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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兵日记

作者:雷森道 | 分类:历史 | 字数:112.3万

第七十五章 达斯•拉皮德奥(上)

书名:荣兵日记 作者:雷森道 字数:9428 更新时间:2024-10-11 11:05:28

杰奥今天挨揍了!两顿。

仗着大伙都宠它,这个无法无天的小衙内已经作得没边儿了!你上山撵猴子下水欺负鸭子就得了呗?今天它居然溜进了玛姆大婶的院子,爬上木架,把大婶晾晒的好几笸箩鱼干连吃带玩地都给祸祸了!所以杰奥挨了今天的第一顿打。

刚打了几下,吉欧哲有事来找荣兵商量。荣兵就把这孩子扔屋里自己反省,出门和老吉去了趟工地。等他回到小院门口,忽然听到小木屋里的杰奥在“呜呜……哇嗷呜呜……”地低吼扑腾,像是在跟谁搏斗一般。

荣兵童心忽起,就蹑手蹑脚地走到窗台边偷偷往里瞧……我靠!这坏孩子正弓着腰做出扑咬的姿势,嘴里嘟嘟囔囔地骂着,用尖利的小牙啃着疯狗刀的刀柄呢!

荣兵差点没气乐喽!

杰奥这孩子是绝不会恨呆弟的。所以它就把挨揍的事儿都怪到了疯狗刀柄上!因为每次荣兵惩罚它时,都是用疯狗刀柄揍它的小屁股!

荣兵破门而入!杰奥反应神速……飞快地钻进了床下。看看刀柄上的口水和淡淡的齿印,荣兵蹲下来歪着脖子冲床底下喊:“杰奥出来!让爸看你的小牙牙有事儿没?”

他倒不用担心刀柄,疯狗这种特制的刀柄以前在网上看过老凯文做实验的视频,点三八的枪弹都打不穿!

杰奥在床底下歪着小脑袋警惕地盯着他,它也知道自己又犯错了,所以这次坚决抗命,拒绝乖乖地钻出来。于是,它被呆弟用长长的扫把赶出床下后,又挨了今天的第二顿揍。

当然,荣兵每次惩戒时都要跟杰奥说清楚它错哪儿了,为什么挨揍。如果此时有别人在场,看到荣兵这样一本正经地跟杰奥说话,准以为这爷俩都是蛇精病呢!

但荣兵知道杰奥是听得懂的。因为它不是一只动物,它是他的伙伴,他的儿子,是他所有不能与人言的隐痛的默默倾听者……

杰奥是那种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孩子。此刻被荣兵温言抚慰了几句,立刻恢复了上蹿下跳还不时围着荣兵绕圈儿跑的快乐情绪。但荣兵丝毫不担心它记吃不记打好了伤疤忘了疼,因为它从不会在受过惩戒的错误上犯第二次!单就这一点而言,身为一只动物的杰奥绝对要比61.11%以上的人类更优秀!这是由后来上岛的傻总提供的数据支持。

因为杰奥是只极其极其特殊的美洲豹!

对一只动物的聪明程度要用什么指标来评价?对主人训练的掌握速度和对主人指令的理解和服从程度?那或许很多动物都能超过杰奥,或是至少不逊色于它。可杰奥是独一无二的!它的独一无二就在于它的“情商”。

按说一只动物的“情商”,那也得是它与同类之间的情感理解能力吧?可杰奥不。它没接触过别的美洲豹,母亲“花魔”早就成了幼年时的梦境。所以它很自觉地认为自己和荣兵呆弟当然是同类。也许就是这种深刻的认同感,使杰奥神奇地跨越了生物种群、进化背景、情商智商、以及对生命和世界的理解这一切障碍,可以自由地与荣兵心意相通。

举个令所有人都惊奇和不解的例子吧。小杰奥把它这位虚伪的人类爸爸苦心经营的一团和气一视同仁一律平等啥地一指头就给无情地戳穿了!

