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泣语一路歌
作者:王贞一 | 分类:历史 | 字数:4.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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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敖仓
孔圣人降世,麒麟门前吐帛书,传为千古奇谭。
柳彬一夜梦魇,大汗淋漓。
“老爷,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柳彬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环顾四周。
只见柳夫人和三个儿子都围拢在床榻前,都万分焦急地看着自己,顿时心头泛起一丝暖意。
众人见柳彬苏醒了过来,纷纷长出了一口气,屋内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下来。
“好了,不早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我在这里照顾老爷就可以了。”柳夫人对三个儿子说道。
众人遵从母命,相继退出了柳彬的内宅。
宿鸟动前林,晨光上东屋。
斜射的阳光和动听的鸟鸣将柳彬再次从睡梦中扰醒,他发现柳夫人衣不宽解,正轻扶着床榻浅睡,想必定是昨夜过度劳累,于心不忍惊动。
柳彬缓缓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出屋外,想起昨夜的怪梦,柳彬的内心有些莫名的沉重,不知是吉是凶?他倒背着双手在后院散步,看翠池锦鲤、满园秀色,顿觉得心旷神怡,心情也愉悦了很多。
“爹,孩儿给您请安。”柳伯懿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柳彬的身后,说道。
柳彬回过神和儿子打了个招呼,父子二人对坐在葡萄架下,聊了起来。
“爹,如今中原饥荒,咱家在县上的铺子也是门可罗雀,您看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应对?”柳伯懿问。
柳彬想了想,回答说:
“先把饭庄、绸缎庄和当铺这些铺子都关了,给所有的伙计发银子遣散回乡,等灾荒过去了再回来复工。”
柳伯懿却说:
“既然如此,那为何昨天又要收留那些灾民呢?”
“呵呵。”柳彬浅笑一声,答道:
“伯懿,生而为人,应当有所敬畏啊。”
“爹爹何意?”柳伯懿没明白父亲的意思,反问说。
“敬畏良知。”柳彬淡淡地回答。
柳伯懿点了点头,就听父亲又说道:
“俗话说民以食为天,只要有粮食我们柳家就能挺过这一关,儿啊,你和俊生带上府中的家丁,今日就启程去一趟荥阳的敖仓,多贩些粮食回来,以备不时之需。”
古语说:粮仓系国脉,民心定乾坤。
泱泱五千年,粟米谷粒一直都是影响国家稳定的头等大事。柳彬口中的“敖仓”,是汉、魏晋时期朝廷在河南荥阳修建的粮仓,虽然到了清代敖仓早已不复当年的盛况,但却还是支撑当地民生的命脉。
这些遗迹后来都被载入了世界遗产名录,华夏祖先的智慧在世界文明史上留下了浓重的一笔。
柳伯懿自然明了父亲的用意,事不宜迟,他立刻和弟弟组织车马人力,当天就离开了柳府,匆匆奔赴荥阳。
柳府身为当地的富户,连续两天车马盈门,自然引人瞩目,一时间满城风雨,传言柳家要远走高飞,为此登门拜访者络绎不绝。柳彬却都一一回绝,只闭门在家中静坐,等着两个儿子从荥阳贩粮归来。
自满清嘉庆时期,河南省被朝廷划分成了九府四州十三地,柳家所在的开封府到荥阳的粮仓不过两百余里,柳伯懿等人驾马驭车紧走慢赶,抵达敖仓时已是皓月当空的深夜,众人风尘仆仆,人困马乏。
还未下马,柳伯懿就听到前方隐约传来隆隆的水声,尽管已过子时,敖仓夜市仍人来人往,岸边货船穿梭不断。
柳俊生还是第一次来敖仓,他见到此地与开封完全不同的景象,极是兴奋好奇,问道:
“大哥,这个地方怎么有船啊?”
柳伯懿点点头,回答说:
“敖仓这个地方在以前之所以会成为前朝的粮仓,就是因为便利的交通,此处是黄河和济水的交汇处,昨天遇到的那些难民,就是从这里进入开封的。”
柳俊生听完后更感到好奇,又问:
“我好像在一本书上看过,说当年楚汉相争,刘邦就是因为抢占了敖仓,才有了与项羽分庭抗礼的资本,说的就是这个敖仓吧?”
柳伯懿惊讶地看着弟弟,调侃说:
“二弟你什么时候还喜欢上看书了?”
柳俊生听出了哥哥的弦外之音,颇有不满地回答道:
“你少要看不起人。”
兄弟二人正在闲谈,忽然柳府的家丁跑了过来,对着柳伯懿说道:
“公子,我们从府上带来的马跑了一天,没吃没喂,已经有好几匹卧地不起,这样一来明天未必能及时赶回开封啊。”
柳伯懿听完不由得犯起了愁,自己此行肩负重担,没有了马匹脚力岂不是要耽误柳家的大事?
“快,去集市里买马,我们收完粮食即刻启程。”柳伯懿吩咐道。
敖仓的集市中多是些贩粮的商人,米面粮油应有尽有,可马匹牲口却都是自顾自的标配,哪有商家肯将马匹转让给柳伯懿?柳家人挥舞着银票却两手空空,如此一来二去耽误了时间,眼见东方泛白,柳伯懿愁眉不展。
束手无策之时,有人指点迷津,说敖仓有一处兽医馆,老医馆技艺高超,说不定可解柳家人燃眉之急。柳伯懿闻言大喜,立刻与弟弟齐齐奔去。
当地人口中的兽医馆,其实就是一所三间瓦房的农家院,远见一个简陋的灯笼高高悬挂,内置的半截蜡烛早已点燃,照亮了灯罩皮上一个歪歪扭扭的“兽”字。
柳伯懿兄弟推门而入,立刻便闻到了一股刺鼻的骚臭味,院中角落拴着骡马牛驴,几乎每匹牲口的后蹄边缘,都堆着一节节冒着热气的粪蛋,特别是那一头老黄牛,身下的泥土被浸湿了大片,上面还残留着没有被风吹破的大尿泡。
二人不约而同地掩住了口鼻,心想这兽医的工作环境也太恶劣了,便想早点儿把正事办完回去休息,否则衣服都要被臭气被熏透了也说不定。
柳伯懿向老医馆说明来意,恳请他妙手回春以便明天赶路,至于银子可以付双倍。
那老兽医生性爽快,他给柳家的牲口一一相了面,推断症状不过是疲劳所致,便取出些自制的草药,再配上针灸等手段,很快就让柳家的牲口各个生龙活虎。
就在此时,忽然间兽医馆外传来了一阵嘈杂声,柳伯懿抬头一看,只见门外火光闪闪,人喊马嘶,紧接着有人快步来到了兽医馆的门前,那人扣动铁环,高声喊道:
“有人在吗?快开门!”
来人未曾谋面,只听声音便感觉到他气如洪钟,且言语生硬,似急似恼,老医馆不敢怠慢,连忙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上前拉开了门栓。
木门左右两分,尚未停稳,就见十多个膀大腰圆的大汉鱼贯而入,他们各个穿戴整齐,黑色的衣帽鞋袜款式一致,不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家丁庄客。
“你是兽医?”来人问道。
“啊,小老儿正是。”老医馆回答说。
来人面黑似铁,气场咄咄逼人,说话时还不自主地瞪了几下眼睛,竟吓得老兽医情不自禁地倒退了两步。
“我家老爷从此路过,不知道马匹何时感染了疾病,一路焦躁悲鸣,你快给它看看,治好了我家老爷有赏,治不好我就烧了你这三间破草房!”来人威胁道。
听到此处柳伯懿仔细打量着来人,只隐约觉得他有些面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