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撤去残席，苏离殇昂首挺胸道：“说吧，你们此来有何目的？”

青曦一言不发的站起身，把贺无奇拎到她对面的位置道：“说吧，我正好也想听听。”

“你们俩……真八卦！”贺无奇嘀咕了一句，“emm……苏姑娘有兄弟姐妹么？”

苏离殇似乎不太想回答，沉默了片刻道：“我娘只生下我一人。”

“额，或许……或许她没跟你说呢。”贺无奇小心翼翼的猜测道，“比如在之前还有个姐姐什么的。”

“啪！”苏离殇一拍桌子，怒道：“你什么意思！我说没有便是没有！”

贺无奇吓得一哆嗦：“是是……我错了。”

苏离殇还从没见过“青子夜”这副唯唯诺诺的模样，侧着头瞥了他两眼，叹道：“我娘与……他，聚少离多。好不容易怀上了我，他便主动请缨去边关打仗了，这一打便打了一年，虽然边关大捷失地尽复，我娘却长眠地下……”

“对不起……”贺无奇知道，所谓的他便是苏战，这父女俩的关系已经沦落到用代词相称，也真够可以了。

“没什么……母亲是难产死的，距今已有十六年。若我看不开，早就随她一起去了。”苏离殇淡淡的道。

“啊……不……不好意思……”贺无奇更加不知所措。

“你若只会道歉，我便去演武场练趟刀，免得耽误功夫。”苏离殇有些不耐烦。

“啊，其实……我叫贺无奇……不是熙国人。”

“什么！原来你是蛮族？”苏离殇眼神一变，捏起了拳头。

“他并非蛮族，而是异界之人。”青曦连忙插了一句，随即转向贺无奇道：“以后莫要乱说，自打上次驱蛮一役，熙国便牢牢占据了中原，将羌、湮、猊三族赶入了塞北苦寒之地。自此，普天之下莫非熙国疆土，不是熙人便是蛮人，若是被他人听了……”

“先别说这个，你说他是异界之人，是什么意思？”苏离殇见青曦科普个没完，忍不住打断道。

“啊，还是我自己说吧。”贺无奇接过话头，“我来自一个科技世界，打仗不用内功刀剑那种。”

“那用什么……弓矢暗器？”一说打仗，苏离殇便提起了兴趣。

“这么说，其实也对。”贺无奇挠挠头，枪不就是更先进的弓箭么，“但是除了那个，还有更厉害的，像是核武器，导弹什么的。”

“更厉害的……贺无奇捣蛋？”苏离殇用你丫是不是消遣我的眼神望向他。

“快说重点吧……”青曦都听不下去了，这么聊下去苏府估计还得管晚饭。

“重点……重点就是，我那有个跟你一模一样的人。”贺无奇说着说着便仿佛陷入某种了回忆，喃喃的念道，“她叫……月思幻。”

“哦？”苏离殇目光一凝，脑中顿时闪过几个片段，恍然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你当初行为如此下作，是把我……当成了她？”

“不是……总之……对了！伤口，你那道伤口是怎么来的？”贺无奇指着自己的小腿道。

“山石划伤。”苏离殇简洁的答道。

“就……没了？”贺无奇不可置信。

“嗯，青丝可以作证。”苏离殇果断的提交了证据。

“怎么会……难道我想错了？”贺无奇有些泄气，虽然气质迥异，但苏离殇给他的感觉，真的就是月思幻，另一个月思幻。

“咦……那是？”苏离殇一直盯着这位古怪的异界之人，忽然发觉他胸口处微微泛出红光，眨眼便消失不见。

“啊？”贺无奇见她指向自己的胸口，便随手把石坠掏出来，垂在衣服外面，“你说这个么？”

“这……”苏离殇忽觉一阵恍惚，连男女之防都顾不得，一把将坠子握在手中。

心疼……悲伤……悔恨……泪，不受控制的从眼中流出，又从腮边滑落。

苏离殇的心越抽越紧，连呼吸都变得艰难，刻骨铭心的悲痛如潮水般不停袭来，似乎不将她彻底击垮便不会停止，眩晕与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她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要被抽离出来了。

“这样也好……或许我早该去寻娘亲了。”苏离殇嘴角微挑，有些释然。

……

“心魄又伤了……月殇，你若始终如此悲痛，恐怕我亦无力回天。”一个平平无奇的声音道。

“小仙，此生我必负你，你又何苦如此耗费真元，挽救我这该死之人。”好熟悉的女声，虽然满是沧桑却依旧悦耳。

“我答应过他……要照顾你的，你先休息一下，我再去寻寻转生莲，说不定遗迹里还有残留。”那个平平无奇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中依旧没有情绪。

“转生莲……呵。便是再给我一世又如何，哀莫大于心死，我已经是个死人了……”女子说着说着，声音便弱了下去，似乎真的睡去了。

“是谁在说话……”苏离殇一阵恍惚，这些话好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

只是如今她目不能视，口不能言，似乎除了意识什么抖没剩下。她甚至有种感觉，这些话更像是被她感知到，而不是听来的。

……

“怎么办，虎口人中都掐过了，我又没有速效……要不然，只能这样了！”