德克公司是平等的,没有任何等级观念。工作时有上下级也有严格的命令与服从。工作之外,所有人之间都极为随意,丝毫没有人类社会常见的那些装个逼端着个破木头架子到处嘚瑟的臭毛病!至少从表面上看去,荣兵和那个在布兰基亚被切里骂过的水手“讷奥茨安”喝了酒之后搂脖子抱腰一起嚎着《梦见老海怪》时,感觉比和老德克在一起还亲热呢。

可慢慢的人们就发现了,其实罗宾是虚伪的!举报者就是他儿子杰奥。所以你瞧……

老爹、玛姆大婶、德克帮六老、小莎拉这些人都是可以摸杰奥脑门的,别人不敢!

贝勒、老吴、海神、大流氓那么十来个人是可以抚摸它脊背上那光滑的皮毛的,别人不敢!

老皮、德少、莱奥大叔、伊丽莎白阿姨那么二十来个人是可以给它喂食的。别人不敢!喂了杰奥也不吃。

所以大家都看出来了,敢情杰奥对所有人的态度,其实就是罗宾在内心深处与这些人亲疏远近的折射啊?

荣兵对此也不能理解。他甚至怀疑过,是不是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交流时,会有一种类似什么电波、辐射、磁场之类的隐形物质存在啊?人类自己感知不到,但敏感的杰奥就捕捉得到。所以它能够从荣兵对那些人发射出的这些电波中,清晰无误地区分出呆弟对每个人的真实内心情感的强弱?

这也太神奇了吧?在这一点上,杰奥居然也比人类中占比31.32%的那种不知远近不懂亲疏,香臭不分美丑不辨的货要强!噢对了,这也是傻总提供的数据。

除了有两个人是特殊的例外,其他所有人都被杰奥给区分得一清二楚。荣兵扪心自问……居然奇准无比!

“唉……傻儿子啊,你老爸我苦心经营的一律平等一团和气一视同仁啥地,全被你这不懂事的孩子掀了老底啦!”

“呆弟,我则认为:在人格和待遇上的平等,与内心情感上的亲疏远近是互不冲突的,别人也应该是完全理解的。对吗?而且我更倾向于认为,在这个问题上,其实很多人类甚至还没有动物的尺度掌握得更好!你说呢呆弟?”

“说得也是哈。哎?不对呀!你……你咋忽然会说话了呢??”

“呜呜嗷呜嗷啊?”

“少扯!刚才我明明听见你用人类语言说话了!”

“谁呀?啥呀?咋地啦?”

“少跟我装糊涂!你啥时候学会说话哒?”

“唉……呆弟啊,你这么聪明个人儿咋还不明白呢?这都是那个老道强迫我背的台词啊。”

“谁特!又是那老家伙!他可真烦人哈?”

“呜呜嗷呜嗷呗!”

万里无云的碧空之上悠然地飘着朵朵白云,似火的骄阳与满天繁星交相辉映……

别怪荣兵的思绪如此混乱,从半年前开始他就一直这德性。哄好了杰奥,荣兵的心情也好多了。沿着平缓的坡路慢慢向上走着,沿途视野之内满是令人喜悦的景色……

星光大道两边是八栋新建起的举架很高的大木屋,一些男男女女正说说笑笑地进进出出,不时有人冲他和杰奥微笑着打招呼。这是公司大多数单身员工的房子。每栋大屋间隔成两个宽敞的大房间,每个大房间里可以住十五到二十人。大木屋后面的山坡上就是果园,一排排栽种得整整齐齐的果树在奶白色的栅栏里花枝缤纷果香阵阵,透出一派喜人的悦目景象。

再向上走,就是那三十几个绿意盎然的小院子和一栋栋原木色的小楼了。小院栅栏上爬满了牵牛花、青藤、和九重葛。门前是一排排用浓荫剪碎了阳光的香桃木、月桂、金合欢。

院子里栽种着翠绿的黄瓜、通红的柿子、和嫩黄的南瓜花,花圃里盛开着五颜六色的圣灵兰、凤梨花、大头树兰、长春花、和龟甲牡丹。

唉……真好!

