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长安!
作者:山豆 | 分类:历史 | 字数:2.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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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晨嚼齿木
等李长安回到米粮行前,洒落的粟米已经被李严与米粮店伙计收拾好,此时米粮行掌柜正在称重量。唐时一斗粟米(一斗约30斤)差不多十文钱,李长安父子挑来的担子中有四斗多粟米,但因在米粮啥洒了不少,最后称重只有四斗。
米粮行掌柜道:“你想要钱还是要物?”
李严道:“我要十文钱,另外折算成油盐。”
唐代虽然幅员辽阔,但对铜锡矿开采冶炼技术十分落后,导致每年新铸的铜钱数量远远满足不了民间商业活动的需求。
于是唐初,官府就曾明文规定民间交易要“钱帛兼用”,同时也鼓励民间以物换物。
李严拎着油盐带着李长安走出了米粮行,来到一家糕饼摊前买了两个糕饼,还剩下六文钱都买了蜜饯。
李严将黄澄澄油滋滋的糕饼递了李长安,道:“赶紧吃,等会儿还要出城。”
李长安边咬着糕饼边问道:“阿耶,你买蜜饯作什么?”
李严刚咬了一口糕饼道:“你阿娘平时最喜甜食,趁着今日来长安城,便买些给她带回去。”
……
长安城朱雀大街上,一名年约十一二岁模样清秀的少年,身旁跟着一圆脸小厮,径直的朝着皇城走去。
“贵主,今天真是太惊险了,若不是遇见李小郎君,娘子唯一留下的玉佩,说不定就找不到,”圆脸小厮叽叽喳喳道。
模样清秀的少年似陷入回忆,喃喃自语道:“是啊!这玉佩是阿娘留给我唯一念想了。”
长安城外,李严与李长安走在回家路上,一人着急赶路,一人又不知该讲些什么,一路上倒显得十分安静。
长寿村归属于万年县,村子里大约有三十多户,但绝大多数都属于躲避战乱逃来的,李严家并非祖籍长安,他父亲、母亲因战乱而失踪,独留年少的他四处流浪。
最后来到长寿村,被村中独女的赵父相中取了赵玉为妻,只过赵父于武德年间便以病逝,故而他们一家三口也算无牵无挂。
唐朝建立后于武德七年规定满十八岁男丁每人能分的二十亩永业田,八十亩口分田,因赵父去世早故而没赶上这波分田福利,但有十几亩祖传的薄田。
李严于武德七年分的二十亩永业田,加上赵父留下的十三亩田,共计有永业田三十三亩,口分田八十亩,算下来也是地主阶级。但耕田不是人动动嘴的事,毕竟在唐代还没有机械化耕种,主要靠的便是人力。
李严家只有他一名成年男性,赵玉与李长安又属于妇、幼,在这个主要靠人力的小农社会,显得十分弱势。
人力不足,又没钱帛购买奴隶,再加上每年都要按田地的多少,缴纳赋税。李严家像是陷入了死循环,田地虽多但却无法物尽其能,使得家中越发的贫苦。
故而,也就有了李长安看到的——家徒四壁!
李严与李长安回到家中,赵玉正在院中做针线活,见二人回来放下手中的活计,道:“都饿了吧,灶上还给你们留着饭。”
李严应了声,李长安则去洗手了,毕竟饭前洗手可是作为未来人养成的好习惯。
李严将灶上的粥与窝窝都端了出来,李长安也清洗好手,从屋内搬出两个木墩各自坐上,一手端着粥一手拿着窝窝吃的正香。
李长安家外有个小院子,是用篱笆围起来的,平时吃个饭休闲娱乐大多都在这小院。
“啊~”正在做针线活的赵玉突然停了下来,李严放下碗筷上前,道:“怎么了?”
赵玉道:“没事,不小心扎到手了。”
看着指尖渗出的血珠,李严赶紧将手指放进口中,赵玉扫了一眼直勾勾盯着他们看的李长安,笑骂道:“小孩子家家的,有什么好看的。”
李长安赶紧背过头,大声道:“我什么都没看见。”
见指尖不再渗血,李严如同顽皮的孩童般从怀中掏出包好的蜜饯,笑道:“在长安刚好看见有卖这个的,便给你买了些。”
见他手中拿着蜜饯,赵玉眼前一亮,带着几分惊喜的神色,随后便嗔道:“又乱花钱,”说着取出一枚蜜饯,道:“张嘴。”
李严愣一下,还是乖乖张开的嘴,一颗蜜饯放进嘴里甜丝丝的,很快便蔓延到心里。赵玉又取了一颗蜜饯,这才放进自己口中,香甜的味道充斥口舌间,她闭上眼慢慢感受着似乎很享受。
李长安偷瞄了瞄二人,却被赵玉抓个正着,笑着招手道:“大郎,你也来。”
李长安起身走到二人身边,赵玉道:“张嘴。”
对于李严与赵玉,李长安还是感到有些陌生,显得有些不好意识,但实在抵不过二人刚刚吃蜜饯的表情,哪里是吃的蜜饯,明明是龙肝凤胆。
蜜饯真有这么好吃?李长安抵不住诱惑,张开口了嘴,一枚蜜饯进入口腔,甜甜的味道同以前吃过的没什么不同!不对,有一种滋味不一样,家的味道。
赵玉笑问道:“大郎,甜吗?”
