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与黑45度爱
作者:涂鸦姐姐 | 分类:历史 | 字数:10.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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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甄原恩怨
回到连队,甄小军看着满目疮痍的养牛场,心里不是滋味。李浩告诉他:“20多头进口奶牛保住了,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回到连部,张大元给甄威泡了一杯当地的大麦茶。两个人坐在木头长凳上,从虎林聊到了杭州西湖,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原子走进来,询问甄小军的伤口恢复情况,张大元对甄威说:“老甄,我介绍一下,这是我们连里卫生员,叫原子。”
甄威一下子站了起来,迟疑了好一会儿后,问原子:“你是当地人?”原子摇摇头,甄威自言自语道:“真像!真像!”
原子笑了笑,并没有接甄威的话茬。她走向甄小军的身边,看了看他的伤口,又拿过他的病历,仔细地看了起来。
晚上,姐姐邀请甄小军、小军父亲、张大元和原子到我家吃饭。
甄小军是我未来的姐夫,亲家翁上门,张大元作陪,原子是姐姐的闺密,还在负责小军的后期治疗。这顿饭吃得意味深长,既是接风又是感谢。
一瓶“聚源永烧锅”拉近了彼此距离,父亲和甄威有了共同话题。
甄威告诉我父亲:“你知道吗,这聚源永烧锅’来头不小呢。那可是东北最早的酒,我小时候就知道!”
“这个酒在其他地方可喝不到哦!”父亲向甄威强调说。
“我当然知道了,我小的时候,我爷爷带我去过呢。”
听这话,我母亲突然站起来,打量起甄威,然后试探着问道:“你是甄家老六?”
甄威一脸疑惑,“你认得我?”
母亲连忙说,“真是你啊!我是本地人啊,从没有离开过虎林。
甄威转过身来,让我母亲看看原子:“那你再看看,这个孩子是谁?不,是像谁?”
“她是原子啊!我们连的卫生员啊!”母亲先是笑着说,之后嘴巴张得老大,呈惊讶状。“你是说,她是原雅致的女儿?当初刚到三连,我就觉得她很亲切,但没有往深处想。”
无巧不成书。
阿花失踪之后,许多年,甄阿牛与赵阿娣结了婚,把全部精力用在养奶牛上,甄阿牛晚年又得一子,取名甄威。那年甄威十岁,后来与一个叫原雅致的姑娘定了娃娃亲。
原雅致家本与甄阿牛家没有交往,甄阿牛招婿后不久,奶牛场几头牛得了乳房炎,女婿找来了兽医,原雅致家也是从关内“闯”到虎林一带的,家人有手艺。
之后,两家人你来我往,走动多了起来。转眼十年过了,甄家就等着水到渠成。
没想到半道上杀出个“程咬金”。
高之尚不是本地人,是个郎中,祖上是南方人,到东北行医多年。有一年,虎林经历了一场少有的疫情,一种莫名其妙、类似感冒的病症流行开来。作为世袭中医之家,高之尚随父亲去过原家,认识了温文尔雅、待字闺中的原雅致。
高之尚走南闯北,见识广博,人长得也帅,经过一场病症,原家小姐竟然喜欢上了郎中,高之尚从此走进了她的生活。两个人志趣相投,越走越近,心心相印,最终不顾甄原两家的婚约而悄悄订下了终身大事。
甄家之前也听到些风声,但这场保卫战必须打赢,因为这关系着甄家的名声和信誉,何况甄威早认为原雅致就是自己的媳妇。原家虽然也曾透过悔约的意思,但甄家假装没听见。
爱情让人失去理智。高之尚和原雅致的爱情瓜熟蒂落,两个人幻想着未来的生活,一个大胆的计划私奔逐步成熟。
他们摆下迷魂阵。高之尚不再去原家,原雅致十分安静地坐在家里,看医书打发时间。一切趋于平静。甄家的心里也踏实许多,在甄家看来,迫于压力,原雅致已经回心转意,所以甄家开始筹备婚礼了。遵循东北人的习俗,甄家给原家送去了头茬礼和二茬礼,年底时甄威家人去原家完成了成亲前最后一次“上门”,并搬来了一个硕大的荤油坛子”。东北人家都吃“荤油”,寓意“大婚动了”。该走的程序走完之后,甄威就等着开春后把新娘子迎进门了。
然而,在风雨交加的夜晚,高之尚带着原雅致悄悄地走了。
原家待的女子出了这等丑事,有辱门风,原家人像做错的孩子似的,等着甄家兴师问罪。未过的媳妇跟人跑了,对甄家这是多大的奇耻大辱啊!仿佛祖坟被人挖了一样,甄威咬牙切齿,发狠要给这对“狗男女”一点儿颜色看看,哪怕追到天涯海角。