眼前这一切虽不能说都是由他创造的,但在这个肮脏罪恶的时代里,的确是他引领着大伙筚路蓝缕地走到了这座干干净净的世外桃源。

荣兵笑了,他很知足。

再往上走就来到了小广场。商店对面新建起的小酒馆敞开着大门,酒馆的名字就是“莱奥”。此时一阵阵饭菜的香气正傍着夏日的微风弥散在小小的广场上,一闻就知道是莱奥大叔的手艺。

过了小广场再向上走,两边就是一座座小型工坊了。

食品工坊、铁器工坊、木工坊、纺织工纺,每座工坊里都有人声和笑语的嘈杂,每栋房子都有人在进进出出地忙碌着。

木工坊后面的山脚下,是一排排新建起来的饲养场围栏。里面养着鸡、鸭、鹅、猪、羊、马、牛这些家禽家畜。

小丘克现在也拿工资了,德克公司很残忍地也使用了童工。

这小家伙的积极性比大人都高。每天都会准时地来到饲养场,带着他的属下——丕平那个6岁的小外甥,把所有的三匹马和五头牛都赶到山下的草场去放牧。

第一次给小丘克发工资,当他紧攥着那2克朗银币和一根彩虹糖欢叫着一路飞跑回家的时候,他的妈妈塔拉愤怒了!她们母子蒙受了“God”如此巨大的恩惠,儿子还要在每天像玩耍一样的工作中再拿什么薪水?塔拉不能接受!

直到公司高层悉数到场解释劝说,并且最后在奥德严厉的命令下,她才终于不情愿地让哭得抽抽噎噎的小丘克接过了那2枚银币和3根补偿给他被妈妈摔碎在地上的彩虹糖。

一切都很好。荣兵带着蹦蹦跳跳的杰奥一路缓缓向上,心里充满了幸福感。直到看见路边那丛蓝色的勿忘我……

这就是半年以来荣兵的常态。一秒钟之前,他明明还咧着嘴乐着,一秒钟之后,忽然就会低下头去,出神地不知在想什么了。

杰奥似乎也感知到了那种忧伤的磁场,连它都不敢蹦跳了,静静地蹲在呆弟的脚边,不时抬头看一眼那双水雾的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无声地叹了口气,目光恋恋不舍地离开那一片宁静沉郁的蓝色,脚步滞重地又向上走去。

中心大楼旁边平整出了一片空地,这里本来是想建个小礼拜堂来着。可老吉带人刚平整完土地,就被董事会叫停了。

这事儿荣兵从一开始就相当犹豫!因为他记得唐娜姐说过的一句话——其实人类信仰问题的复杂程度,要远远超过人类的生存问题。

之前龙德公司的盘子没这么大,根本不存在宗教问题。这么多年来,信仰都是个人的事。既没什么公共仪式,也没人像传销分子一样摆出各种温婉的、魅惑的、威逼的、胁迫的嘴脸去强拉别人入自己的教。

可现在不一样了。别看岛上才三百多人,信仰问题太复杂了!罗列出来绝对够你头晕眼花头大如斗头痛欲裂的!

1718年7月的龙德岛上有三百二十七人和27只奴隶。只从大致上区分,岛上就有两大宗教——欧洲的基督教和非洲的伏都教。荣兵到现在也弄不清楚两大教派的具体人数,好像信基督的有一百多,信伏教的有二百来人吧。那你现在为基督教建了个礼拜堂,你让伏都教的人怎么想?心理能平衡吗?这人哪,一旦心理失衡,那就啥妖蛾子事儿都可能出来了。

好吧,就算人家非洲兄弟姐妹们厚道,不介意这个,可是基督教徒们自己就相当介意呀!因为这些基督徒中还分为信天主旧教的和信基督新教的呢。虽说他们共同信奉的都是“God”,可荣兵早就听说过,这两派之间那可是冰炭不同炉水火不相融,甚至都欲整死对方而后快的呀!

现在问题来了,你要建个礼拜堂的话,咋建?里面到底摆不摆圣母像、大圣若瑟像、和圣徒们的画像?你要敢摆上,天主教的倒是美了,可新教徒们就怒了!据荣兵估计,岛上的新教信徒肯定比天主教信徒人数多。

好吧,就算少数服从多数,天主教向新教妥协了,布置成个简朴的新教礼拜堂。这样不但省时省力还省钱了呢。可辣也不行啊大哥!因为这帮新教基督徒们自己也互掐内卷啊!

