的结发礼二人都默契地忽略了,嫁人,说来是回事,做来又是另一回事,到现在檀兮都没适应过来妇人的身份。

周楠澈自己脱下皂靴,撤下头冠,换下喜服,见檀兮还愣愣的站着,轻唤一声,“还不过来。”

“噢。”檀兮慢悠悠地挪过来,端端正正地坐在床沿,眼见着周楠澈骨节分明的手灵活而又温柔的替自己解下凤冠金簪,三千青丝一瞬洒落。

“睡吧。”温柔的声音像能蛊惑人心,顺手熄灭了红烛。

檀兮在黑暗中褪去喜服,安分的躺着床上,周楠澈也未睡去,无言又添尴尬。周楠澈率先打破这份宁静,一个翻身,就到了檀兮上方,呼吸很近,闻得到沉香和酒味。

檀兮的手也温柔的触到周楠澈的后颈皮,正对睡穴,笑眼盈盈的看着周楠澈,准备伺机而动,周楠澈感觉到了,渐渐有了笑意。

“娘子,丢失了记忆不觉得可惜么?可找回了多少?”

又来了,还计较试探不停了是么。好笑的是本郡主不是失了记忆,压根就是没有记忆,就算上天下地也没办法把那记忆找回来。

“夫君这是不相信妾身么,妾身着实委屈,实在想不起来。”说完,檀兮的眸子带了些许冷意。

“娘子误会了,为夫只是想说,你我姻缘天定,命中注定,可你如今没了记忆,我们尚且不熟,强行结礼只怕适得其反,辜负了上天美意,不如先缓一缓,让我们好生熟悉几天也不晚。”

“出嫁从夫,夫君说什么就是什么,妾身尽管听就是了。”

周楠澈怏怏退下,躺去,檀兮暗自松了口气,正对周楠澈睡穴处的手也见机收回。一夜安好,一夜无梦。寂静的夜晚,只余几处虫鸣声。

“儿子,新妇给母亲敬茶——”

“好好好,真是好孩子。”老夫人满意地看着儿子儿媳,“快快有赏。”

这对璧人,越看越是赏心悦目,老夫人态度出奇的好。

……

礼终于行完了,檀兮松了口气,准备带着柳依、雪霏退下。

“夫人,老夫人有请。”乍一看,说话之人正是老夫人的贴身婢女晓彤。

“好的,我这就过去。”檀兮莞尔,初来乍到,好脾气是十分必须的。

“母亲,檀兮来了。”檀兮走进内堂,正见主坐上坐着的老夫人,缓缓行了个礼,树立知书达礼形象。

老夫人走下,“无需多礼。”又回忆起来往事,怅惘道:“你和你娘约八分相似,我一见你便想起了你娘,想到那些闺阁里的美好光景。”

“母亲和娘亲感情深厚,幼时娘亲还总和我提您呢。”

“唉,只是我这不争气的儿子,一心向佛,不愿沾染红尘事,还多亏了你,把他拽了回来,让他对世俗有了羁绊,檀兮,辛苦你了。”老夫人惆怅中又生了欣慰。

一心向佛檀兮是真的不能保证,就凭周楠澈昨日的言行,还有《胤书》的记载,可见这还是个世俗人。

可这人装模作样的功夫着实不错。

昨日她看到他左手腕上带着的佛珠了,闻到他身上的檀香味了,不浓不淡,像极了久居寺庙而染上的的香气。今日在大管家的介绍下,檀兮还知晓了候府后堂辟出了一个偌大的佛堂,周楠澈闲时就会呆在佛堂里,敢情不是在寺中染的香味,而是家有佛堂心有归处。

“母亲莫要这么说,夫君有高人之志,自然清新脱俗,然媳妇心悦夫君,当然不觉苦。”说完檀兮浅浅一笑,乍看像极了小妇人的娇羞。

其实天下的父母大多如此,自个儿总是贬低儿女,但却容不得别人诋毁半分。

檀兮深谙此道,自不会冒险去触老夫人的霉头。

“也罢,你陪我这老婆子叨唠了这么久,难为你了,昨日又是操劳的,下去歇着吧,叫厨房炖些汤好好养养。”说完就让管家吩咐下去。

“多谢母亲关心,那檀兮便回了。”檀兮恭敬地带着柳依,雪霏退下。

“奴婢看这夫人温柔顺良,不吭不卑,有大家气度。”晓彤见人已退下才言。

“尹家女儿确实不错,问题还是在楠澈身上,他爹也是个随性的,他承他爹。罢了罢了,小辈的事情自有小辈操心,随他们去吧,我啊,安心养老不添事便是福气了。"老夫人也是个随性人。

