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氏盘算来盘算去，也只有西院摆的开，索性让英儿和袁妈妈收拾收拾，一起搬到西院去住。

秦禾被冻的不轻，屋里生了炭火，被窝里灌了汤婆子，可她的身上还是不见暖和。容氏抱着秦禾回了屋，马不停蹄的嘱咐下人去收拾西院。

“英儿，你先把西院里的小房收拾出一间，床上多垫两床被子，再拿着汤婆子滚一滚，把床铺暖起来，屋里的角角落落也都燃着炭盆烘一烘。”

“宣宝，白骨精。”福宝已经是三岁的小姑娘了，稀疏的头发扎成了羊角辫，还臭美的绑了两朵大红的头发，一身崭新的碎花袄子，有模有样的坐在榻上。

秦禾被抱进屋的第一眼就看见了福宝，白白嫩嫩、眼神清明，一看就是受宠的姑娘。她友好的朝小姑娘笑了笑，可是秦禾的脸上如同皮包骨一般，那笑容活把福宝吓了一跳。

“别瞎说，这是素琴姑姑家的表姐。”容氏听着闺女瞎说，转头瞪了她一眼。这小妮子，越长大越张扬，说什么话都不过脑子。

福宝肆无忌惮的盯着床上的秦禾，宣宝只得三番两次的扯她的袖子，拼命的暗示她回屋去。

“我不回耳房，被子和炭火都被英儿姐姐抱走了，那地方冻骨头。”福宝不肯走，嘴里嘟嘟囔囔的抱怨。

容氏才刚吩咐下人收拾西院，两人住的耳房就被英儿和袁妈妈清空了，只剩下一个磨得掉漆的矮凳孤零零的倒着。

容氏顾不得这两个小孩心里的小九九，只见她握着一把雪，轻轻的包着秦禾的双手擦。

“阿禾，你这身上冻伤的地方得擦一遍雪，等你回过暖来舅母再抱你去洗澡。”冻伤擦雪是当地治冻伤的小偏方，容氏幼时也偷偷擦过雪，确实有效果。

转眼间天色就暗了下来，那雪花越飘越多，屋檐上时不时传来咯吱咯吱和扑棱扑楞的声响，是雪花挤压瓦片，下人怕雪层压倒房梁，故而拿着大竹篾扫雪的声音。一层、两层、三层……地面上的雪堆得越来越高，天越来越暗，地面却是越来越亮，这黑白交界的景象十分唬人。

“夫人，该吃点东西了！”

容氏中午忙的连轴转，没得来吃上午饭，此时已经饿得不行了，看见那餐盘里稀奇的有一盘青菜，胃口立马起来了。

“这冰天雪地里还有青菜，倒是稀奇的玩意。”容氏就这盆里融化的雪洗了洗手，伸手拿过青竹手里的帕子，敷衍的擦了擦。

“是呢，听说是那路家大郎捣鼓出来的，这些个绿色，每天早上端出去就被抢空了。”青竹是容氏身边的贴身丫鬟，打小陪着她长起来的，虽说顶着丫鬟的名头，但却并不是奴籍，因而说话也自由些。

“倒是神奇，诶……我记得路家大郎才七、八岁的年纪吧！”

“谁说不是呢，今年也才八岁，却是有个聪明的头脑。”青竹最爱打听八卦，平日里衙门审案子，她都能放下菜篮子去门口听个痛快，如今话匣子一打开，立马就停不下来了。

外面的雪飘飘洋洋，那洁白的地毯透出了阵阵寒气，直冲着秦禾的心里去了，引得她低下头，再也不敢向窗外看。屋里燃了两盆炭，舅母的床上多加了一床棉被，秦禾被青竹喂着喝了一碗青菜粥，在炭火和棉被的助力下，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秦禾这一睡不要紧，倒是把容氏吓得够呛，又是摸鼻息、又是探体温，吓得满屋子的人直冒冷汗。福宝和宣宝被这突如其来的慌乱吓到了，一副木讷的样子。

“英儿、袁妈妈，你们抱着少爷小姐回西院里睡吧！别在这过了病气。”容氏摸了摸闺女的小脸蛋，说道：“出门的时候可把披风包紧一下，别灌了冷风。”

青竹领头打着灯笼，英儿搂着福宝、袁妈妈搂着宣宝并排走着，左右两侧还有丫鬟打着伞亦步亦趋。其实东院和西院隔得不远，站在东院口就能看见西院的屋子，但是这下雪天可出不得岔子，这要是把小少爷和小小姐摔在雪地里可不是好玩的，故而只能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西院去了。

“宣宝，我跟你睡，不跟白骨精睡。”福宝刚搬到西院就发现了大问题：西院只有三间空屋子，除去英儿和袁妈妈住的小房，那就只剩下两间房了。三岁的小姑娘，还不懂什么男女有别，一心只想着离那个长得怪怪的姐姐远一些。

“好呀，我们住在这个大房子里，不过你那个床用不上了！”宣宝来了大半年，跟福宝的感情越来越深，江家上下都把他当客人，连江老太太和容氏都是客客气气的，只有福宝不懂事，时不时打打骂骂的，让他没有那么拘谨。小孩子年纪小，不懂这么多弯弯绕绕，只是觉得和福宝相处起来舒服，因而平日里就跟在福宝屁股后头捉鸡逗狗。

“咱们去看看表姐的房间吧！看她冻得很严重，屋里准备的要精细一些吧！”宣宝毕竟大一些，对那个独自投奔的表姐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

“好，咱们去看看，别让那些婆子偷懒耍滑。”福宝很有主人翁的觉悟，当下就决定去监督丫鬟婆子们打扫。

踏进隔壁的屋子，福宝一时间有些置气了！这屋子虽小，但是家具都是崭新的，床头的衣服匣子都飘着一股淡雅的木香味，梳妆台看着床脚齐排的放着，干干净净的，床上的褥子垫了好几层，看着就感觉那暖气从脚板心往头上拱，被子也是满绣的，一看就是容氏的手笔。小圆桌和餐边椅都是精致的闺房样式，福宝看不出来，只觉得比自己屋里的好看。

“不生气不生气，她是病人，她是病人……”

“我娘嘱咐的炭火呢？”福宝一边疏导自己的心情，一边摆足了主人翁的架势。

“小姐，今日表小姐住在夫人房里，夫人嘱咐咱这屋就先不燃炭。”英儿轻声细语的回话，她知道自家小姐的脾气，心地善良教养好，但架不住年纪小，一心只想把娘当成自己的私有物。

福宝瓮声瓮气的嗯了一声，闷着头就回了屋。其实她很生气，心里还有些酸酸的，只是半年前宣宝哭鼻子那次的教训，让她忍住了脾气，再者就是表姐那副惨兮兮的样子，也让她生不起气来。

宣宝是唐家的小少爷，在江家住不下去了还可以回家，可表姐应该就没地方去了吧……

夜深了，整个屋子只有雪花簌簌的声音和炭火噼里啪啦的声音，床上的小孩睡的两颊驼红，英儿把房门关紧，又把窗子推开一些，保证室内空气流通。

福宝在睡梦中搂紧了宣宝的胳膊，嘴里嘀嘀咕咕……

“坏表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