李长安点了点头,认真道:“甜,比我以前吃过的任何东西都甜。”
赵玉缝补着衣服,李严说着家长理短,李长安在一旁静静听着也不插话,……
缝补的衣服并非李严父子的,是赵玉承接的长寿村与隔壁几个村子的针线活,一来农闲时有事做,二来也能贴补家用。
慢慢的天际边最后一抹落日余晖也消失不见,赵玉这才放下手中的活计,李长安轻抓着她的手,指头上有许多新旧伤痕,可以摸出来粗粝的痕迹。
李长安心中没来由的生出一丝心疼,或许是这具身体与赵玉之间血浓于水的亲情!但同时心中又有一丝不甘,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从二十一世纪来,既然成为唐时的李长安,那李严与赵玉便是自己的父亲、母亲,就算不能拜将封侯,做个富家翁还是有那个能力。
“阿娘,不要再替人缝补衣服了,大郎可以养活你和阿耶!”
赵玉会心一笑伸手摸了摸李长安头顶,道:“大郎有这个心,我和阿耶便心满意足了。”
李严冷哼了一声,不留情面道:“平日你闯祸的时候,想一想今天说的话。”
赵玉嗔怪的轻踢了他一脚,李长安也跟着在一旁做了个鬼脸,李严有些委屈自己明明讲的真话啊!
……
唐代农村的夜晚很黑也很安静,没有手机电脑,没有五彩缤纷的霓虹灯,李长安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在他记忆中似乎很久没这么早睡过了。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可能便是古代生活最吸引人的地方。
李长安脑中还在胡思乱想,突然腹中疼痛难忍,起身穿上鞋便要向屋外跑去,只是屋内黑漆漆一片,问道:“阿耶,家里的灯呢?我想去茅房。”
“去茅房要啥灯,今晚有月亮看的清,”李严眼也不睁道。
李长安肚疼的紧也没时间与他计较这些,刚打开房门便听见李严的声音,再度响起:“你要拉肚去远点,上次也是夜里,你一脚踏空掉进了茅房,还是我和你阿娘将你捞上来的。”
李长安一个趔趄,自己以前竟还有这“英雄事迹”。
听从李严的话,李长安跑出了院子来到一处野地,见四下无人便解开腰带,完事后找了一块土坷垃解决。
在唐代就算是富贵人家,也没有人用纸如厕的,纸张在古代也是奢侈品。直到宋元后,专门用于个人卫生的”草纸“才在上层贵族间成为日用品。
厕筹是当下最流行的如厕工具,但也仅限于大户人家,像李长安家这样的普通农户,大多都是用石头、土坷垃、树叶子解决。
等到李长安回到屋内,李严于赵玉已然睡熟,蹑手蹑脚的走到床边脱鞋睡下。
清晨第一缕日光,从外面照进来,李长安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眼睛,见房门大开裹着中衣穿上鞋便走了出去。
厨房烟囱冒出了缕缕白烟,李严与赵玉正生火做饭,见李长安走进来,道:“愣那干嘛?快去洗漱,准备吃饭。”
李长安应了声回房换好衣服洗了把脸,拿起碗中泡的嫩柳枝,便放进口中咀嚼起来,苦、涩的味道在口内蔓延开。这并不是李长安的特殊癖好,而是古代刷牙的方式。
在唐代口齿清洁,主要有“杨枝揩齿法”和手指揩齿法”两种。杨枝揩齿,便是将杨柳枝泡在水里,要用的时候,用牙齿咬开杨柳枝,里面的杨柳纤维就会支出来,好像细小的木梳齿,很方便的牙刷,古语“晨嚼齿木”就是这个来源。
手指揩齿,更好理解便是将手指当作牙刷,去刷牙。
但这两种方式,李长安哪个都不喜欢,所以今天他准备用自己方式,改变刷法方法。
吃完早饭后,李长安找了借口便出门去了,来到他村中好友赵富贵家门口。
“二郎,二郎……,在家吗?”
赵富贵排名老二上面还有个姐姐,但已经嫁人。
“大郎,你怎么来了?”屋内走出一名肤色黝黑,又高又壮的少年。
他比李云轩大两岁,但二人个头却是相差不多。
“快来,找你当然有事了,”李长安站在院外,笑着招手。
“二郎,饭不吃了?”屋内突然传出一阵妇人的呵斥。
赵富贵脚步停顿了一下,先是瞅了瞅屋子,随后又看看外面,抉择了半天,对李长安使了个眼色。
李长安心领神会,道:“二郎,你先吃饭,我走了。”
这时,便见赵富贵捂着肚子朝屋内道:“哎呦~,阿娘我肚子好痛,想去屙屎。”
“吃饭嘞,去外面拉。”
李长安朝着赵富贵竖了个大拇指,只见他撒腿便跑了出来,道:“怎么了,去旁边说。”
二人来到一处背阴的角落,李长安道:“二郎,我记得你家养的有猪?”
赵富贵点了点头,道:“怎么了,你不会是想对我家猪下手吧?”
李长安很想给他个爆栗,不知他脑子想什么呢?但又想到有事请他帮忙,暂压住火气,道:“我是想你帮我取些猪鬃毛。”
“取猪鬃做什么?”赵富贵问道。
“当然是用了,你是不是傻,好了,中午我来找你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