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华！你哥到底是干什么的？”大家心如刀绞地追问卓华。

“我哥是将门之后，是野人！是孙先生的人！爱国主义者！”卓华屈指数着回答他们。

“咱知道！”

“我哥的启蒙老师不同意我哥受制于洋侨！别说他不同意，我哥第一个要说的是中国话，学校就被炸了！只有老师和学长不怪他！也是学长让他说通中国话！我哥给他死也值了！其他人还怪我哥让他们家竹篮打水一场空！”卓华因为被套话，吃撑了还走不得。

“那你哥现在呢？”

“上到夷寇，下到难民！”卓华打了长长的一个嗝，肚子都撑破了。

“卓华！你哥又回来了？”

卓翔想回北京，护送青岛赴京的同志回来，顺便打自家人的牙祭。

“卓翔，你来的正好！”

卓翔被带进院子里，惊悉卓华被喂得实在开不了口了，是为了自己工作上的事，让人想知道和不该知道的事在他心里实在分不清。他是坏人里的卧底，苦命人中的苦命人，好人中的宝宝。

“你们这是上刑！换别人敢这么干嘛？”

“幸亏你来了，按你们仨的分量做的！舍珲呢？”

舍珲应声走进来，看卓华给宠疼得哭笑不得、悲大于喜，抱着卓翔入座帮他吃。

“现在怎么样了？”卓翔问。

“我们的请诉被退回了？看都没看！”鲁民白天不远万里地进京，晚上就得哭着一夜未眠。

“我出去走走！”卓翔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单枪匹马地出去，想到舍珲还会遇害，就把他推进屋里。

“你去哪里？”大家反感地喝道。

“两件事！国将不国！家贼难防！”卓翔不会太过拼命，但全国这下都会玩命。

“有北京地图吗？”卓华帮他问。

卓翔可是在八国联军面前出生的人，日俄战争那些年，他这下真想养成吃人的习惯，想吃了汉奸。是他们对不起祖宗，如此卓翔没有对不起国家和祖宗，但没人性就两败俱伤了。卓翔盯着东交民巷和汉奸的住所，一言难尽烂于心坎。

“卓翔！东北让你回去！不管是家乡山东还是生地北京！你都是危险人物！”舍珲收到信件，不劝也让卓翔留下。

“卓翔！是国家大事重要，还是那些肮脏的职权重要！你不是想在家吗？现在就回来！”大家都义正辞严地劝他。

“好！我跟你们在一起！”卓翔二话不说，生咽一口热茶。

“反正张作霖不会真的在意我哥的！能跑一个是一个！”卓华大口喘气。

“可是东北的家？”舍珲担心卓翔的那片故土会再起郑家屯覆辙。

“学弟完全可以捍卫家园！现在危急的是山东！”卓翔信任后来人，他满心对付日本人，分身乏术、有心无力地急待山东。

“还要回山东吗？”舍珲焦心地问。

“还回哪去？再动的话，就进张作霖渔网了！”卓翔忍心把山东托付给别的本地人，真希望还能再回山东和东北，张作霖的势力不时满华跑，自己会被逮到的。

“哥！他们问你把我仇家弄哪去了？”卓华抬头撩起卓翔的衣摆。

“我要他投入救国洪流，至于杀人！我会让他杀人偿命，还你一个公道！”卓翔没有辜负卓华，想剁了他，又想把他所占据的一切投入救国，作为先生的人想拿他出气。

“山东完了！”

卓翔又从无梦的睡眠中惊醒，无论如何，他会大杀四方，力保山东，曾爷爷、太爷爷在那里，自己不会再受统治者的辱虐。

汉奸再劝卓翔后悔不答应与贼为伍，利用他的心理把他推上风口浪尖，而且控股迫使任何人不准发表言论。卓翔只做到了有家这一点，祖上的意思是，他们没资格，中国的命运真正落入中国人自己手里了。

“卓翔！他们又找你麻烦了！”

卓翔接过报纸，提笔以权利之名反击，说到汉奸心里了也不好过。

“卓华！你哥这是文学院毕业的还是法学院毕业的？”

汉奸不给发文，卓翔直接公之于众。

“礼仪之邦的风度。”

舍珲一直躲在房间里，卓翔想反其道而行之，遂了汉奸的愿才能保家卫国，于是他抄起家当准备逆流而上，把卓华交给师友，顺便去见一趟先生。

“卓翔？舍珲？”

房间里已空无一人，只剩缭缭萦绕的日光下的烟尘。

卓翔回到官位上，锁定文宣部有一个汉奸明着爱国，实则出卖山东，于是声势浩大地带人冲进去抓他。

“别动！”

卓翔起开车门，直接从车里往楼上的窗户开枪，摆手跟舍珲杀上去，抡脚踢破门槛，揪出这个汉奸，踩空把他摔下去。卓翔踩到他的身子落地，人已身首异处。

“卓翔！你没事吧？”舍珲探抚他的腿问。

“我没事！”卓翔从汉奸的手里抽出一把名单。

“你们为什么要来杀人？”文宣部长跻身出来问。

“这个人必须死！”卓翔跟他打官腔绰绰有余，领着舍珲坐车离开。

“卓翔！这个不归路走得值！”舍珲宝贝他抢来的名单，这个汉奸出卖山东的事只有政府官员知道。卓翔想哭，他跟亲爱的家人走到对立面，但先生亦有此意。

名单被公之于众，震撼民意人心，所以爱国运动该怎么做？自家师生更清楚。

卓华孤零零地坐在树荫架子下，卓翔既不能坐以待毙，也不能误入歧途，只有铤而走险地活跃，把他扔进家里，惨痛悲苦地活下去，只怕有一天他也撑不住而寻死就义。

“欧阳长官！”

卓翔以助纣为虐为由设立指挥部，专挑“零件”打，自己多半不能现身战场，先生知情会欢欣愉悦的。

“哥！”卓华咬牙切齿地哭了出来，想着害死父母的凶手，出卖山东的恶鬼，统治国民的汉奸，瓜分中国的列强夷寇，卓翔一个人挡在了前面，他就什么都没有了。卓翔想把甜头留给他，深渊留给自己，卓华最近的光是卓翔，而不是属于他心里的那些人。

巴黎传来消息，山东没了。卓翔想出手却不能轻举妄动，示意舍珲以洋相打掩护传信。舍珲大老远地跑出去，以贪玩为由飞鸽传书。

卓华的面前飞来一只大鸟，他没心情玩，这也不是给他玩的。定睛一瞧，鸟腿上掐着一封书信，他平复心情解开捆绳，卓翔把该写的内容和生死相依的战况都缩写进来，不能被仇敌发现卓翔在前线战斗，讨鲁必胜。卓华借大家的名义并以卓翔的口舌发文，小小年纪也有人如其名的权责，卓翔想把欧阳家的希望托付给他。

“喂！欧阳卓翔！”

舍珲滔滔不绝地分析战况，卓翔在沙盘上插一旗子，绞尽脑汁去打它主意。要是学长在，准让他们变成真的铁公鸡。卓翔自惭出身不高是清军学兵，上北大才算追随先生，现在必须靠自己，最怕流沙消逝的是宝贵的无辜人命。不过现在急成这样，将来反侵略怎么办？

卓华借着年幼也在研究学术，就怕国贼夷寇打进来，那么卓翔也会打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