就说新教中的清教徒吧,居然还能细分为“长老派”和“独立派”。最要命的是,这两大派系还是死对头!而其中的独立派又能再次细分为公理会、浸理会等好几个派别,彼此之间也都跟乌眼鸡似!

至于整个新教的派别那就更是繁星闪耀多姿多彩了……什么路德宗、加尔文宗、安立甘宗、茨温利派、浸礼会派、再洗礼派、贵格会……哎呀妈呀脑瓜疼饶命吧各路英雄好汉们!

不建礼拜堂可能还没事儿,这万一要是建成个“耶路撒冷”那样的火药桶,还不引发“龙德岛三十年宗教战争”啥地啊?要了亲命了!

不过荣兵一直都不能理解,看在都是口称“God”的份儿上,大家就别这么相互往死里掐了不行吗?

新P:“辣不行!仄可四你使我活滴原哲问题!仄问题不掰测明白日子莫法过!”

新B:“不过就不过!大不了同归于尽!”

新P:“窝草辣就干呗?”

新B:“卧槽干就干!户怕户哇?”

他们就和一帮争夺祖宗遗产的不肖子孙没啥两样,一个人脑袋活活能打成俩狗脑袋!而且他们都认定自己就掌握着对神和宗教的最终解释权!不必再经更高一级的仲裁,他们先天自带弄死那些本是同根生的兄弟子侄们的权力!SO他们可以毫不犹豫地给对方碗里下药,毫不客气地从街上勾来黑社会直接冲进来打砸抢烧杀!然后把亲兄弟绑火刑柱上做成烧烤还往上撒胡椒面儿啥地……那股子狠劲儿比起当初天主教迫害他们时更是邪恶毒辣花样百出!

本来一群各个教派的虔诚信徒放在一起就够可怕的了,更可怕的是,万一其中还有“邪信徒”呢?

“邪信徒”这个词荣兵还是从纽德恩牧师的口中听说的。据牧师说,“邪信徒”们有个超强的技能——可以把好好的正教通过个人的瞎鸡脖理解,或是个人的邪恶目的给活活信成邪教!就问你服不服?

“邪信徒”们的内心其实都是极度下作的利已主义者!可它们却可以像船蛆钻进船体一样,非常善于利用宗教的漏洞和教义中的模棱两可之处拼命钻身进去!尽情地获取自己想要的一切。

远的“邪信徒”比如那些为了利益发动宗教战争的国王和教皇们。近的比如达马侯爵夫人、摩格韦男爵、希恩扬斯•加德主教、埃希奥•梅格欧神甫、丝赖特女修院长、老小托马斯父子……还有太多太多像费什家族遇到的那些主教和神甫们……荣兵就算莱布尼茨附体那也数不过来!

更有一类借壳上市的“邪信徒”就更邪恶也更搞笑了!比如上帝他二儿子秀全先生。

本来欧洲的基督教会一听在遥远的中国居然真有了个和他们共同信奉“God”的政权!顿时那是激动万分涕泪交流啊!!这……这不就是欧洲人寻找了好几百年的传说中的“约翰王国”吗?!

等派人一联络……靠!你们都是什么鸡脖玩意儿?想恶心死谁咋着??啥玩意儿上帝就是你洪先生的亲爹迪,耶稣基督就是你的亲葛格啊?你到底想让童贞圣母玛丽亚生几个娃啊?对了,还有个动不动就“上帝爹地附体”的你三弟杨秀清!

说起你那三弟来,最是人间奇葩一大朵!这厮居然突然傲然地问人家英国人……你们正宗?辣你们知道我爹地上帝他老人家长啥模样脸啥色?肚子多大胡子多长?戴啥帽子穿啥袍?爱写几言律诗脾气秉性若何吗?

英国人懵圈了……不!是彻底懵逼了!

于是圣灵东王先生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人家施教……

呔!无知之徒听者!记住喽!上帝我爹迪他老人家头戴高边帽身穿黑龙袍!满口金须托腹上,相貌魁伟身材高!衣冠端严坐姿正,两只大手就辣么很洒脱很自然地抚摸着自己地波棱盖儿……知道个屁呀你?