除了新婚当日,婚后第一日,还有回门日,在老夫人启程回扬州老家休养后,接下来一连十余天,檀兮都未和周楠澈碰面。

无长辈,无夫婿在的日子里,檀兮过得十分悠哉,真真有趣。今个儿在候府赏花观月,吟诗作画;明个儿去瓦肆看戏听曲,喝茶闻书;后天生活又是另一个样儿,一天天的一点也不重复,日子过得那叫一个美。反正出行带着帷帽,出门不声张,谁都看不出来。

但还是觉得不对,隐约间檀兮总觉得一直有人在盯着自己,可那人又仅是观望,不做什么。檀兮感觉得到,说不出来,这不仅是女人的直觉,还有习武之人的敏锐。在大虞,崇尚力量和阳刚,皇亲贵族的女眷多少都会些武艺,幼时的郡主娇纵横行,打遍敌手,还赢得了“长街小霸王”的盛誉。

又过了几天,檀兮的悠哉丧偶式生活结束了。

“侯爷回来了。”雪霏回来汇报,檀兮瞬间觉得杯里的庐山雨雾不香了,嘴里的桂花糕也不甜了。

“怎这般快?”檀兮一脸不愿,不敢相信。

“夫人,这已经有半月多了……”柳依无奈说道。

“额……这说明欢快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檀兮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感慨着,“晨昏滔滔水东流,今古悠悠日西坠。”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惋惜流年已逝,英雄不再,美人迟暮。

檀兮带着婢女们到主屋静候,周楠澈踏入主屋。

檀兮颇有新妇的自觉,迎上前来解下周楠澈的斗篷,顺势还理了理他因风而微乱的发丝,目光专注而温切,“夫君回来了,可一切顺利?”

若不是还记得那只曾正对睡穴的手,周楠澈还会真以为娶的是安分守己的妻。“为夫一切安好,倒是娘子,听闻生活过的十分惬意。”

可不是么,小日子过的挺滋润的。“这不是官人说的么,让妾身好生熟悉,妾身确实也在做,妾身熟悉了府中的一花一木,诗书画集,还熟悉了侯府周边的环境,候府内外的人事,设施,妾身基本上都有了解。"只是没熟悉了解你而已。

“府中都是自家人,尚可放心,只是外头世道乱的很,人心不古,夫人貌美如花,才情了得,出府还须小心些,万一遇到贼人,一个不小心伤了哪撞了哪,为夫也难照料到。”

所以这算是明示暗示点什么?这也侧面证明了自己不是错觉,确实有人在盯着自己。可那人的目的又是什么?自己是半路出道的尹檀兮,在本体受伤后的事情才是自己经历的,可自己的行为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这么想来,矛盾就在原来的尹檀兮身上,是了,周楠澈之前也试探了自己对往昔的记忆,说明先前的尹檀兮一定有问题。

那么尹檀兮的遇险受伤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只是单纯的运气不好受了伤,还是有意的杀人灭口却未遂呢?如果真是要杀人灭口,又该如何自处?

檀兮感觉自己身旁像是有了迷雾,重重环绕,还看不真确。背后一阵凉意,由心到身,由内而外的冷,想到这些,檀兮不禁有些颤抖,“这天可真冷啊。”怎么过日子都不让人安心呢,檀兮轻叹。

还没反应过来,周楠澈就关上了木窗,吩咐凌云烧上炭火,“冷就到里屋暖着去,站在这风口作什么,省的着凉了。”

“是,夫君说的都对,妾身这就去。”

周楠澈一愣,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但又觉得没问题,再言,“今晚不必等我,你先睡,我还有事不回府。”

那请问您回来的意义何在,就为了和我说几句话?还不说明白,不清不楚的,檀兮内心嘀咕着。

夜已深,人未眠,好好的心绪都乱了,又怎睡得了。檀兮决定要把这一系列事情仔细理理,掰扯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