或许是天气原因耽误了高之尚和原雅致的行程。几天后,甄威在哈尔滨的车站竟然追上了他们。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甄成像一头饥渴了数日的恶狮冲向了高之尚。
两个失去理智的人扭打在一起。面对从天而降的甄威,原雅致吓得不知所措。两个男人抱在一起,在地上翻滚。兵荒马乱的时代,人们早已习惯了明哲保身,所以只是远远地看热闹。
车站响起了尖锐的哨子声,几个警察飞奔而来,说时迟那时快,甄威掏出剃须刀片,往高之尚脸上就是两刀,顿时血流如注。甄威也被血吓坏了,他跳上一辆拉煤的车,落荒而逃。
借着酒劲,甄威把这段尘封30多年的老故事讲了出来。
他其实后来也懊悔过。定亲不是结婚,就是结婚也还能离婚。当年自己意气用事,甄原两大家族闹得不可开交。他把别人的路堵死的同时,也把自己的路堵上了。
虎林是他的出生地,也是伤心地。他觉得自己只有彻底离开,随着时间的修复,甄原两大家族的关系才能慢修复。于是,他横下一条心,远走他乡,想着走得越远越好,以后不再回来。
也许是命运的安排,他先去了宁波,几年以后逐步走出了阴影,在杭州娶妻生子。而这一次因为甄小军危重的病情,他才不得不重返虎林。
对于父母的爱情,原子不是特别清楚,但父亲脸上伤痕的来历她是清楚的。父亲开明,在她懂事后,就亲口告诉过地为保卫这场爱情,他们付出了血的代价。当年原雅致用手帕捂住高之尚受伤的脸,包扎好伤口后,他们继续南下。一路辗转,高之尚带着原雅致终于到了杭州,在西湖岸边,停了下来。
那时,抗日战争刚刚结束,西子湖畔十分平静,战争的阴云看上去已离得很远。高之尚在杭州开了家诊所,原雅致给他当助手,过上了他们想过的日子。转眼到了解放初期,公私合营后,高之尚和原雅致来到了杭州市立医院工作。
1956年底,他们生下一个女孩,孩子随原雅致姓,起名原子。
人生有太多的巧合,30多年后甄原两家后人,竟然在我家邂逅。原子淡定地讲述完父母的故事后恭敬地给甄威满上了碗酒。她捧起来酒碗送到甄威面前,说:“甄伯伯,抱歉我爸妈当年对您造成的伤害,我代他们向您道歉。”
甄威连忙让原子坐下,说:“孩子,那是我们上辈人的陈年旧事,与你没关系,你们好好工作、生活。我当年也有错的,但早就放下了、放下了。你父母都还好吗?”
“母亲早就过世了。”原子说完不自然地笑了笑,又恭敬地给甄威满了一碗酒。
那天,他们喝酒喝到很晚。张大元、父亲和甄威都喝多了,说了一箩筐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而我最关心的则是原子家人的事。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对于东北人来说,南方潮湿的天气是个巨大的考验。原雅致因为一直不能适应南方的空气,肺上患了病。
原雅致后来不幸病逝,原子当时才五岁,而她的父亲也没有再娶。
后记
1995年,十月的秋风里,完达山愈加苍翠葱茏。从虎林政协退休的张大元陪着新西兰客户来到了这里。
张大元退休后留在了虎林,他口里的那个女人或许就从没有存在过。
红彤彤的高粱在摇曳,一簇簇枫叶像美丽的红衣少女。一个现代化的奶牛场已经基本完工。
我在场部的大门口迎接张大元一行。是的,我现在是这家企业的总经理,那段我亲身经历的历史已经远去,但留下的精神财富已在这里生根。
甄小军和姐姐结婚后,在知识青年回城的浪潮中,去了上海,在一家知名的乳品企业工作,姐姐也在多年后去了上海,两个人最终团聚。
李浩回了北京,原子回了杭州,两个人最终没有走到一起。李浩在1985年的时候又来过一次虎林。他告诉我,原子在杭州一家医院工作,已经成家了。说这些话时,他有些失落,里隐含着泪花。
我告诉张大元,这里很快将崛起一座现代化的乳业企业,完达山将见证这一代人艰苦创业的成果。
张大元不禁感慨万千,当年的那一幕幕重新浮现在他的眼前。
张大元告诉我,他这一生有两段往事一直难以忘怀,一是攻占四平,二是为祖国戍边,与许许多多垦荒人一起,建立现代化的乳业企业。
他还告诉我,他曾去过齐齐哈尔,和于秀竹见过面。在那里,他去了王程的坟墓前祭拜,把埋在心里的许多话告诉了这位老战友。
送走张大元后,我的心里突然有个想法,等到这个现代化的乳业企业建立起来的那一天,一定要把曾经在这块土地上、为梦想奋斗过的人请回来,一起在完达山、在虎林回忆那些可歌可泣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