一想起这帮“邪信徒”们那臭不要逼脸的百出之丑态,荣兵就有种想揪头发的痛苦——去你马鼻子的!给爷死一边儿拉子去!!

来到18世纪,他用自己的眼睛看到了那么多口里呼喊着上帝之名拿刀捅人拿枪崩人拿鞭子抽人的邪恶嘴脸,导致他现在对宗教的信心严重缺失!他一直觉得与宗教有关的事儿都太可怕了!这也就是他一直以来都在小心翼翼地回避这个雷区的原因。

可随着公司人员的大量增加,这个雷区似乎不得不蹚了。

纽德恩牧师已经几次找到公司高层长谈。他的意见是,龙德岛上的宗教信仰问题应该重视起来了。

牧师认为:一个小团体只要依赖着简单的生存主义就能够活下去。而一个较大的团体,那就需要信仰来做润滑剂才能够持久而顺畅地运转。

一群毫无信仰的人长久地和谐共存是不可想像的!当温饱解决之后,如果没有宗教信仰的介入用以形成秩序,势必会因人类天性中的贪婪和自私,而在内部自然催生出欺压、掠夺、杀戮……以及种种百无禁忌的邪行恶状来!原因是心中没有敬畏,行为也就没了准则。

对此,吉奥斯•尼德勒小法官的理念是与他相悖的。他完全不能认同牧师的说法,那律法是干嘛吃的?小法呆子不认为宗教问题是岛上最首要最迫切的问题,而律法和规章制度才是最有价值且是唯一需要的东西。

可牧师回怼说,就算你手中有法条规章可以做约束绳,那最多也只能靠威压使人们畏惧,而不能使人们心甘情愿地信服。更不可能令人们以一种内心明晰的,心理安适的方式去生活。

所以牧师和小法呆子辩论时说:“你可以动不动就法律法律的,但你不能只是法律法律的。法无禁止即可猥琐欲为了吗?法律只是用以维系人与人,人与社会的基本关系中已经低到了极限的行为标准!遑论高?更遑论最高?它发挥最好的时候,也就只能保证当凶手非法剥夺你的生命之后,那个凶手‘或许’能够得到‘某些’惩罚。务必请留心琢磨一下‘或许’和‘某些’的含义!”

对此,牧师还随口举了一例。荣兵的翻译版如下……

比如你是位女士。那么依照法律之规定,无论你身材有多性感,我也不能扑上去强抱你。无论你脸蛋有多恶心,我也不能冲上去拿刀捅你。可这特么能算人类至高的准则吗?这是勉强区别于动物的至低原则好吗?我非但不能强抱你不能拿刀捅你,我至少还应该以礼相待吧?如果你遇到了困难甚至危难,我还应该施以援手吧?这些也是律法能规定的东西么?如果你上了趟街回到家,仅仅因为你这趟出门没被强抱没被人拿刀捅就觉得是被上帝天主耶稣基督佛祖安拉保佑眷顾了,你有病吧?那你所处的还是人间世界吗?是特么鬣狗窝豺狼洞和畜牲圈好吗?

牧师的结案陈词是——律法当然是好东西,而且是必要的东西。律法比道德更具实操性,但律法永远在道德之下!因为仅仅是依靠着律法维系起来的人群,或许可以生存,却永远无法幸福!

牧师的话是站在“理”字上说的,荣兵能够认同。可他毕竟是来自后世法制年代的人,小法呆子的话是站在“法”字上说的,他也能够认同。

这算是18世纪西洋版的“儒法之争”?那咋整?“外儒内法”不行吗?“儒法并用”不行吗?可这样问题又来了,这个西洋版的“儒”除了蓝翔哪家最强?到底是用天主旧教还是基督新教呢?到底是用清教徒的“长老派”或“独立派”,还是那些路德宗、加尔文宗、安立甘宗、茨温利派、浸礼会派、公理会派、再洗礼派、贵格会……们呢?

单纯的荣兵同学表示光是记住这些名字就已经哎呀妈呀脑瓜疼了!