“你要干什么！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这些龌龊事！”

“我要救她啊，这叫人工呼吸！”

苏离殇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的，刚有了知觉就听见有人在吵，她微微动了动眼皮，睁开眼睛，随即便对上了贺无奇贴上来的脸。

“登！徒！子！”

“啪！”

“哎呦……”

贺无奇眼泪汪汪的坐在长凳上，可怜巴巴的看着苏离殇，脸上五道通红的指印一看就疼。

“我不是占你便宜，你突发心脏病了嘛……致死率很高的。”

苏离殇重重的喷了一口气：“你给我记住！本姑娘可不是你那个情人，若敢再犯……”她说着便举起了小拳头，捏的咯嗞作响，威胁的意味不言自明。

“可是……我真的在救你。”贺无奇无奈死了，刚来就被青曦当成了登徒子，又被苏离殇两次当成色狼，这事看来是没得洗了。

“还敢说！”苏离殇眼睛一瞪。

“不敢不敢……”贺无奇连忙把脑袋伏在桌上，举起两只手做合十状，怂的很彻底。

“哼……”像苏离殇这种直爽的性子，还挺吃这一套。子夜这种欠的不行的货色，她恨不得直接揍死，但是遇见服软的，却不会穷追不舍。

“苏姑娘有心疾么？”青曦一直等到此刻才开口。

“没有……”苏离殇摇头。

“其实我也觉得不像……”贺无奇若有所思，想了想又说，“虽然症状很像心脏病，但无论发作还是结束都太快了，毫无征兆的就要不行了，一分钟不到就能起来了。”

他说着偷瞄了一眼苏离殇，小声道：“如果不是装的……可能就是低血糖了吧。”

“一分钟，那是多久？”苏离殇没理会他的质疑，刚才她明明听见有一男一女在对话，说了许久又听见贺无奇与青曦说话，怎么会很快呢。

“此事我也问过，换算下来大概是二十息的功夫。”青曦开口答道。

“怎么可能！”苏离殇不敢相信，又问道，“刚才可有女人来过？”

“没有……”贺无奇摇头。

“对了……你那个坠子！”苏离殇有些懊恼，居然此刻才想起那个东西来。

“啊？坠子怎么了。”贺无奇还没来得及把石坠收回去，还灰突突的垂在外面。

苏离殇犹豫了一下，一咬牙又握了上去，奇怪的是这次又什么感觉都没有了，不仅没有心悸悲伤，甚至连第一眼看到时的熟悉感也消失的干干净净。

“我见它闪过一道红光，刚才也是碰到它才突然昏厥的，这坠子……有鬼！”

“咦！要是这么说的话……”贺无奇把石坠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忽然道：“其实……这个是我在另外一个世界的东西，我也不知道怎么跟过来的。”

“什么！”青曦大惊，连忙道，“你怎么不早说？”

贺无奇一摊手道：“说了也没用啊，我试过了，除了特别硬以外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个破石头。”

青曦伸手：“摘下来！”

他试着往里灌输内力，毫无反应，想了想又并指成剑点了上去。

青曦这招仙人指路，便是实木都会被刺个洞，若是普通石头，大有可能被点成碎片，没想到仍是石沉大海一般毫无反应。

“莫非这石皮内藏着金刚玉？”青曦皱了皱眉，想要拔剑。

“我来吧，莫损了剑刃。”苏离殇起身去院里走了一趟，回来时手中已多了一柄八棱紫金锤。

“……”贺无奇二人一阵无语。

“咣……咣……咣……”

苏离殇双手将锤高举过顶，每一砸似乎都带着一声熟悉的呐喊“八十！八十！八十！”

“真是见鬼了……”三人目瞪口呆，地上铺的花岗岩石板碎了好几块，最后一锤甚至把这玩意都嵌进石板中了也不见有丝毫变化……连个渣都没掉。

“此物绝非寻常，不如送去藏穹阁，或许有人识得？”青曦想了个主意。

“我觉得还是使水磨功夫，用砾石反复打磨，总有现出真身的一天。”苏离殇坚信没有弄不坏的玩意，只是出力还不够而已。

“我觉得不行……”

“我觉得可以！”

这二位争论不休，贺无奇压根就没机会说话，索性坐在一边默默思索起来。

其实他们的目的不是把它弄碎，如果发生的这些怪事真跟它有关，至少它是有意识的。这是不是说明……我可以跟它交流？

“我想到个办法……”他像小学生似的举手。

青曦正用灯烛给石坠做烧烤，口中喃喃自语：“奇怪，毫无反应，温度也没有变化。”

苏离殇则考虑着要不要寻个铁毡来，再砸上个十锤八锤的。

“好吧……那个碗能借我用用么？”贺无奇见二人没空，便指着桌上的粗瓷茶碗道。

“拿去吧。”苏离殇头都没回。

“坠子给我一下。”贺无奇从青曦手中拿过石坠，“对了……你们别跟过来啊！”

……

“当啷。”坠子被扔进碗中。

贺无奇躲进屋后一处阴影，边解裤子边威胁道：“我劝你赶紧出来，不然，我可要……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