镐京出猎
作者:一朝天霜下 | 分类:历史 | 字数:60.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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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相依为命(二)
街上人来人往,人多耳杂,张亚若空着的那只手掌隔着衣料压了压徐谨的手。他说道:“小师姑,老师的意思是让你和陈姑娘回书院,越快越好,有间书肆的唐栩生会安排好一切。”
此时已经到了尚书府的门口,那里有重兵把守。五大三粗的韩伯光握着腰间的挎刀一摇一晃地走过来。
张亚若毫不费事地举起沉甸甸的篮子,向韩伯光作揖道:“韩指挥使,辛苦。”
“张大人。”韩伯光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武将没那么多繁文礼节。他低下头看着那个一身素衣的“少年”,她还在为陈氏一家穿孝。他尽量文雅地说道:“徐大人回来了,厨子就在这里候着,徐大人今日就不要进灶房了。”
徐谨客气而疏离地作揖道谢,却说不必。她对张亚若说道:“张大人,那件事我问问挽挽再说,你且回吧。”
“好。”张亚若点了点下巴,将手中的菜篮子交给她。“那几样菜不够吃,里面还有更好的东西。徐大人注意身体,按时用膳休息,不要太累了。”
韩伯光听这话挑了下他那双铁眉,他要去接过徐谨手中的菜篮子,她却并没有撒手。
“好,知道了。”
徐谨一语双关,二人皆转身背朝着相反的地方走去。
韩伯光看看他俩的背影,手扶着下巴,食指在左边脸上敲了敲,眼珠转动似在思索。
日落西山,徐谨开始一个人忙活起来,一会儿在灶房中烧火一会儿跑到陈挽房里看两眼,就这样做一顿饭的功夫,她双腿跑地都发酸。
如这几日两人的相处方式,如以前二人身份对调,调皮可爱又体贴懂事的少女哄着另一个少女吃饭一般,徐谨温柔地喂陈挽用了膳,陈挽吃的不多,但徐谨看出来,她在努力吃,努力不让自己担心,她努力了,她知道。
徐谨收拾着碗筷,看着侧躺在眼前的人,不过几日,她瘦了那么多。她呼吸几口后,确定语气平稳,自己不会哽咽,她开口道:
“挽挽,我就只有你了,你爹爹说过,你们是我的亲人。我的挽挽……”说到这里,她竟然没出息地淌出了热泪,还哽咽起来。她抑制不住,只能努力地说道:“我的挽挽,要好好的……我爹和我娘,至今杳无音讯,挽挽有事,我就没有亲人了。”她像个孩子般用手擦着眼泪,抽噎,委屈又无助。
陈挽起来抱住她,紧紧地抱着她,两人的骨头都有些硌人。
“阿谨,我就是累了,让我好好歇几日吧,就几日。我爹,我娘,姜姨,陈叔,敏桃他们,我都没去看呢……我得去。”
两个女子抱着哭了一阵,昏黄的房中只剩下眼泪。
徐谨安心下来,捋了捋榻上女子的头发,她从房中退出来,无声地将门合上。
院外跑过来一个士兵冲她行了一礼说道:“徐大人,范侍卫又来了。”
徐谨转头朝房里看了一眼,随侍卫出去了。
范偌南整个人显得焦急又没有精神,他见徐谨出来,忙跑上前问道:“文吉,挽挽呢?我可以见她了吗?可以吗?”提到挽挽,他眼中闪烁着一抹光辉。
徐谨离他一步远,语气淡淡的:“偌南,听说你母亲为你另聘了通政司一个参议家的嫡女,婚期未变,不在家准备成亲礼,你是来刺激挽挽吗?”
那日她将挽挽抱回来时,挽挽便说嫁不得了,但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范家主母竟真的上门来退婚,家中无长辈,更没有订亲时的互通媒妁,只有一个不见人的、待嫁失贞的女子和她两个人。挽挽当时只是笑了一下,她告诉她聘礼、婚书何在,便转过去休息了。
范母的表情是那么痛心,言辞是那么漂亮,她恳求、感谢、致歉挽挽的成全,礼节周到,事情办的滴水不漏,关系断的干净彻底。他们都好,只有挽挽不好,这几日挽挽一个人时,根本听不到她的任何声音,但是那日,徐谨在门外便听见了她的哽咽和压抑的哭声。
真快啊,第二日范府便放出消息,不日要迎娶京中通政司参议的女儿过门。
听说范达和范偌南同范母大吵了一架,范母病倒了,范达还亲自上门来给挽挽赔不是。挽挽不见任何人,通政司参议府的待嫁新娘也实属无辜,也要面子,此事便只能这样定下,范母打得一手好牌。
“我不……我不想娶旁人,文吉,我求你了!让我见见挽挽!她是我的妻子啊,她难过,我应该陪着她,我堂堂的七尺男儿,我有责任陪着她。”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长得那般结实的男子声泪俱下,嘴巴周围都是潦草的胡茬,双眼也布满红血丝,周围的士兵看着心里都不得劲。
徐谨仰着头将眼泪收回去,她看着范偌南问道:“三日后你会成亲吗?”
“我不!”范偌南矢口否决!“我只有挽挽一个妻子!”
“你母亲一哭二闹三上吊,你父亲和范府的面子,通政司参议家的女儿,你要如何负责?”
范偌南的眼泪从嘴唇上一颗一颗低落在尘土中,他坚定地回答道:“且不说我与挽挽深爱彼此,就说承诺一事,事有先后,我与挽挽儿时便订下婚约,此约未履,谈何其他?我虽孝顺,但不愚孝;在挽挽面前,旁的便都不重要,面子又是什么东西?至于通政司参议,我会亲自去赔罪。”他接着说道:“现在我只想见我的挽挽,她受了那么多苦,是我无能。”
徐谨再也忍不住流起泪来,她咬咬牙将范偌南带入府中,范偌南惊喜若狂。她敲了敲陈挽的房门,然后便示意他进去。范偌南又掉出豆大的眼泪,冲她抱拳行了一礼。
很快房中便传来女子的尖叫声、哭声,还有男子温柔痛苦的安慰声,那样凄婉,那样悲壮。
徐谨站在房门前,视线渐渐模糊,她转身离开,将这个小院完全留给他们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