算了不想了!天气很好,杰奥很好,心情很好,除了那片蓝色勿忘我和这片新平整出的土地,一切都很好。不想那些闹心事了,荣兵快步走向主楼,董事会今天要确定下午考核评比炮手等级的事宜了。

下午两点,凯尔岛东侧远远的海面上无规则地放置着一溜靶船。疯狗号巨大的火炮舱内,将近两百人面容严肃鸦雀无声!

公司董事会的七人,只有贝格和托尼站在等待考核的炮手行列中。其他五人都是评审委员会的,不参加考核。这五个人平时被事务性工作牵扯太多,参加海训的时间太少。这时候加入炮组,反而会拖累别人的成绩。

每名炮手所在的炮组达到三分钟内发射一炮的速度,每月加2克朗薪资。达到两分钟内一炮的,加1镑!能达到每分钟一炮的精英炮组,每人月薪加2镑!

这可是公司第一次真正的舰炮手等级考核评比,可不是开玩笑!这五人的记录本上成绩最后核对一致后,可就要真金白银地给员工发薪金了。

一个团队中,不可能每个角色都与你绑在同一个理想上。大多数基层队员人家要的不过是赚钱度日养家糊口而已。凡是老嚷嚷着要让大伙儿向TA看齐,凡是一直拿所谓共同的理想来忽悠你们却连奖金都舍不得给的,基本上可以断定不是骗子就是情商有严重先天缺陷的“自美缺”——自我臭美还缺心眼儿。

达斯尼格上尉穿着笔挺的毛呢制服崭新的棕色大皮靴,“咯噔咯噔”地在船舱里走来走去……

他忽然“唰”地抽出圣心剑,朝空中斜指大吼!

“想让格林纳威那样的畜牲继续祸害加勒比吗?”

“NO!”

“想让别人笑话你们只是一群火炮舱里的鼻涕娃儿吗?”

“NO!”

“想让那些该死的海盗船先朝我们发射第一轮侧舷炮吗?”

“NO!”

“想成为全加勒比最精英的炮手吗?”

“YES!”

“想要晚餐加菜吗?”

“YES!”

“想要双份薪金吗?”

“YES!”

“A组到E组就位……挨苛审!”

圣心剑猛地下落!五名董事都在紧张地掐着表……

炮手们立刻像一群上了发条的木偶人一样疯狂地动了起来!

一两分钟之后,“达斯尼格•圭苏尔……达斯尼格•圭苏尔……”的吼声接连不断。

这句口号来自罗主事的建议。

此前一号炮手点燃药捻后,都会大喊一声“废尔!”这是为了提醒其他炮组,自己要开炮了,同时提振士气。

但罗主事私下觉得,“废尔”虽说听起来也是“废了你”的意思,但还是不够劲儿!所以在他的建议之下,一号炮手要喊的号子变成了他们教官的名字——达斯尼格•圭苏尔!

大伙喊起来也确实都觉着挺带劲儿的。但罗主事心里那种更带劲儿的感觉,不懂汉语的他们就永远都不能体会了。只有老吴一听到这句就忍不住捂嘴偷笑。

等最后一组炮手也使劲举起了手,荣兵用力一合怀表盖……

“一分四十六秒!吉欧哲,通知厨房一个月内晚餐加两个菜,十天内晚餐每人一杯香槟两杯好朗姆酒!这月起所有炮手薪金按评定记录的相应等级给付!”

“Aye!!”

“罗主事万岁!”

荣兵凶狠地瞪大眼睛用手猛地一指那个水手,那人赶紧捂住嘴改口:“德克船长万岁!”

“哈哈哈……德克船长万岁!”

众人快乐的轰笑声回荡在偌大的火炮舱中,老德克也在摇头苦笑。

炮手测评的压轴节目是上尉临时决定给大伙加的菜。

刚才还紧绷着脸手里掐着表拿着纸笔高高在上的五名评委,此刻在两百多名观众的嘲笑怪叫和口哨声中,听到上尉一声“爱嗑婶儿”就疯狂地动了起来!

一号炮手老德克终于把炮捻“呲呲呲”地点燃了,荣兵大吼一声:“打死你个龟孙儿!”

