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远，荆山。

在山上负责瞭望防备匪盗乱贼的绿营兵在发现讨虏军朝他们扑来时，直接选择了下山跑进城里，将这个扼守淮河河道以及能够居高临下对怀远形成绝对压制力绝佳阵地拱手让给了讨虏军。

退出荆山的原因也很简单，一是怀远只有百十号绿营兵丁，加上捕快和士绅的家丁也不过几百号人，而杀来的讨虏军却有足足数千人，这样的兵力差距直接让怀远的绿营兵失去了战斗的意志。

另外也就是他们认为李景天即使占据了荆山也没法发挥荆山的作用，毕竟虎蹲炮抬枪这样的火器也就在近距离有些杀伤力，稍微远一点和火枪没什么两样。

更别说封锁淮河河道了。

对此李景天只能表示，满清的官员还是图样图森破，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怎么会冒着杀头的风险起兵？

虽然这次起兵有因为两淮盐引案牵连到自己而被迫起兵的原因，但根本还是李景天有了一定的底气。

天尊教遍布淮河两岸的数十万教众给李景天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兵源，而他在龙脊山里捯饬了三年的火枪火炮则是讨虏军的大杀器！

“赶紧夯土，必须赶在天黑之前把炮兵阵地建立好！”

“弟兄们加把劲，推啊！”

赵全义步履匆匆，吩咐荆山上的队伍夯实土地，扫清杂草树根等清理出场地后，又来到山道上指挥运送火炮的士兵。

甚至，他还亲自来到炮车后面，顶着沉重的炮车用劲往山上送，前面马匹用力的拉着，后面则是一群群士兵咬牙顶上。

幸好荆山只是一座小而不高的孤山，而讨虏军所装备的火炮也是用石墨坩埚炼出的钢铁制造的，重量比起铸铁火炮要轻便许多，同等口径的满清火炮是神威无敌大将军炮，炮重在两千到三千斤之间。

而讨虏军的天师级野战炮，重量只有一千八百斤，别小看这少掉的两百斤重量，这是在比同口径的满清火炮威力更大耐久度更高的情况下，还能再轻上两百斤，这已经是非常大的增强了！

不过即使是天师级野战炮，讨虏军也只有五门，这就是讨虏军的全部家当了。

至于其他从宿州、蒙城缴获的火炮，则基本都是虎蹲炮劈山炮这类小型火炮，威力实在堪忧，也就装填石子铅弹，打一打散弹还行。

“风向西北风，适合开炮！”

“角度适宜，请求试炮进行调试！”

炮，是战场之王。

同时代的西方已经建立起了以火炮为核心的战场体系，而满清虽然也将大炮视为重中之重，但偏偏是因为将大炮看的太重，所以天下各地的大炮大都集中在京师，其余的也都分散在了各地的省城满城之中，寻常小城，就都是劈山炮虎蹲炮这样的小东西来作为防御了。

怀远，就是这样一座被忽视的小城。

东南西北城墙上，能开火的炮一共十八门，其中虎蹲炮六门，劈山炮十二门。

虎蹲炮射程太近，只能在近距离守城里发挥作用，所以理论上怀远清军能和荆山讨虏军进行炮战的就是这十二门劈山炮了。

这消息是李景天从怀远左近的天尊教教徒口中得知的，自从怀远来了一批淮北的士绅大户后，粮价飞涨，加之恶绅欺人，怀远城中百姓多有怨言，面对李景天的讨虏军，怀远百姓即使谈不上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对讨虏军也绝无恶意。

至于怀远周边的底层百姓，那更是欢呼雀跃。

在李景天率军进驻荆山，将怀远西北的出口堵住后，周围就有百姓来投，其中多是青壮汉子。

李景天虽然很欢喜，不过军中粮草不济，只能婉拒。

但他从这些中挑出了几百号善水的汉子，单独组成了一个水师营。

江淮水网密布，日后进入南方作战少不得这些会水的将士，毕竟李景天和他麾下的大多数士兵都是出身中原地区，其中绝大部分都是旱鸭子。

想到这里，李景天有些担忧，他日转战南方的时候，将士基本出自北方的这个背景会不会造成一些严重的后果？

“算了，还是先看眼前吧，拿下怀远才能攻克凤阳。”

怀远，就是凤阳的大门和城墙，怀远一丢，凤阳是绝对守不了的。

因为凤阳府城没有城墙，整个就外围一圈土墙，除非庐凤道台能够在自己攻克怀远之前，将江北的绿营都调到凤阳来，那样，清军才能与他有一战之力。

不然仅凭凤阳绿营只能眼看着凤阳失守。

于是，当天夜里，荆山顶上便接连响起一连串的炮声，轰隆轰隆的声音于淮河两岸不绝，炮声甚至传到了二十多里外的蚌埠集，也就是在当天夜里，讨虏军炮轰怀远城的消息被送到了凤阳府城，刚刚抵达凤阳还没睡个安稳觉的庐凤道台被这消息吓出一身冷汗。

“快！快召诸将议事！”

时值七月中旬，酷暑逼人，庐凤道台心惊无比，觉得事态发展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料，难以安坐，于是半夜将随他从庐州北上的姚参将等诸将召集而来。

姚参将刚开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待到一听讨虏军竟然开始炮轰怀远城时，心里一苦。

坏了！

乱贼怎么如此凶猛？

几日连破宿州蒙城二县也就罢了，瞬息之间在整个淮北掀起人心不安的大潮也能接受，但现在怎么拉出大炮轰城了？

“道台，可否知晓李贼所部用的什么炮？有几门？知道的话...”

“本官如何知晓？若什么都知道，还要你们作甚！一群吃干饭的废物！”

姚参将还没来得及问完，就遭到一通痛骂，唾沫星子被喷在脸上也不敢反驳。

等待庐凤道台气消了一些后，他便提议问道：“道台，下官认为，现在应该立即派遣营兵前往涂山，隔淮河观察贼人动静，待到天亮之后视情况择机而动！”

说这番话的时候，姚参将已经考虑到了保存自身实力，以保存庐凤道绿营的有生力量，隔淮河观察敌情，这已经够谨慎了吧？

没想到，他认为的谨慎在庐凤道台眼中，则是大大的冒险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