“轰!”

一股呛人的白烟弥漫之际,小托尼幸灾乐祸地尖声报出了成绩……“四分零一秒!嘎嘎嘎嘎!”

“哈哈哈……”

整个火炮舱顿时成了欢乐的海洋!这个火炮舱里已经足足有三个月以上没见过比三分钟还烂的成绩了。所以也不能怪大伙如此开心。

其实这五人炮组中,老德克就算平时不咋练习,那也是绝对的精英级炮手。小梅子也勉强可以算优秀级的。切里和螺丝是差了不少,那也能达到合格级。最短的短板就是罗主事了。

那没招儿,这是个需要众人通力合作完成的一连串动作,只要有这么一块超级小短板,你这破桶有多少水够他漏的?

“火炮舱上帝”背着手捏着他那根抽过无数人的小皮鞭,“咯噔咯噔”地朝笔直挺立的五人炮组走了过来。

但他现在只是用折成双股的鞭梢挨个点了点五人的鼻尖,还没有抡起来。

“船上的每一个人都有精熟火炮射击的责任。因为在海战中,除了拼实力,也经常会有那种一次偶然的炮击就决定了一场残酷战斗的胜负。对此,我可以随口列举出不少于十五个真实的战例,各位信不信?”

“信!!”五人大声回答。

“我知道各位平时都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忙,所以每次训练只要你们请假,我无不允准。各位懂不懂?”

“懂!!”

“我也知道你们平时训练少,成绩差也是可以理解的。可你们在我的火炮舱里侮辱了我的训练成绩!如果因此而受到处罚,各位服不服?”

“服!!”

“火炮舱上帝”背着手“咯噔咯噔”地在五人组面前来回走了两圈,荣兵的心就跟着“扑通扑通”地跳了两圈儿……上尉可是真抽啊!自己今天怕是躲不过他的第三顿鞭子了!

其实这算是董事会和上尉私下里达成的一个默契吧。在火炮舱里抽一次董事会的成员,那效果可比抽一百次普通水手好多了。所以罗主事每次都勇挑重担!他不勇挑也得行啊?每次肯定都是他手忙脚乱地拖累了全组成绩,这不找抽吗?

但“火炮舱上帝”今天可是真给面子!

“大伙去吃饭喝香槟吧,好好乐一乐!你们组留下打扫火炮舱,明天千万别让我挑出任何一只没擦干净的‘发火机’,那我可真的有发火机会了噢?”

“Aye!Sir!”

“哈哈……吃饭去喽!今天可是有加菜的呀伙计们!”

“还有香槟呢!到时候大伙一定要记得举杯祝愿评委先生们打扫火炮舱成功噢!嘎嘎嘎!”

这帮家伙看来平日都是在这个变态的火炮舱里被这个变态的上尉给折磨得快变态了!所以一旦宣布解除禁声状态,立刻笑得格外变态!简直就像一群需要发泄的叛逆少年。连胖贝格那么厚道的人,都把大嘴咧到了腮帮子上可劲地笑着,仿佛不这么笑不足以平民愤似地。

大伙在喧闹的说笑声中有序地走出了火炮舱。五人组不约而同地停下手中的活儿,全都瞪起眼睛呲起牙,冲走在最后还回身朝他们几个做鬼脸的上尉无声地竖起了中指……

上尉在他的地盘上岂肯吃亏?他咧着嘴无声地乐着,双手冲五人组凶狠地同时竖起了两根中指!

一直到晚上六点半,夕阳从海面完全落了下去,五个脏得跟小鬼儿似的评委才离开了打扫得干净整洁的火炮舱。在船上值班人员笑嘻嘻的注目礼中,疲惫地跳上了小艇朝海滩划去。

荣兵泡在浴池中他专用的大木桶里,在氤氲的热气中大口大口吞咽着面包。实在太饿了!洗着澡忽然就觉着饿得要命。等不及出去吃饭了,就喊管理澡堂的伙计帮他跑到商店买了俩面包。

两个加奶精粉白面包下肚,一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洗完。荣兵正哼着歌穿衣服,小雷特欧忽然跑了进来……

“宾哥,有人上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