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骄阳
作者:沈处默 | 分类:历史 | 字数:10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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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葬马风波(1)
楚国,郢都。
楚庄王与蔿贾的单独会谈结束后,他们商议好的方案,便被一一推行。
对蔿贾的任命即刻下达,先是任命他总管督办水利农事。蔿贾也不含糊,受命之后立马召集一批熟悉地理、农田、水利的官员、民间高手和前朝退休官员乡绅一道,去往楚国北部。
他亲临现场,摸清当地的地形地貌、水流走向、地质土壤、农业作物生长周期特点等等。凡是与兴修水利相关的因素,事无巨细,全部纳入考察范围。事情之多,牵动的职能之众,震惊整个朝野。
不久,楚王又将他升至左尹。赋予的权力之大,对他管辖的事务给予的重视程度之高,更是前所未有。
明眼人一看便知,楚王借兴建水利之名,大大削弱了若敖氏的权力。毕竟,如此重大,举全国之力的工程,本应交由令尹亲自监督。这次却是单独召见直接下令,把令尹撇在一边,只是知会而已。
令尹大人还能一笑置之,司马则大为不满。
“大王如此抬高蔿氏,就是为了告诉世人,若敖氏权势太重,要小心提防。”堂兄弟一起喝酒,斗般先开口。
“我知道,全楚国人都知道。”说到这,斗椒就来气。“先人扶持楚王成就大业,立下多少汗马功劳?国家有难,堂哥的父亲(令尹子文)倾尽家产,扶危济困,帮助国家度过难关。没有他,楚国内部稳定都是奢望,更别说其它。战败不得入城,二叔被迫自杀。楚国有今天,我们斗氏付出多少有目共睹,我们得到的都是我们应得的。”
“我知道,我知道。”斗椒反应激烈,斗般赶紧安抚道:“有功劳是有目共睹,威胁到王室也是众所周知。”
斗般所说,乃是若敖氏不得不面对的事实。
楚穆王时期,因为穆王弑父夺位,子西想替先王伸冤,最后事败被杀。从那时起,若敖氏与王室的矛盾渐渐露出水面。
如今更不用说。楚王刚继位,就被斗克挟持,差点没命。楚王一定怀恨在心。只是若敖氏势力太大,他手上的资源又太少,实在无法抗衡。
“所以,从现在开始,谨言慎行,安分守己。”说到此处,斗般的表情和语气都很严肃。
“堂哥放心,只要大王不公开发难,我也不会公开挑衅。”斗椒的性格虽冲动,但是他也明白,绝对不能轻举妄动。毕竟,与王室公开决裂的都死了,足以惊醒后人。
“我就是怕,别人还没怎么挑衅,你自己先受不了。冲动是魔鬼,一冲动就要出事。”斗般的顾虑是正常的,这个爆脾气的堂弟从小就爱惹事。
“你放心,现在还不至于,将来可不敢保证。”斗椒觉得堂哥太啰嗦,有点不以为然。
“现在大王的动作不大。等他羽翼丰满,培植好势力,才会有大动作。”斗般明白,这一天终究会到来。在那之前,有必要先给堂弟打预防针。“盛极而衰,物极必反。这一天到来的时候,我们要懂得退,才能自保。”
“不用到那天,现在我已经知道结果了。”斗椒再自负,再自以为是,也不能罔顾眼前的事实。“就说你这个令尹吧。本该总管楚国大小政务,可是呢,修建水利如此重大、甚至关系楚国未来数十年命运的事,竟然不由总领。单凭这一点,我都替你不值。”
“只是个开端而已,后面还有呢。不过,修建水利,过程繁复,劳心劳力,不去也罢。一旦出了什么问题,责任重大。一个不小心,功劳没有,还落个罪过,不值当。”斗般轻描淡写道。
蔿贾被委以重任,斗般倒没有特别难过。一来,庄王要削弱若敖氏,他早有心理准备;二来,反正早来晚来都要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看好他眼前的一亩三分地,照样做他的令尹,有什么不好?
“难得大哥想得开。”说到最近发生的事,斗椒十分不快。“自从出了个什么“求败”招数之后,潘尪升任左司马。现在军中大小事务都要亲自过问,什么招募新兵,如何操练等等。还有那卢氏父子,父亲倒也罢了,加官晋爵,都是虚名。他守着他的庐地,安享晚年便可。”
“偏偏他那年轻气盛的儿子,调到郢都之后,简直是众星捧月。大王给他一支人马,吩咐他,摸索什么新战法。现在是隔三岔五的单独召见,相谈甚欢。军中的年轻一代,个个对他佩服得不得了。恨不得都投入他麾下,跟着他前途无量。”
对潘氏和卢氏的重用,意在从年轻的士兵开始扩散影响。新兵都追随他们二人,自然都愿意听命于他们,支持他们。日长月久,必定会凝聚成一股势力。
军中的提拔没有文官的提拔透明,基本全靠自上而下的举荐。派系、人脉、功绩,共同决定个人的升迁。从前,全是若敖氏一手把持。如果多加一派,必定会分散权力,进而达到平衡,威胁不到王权。
“这也是分散臣权,解除王室威胁的办法。你别忘了,当今的大王,曾经身受斗氏之乱差点丢掉性命。如此着急的出手,也是情有可原。”斗般比斗椒老成,他的为人也受其父——一代贤相子文,影响颇深。他看待问题比较冷静客观,对大势也看得比较清楚。
“明知道情有可原,可是事到临头,仍然不是滋味。”在自家兄弟面前,斗椒是有话直说。“想想我们家族,一共出了十位令尹。在楚国历史上绝对是空前绝后,无人能望项背。如果到了我们手上就日薄西山,怎么也不甘心啊。”
“不甘心也要学着放手。盛极而衰是天地运行法则,无人能违抗。日中则昃,月满则亏,激流勇退才是明智之举。”斗般害怕这个莽撞的弟弟搞事情,叮嘱再三,不厌其烦。
“好吧,我就静观其变,看看他们到底要折腾成什么样。现阶段,我就如堂哥所言,忍耐,忍耐。”斗椒的内心,以身为若敖氏的一员骄傲自豪,以发扬家族的荣耀为使命。他对自己的期待非常之高,他不能承受家族的光环在自己手上隐没。他更不能想像,要被普通贵族取而代之。但是目,前还未危及到核心,他选择暂且忍耐。
“听说苏从被大王派出去,说是要招罗天下饱学之士给大王讲治国之道。不知用意何在?”斗椒是个粗人,只爱耍枪弄棍。舞文弄墨之事向来不屑,更不懂。
“大王是想,将来要收服中原小国,多懂些中原文化,方便与他们融合更快,交流更顺畅。再者,对楚国经济文化发展也有益处。”庄王曾跟斗般提过,所以斗般非常了解。
“听说前几日,还请了个叫詹何的,说了一堆有用没用似是而非的话。大王听后,倒是赞不绝口。”说完,斗椒摇头冷笑。
这个弟弟,对得道之人竟轻视至此,斗般真是无奈。“说得很有道理,并非你所说的如此不堪。”
二人的对话是这样的——
庄王问詹何:“如何治国?”
詹何答曰:“臣只知治身,不明于治国也。”
庄王曰:“寡人得奉宗庙社稷,愿学以守之。”
詹何答曰:“臣未尝闻身治而国乱者也,也未尝闻身乱而国治者也。故本在于身,修好身为根本,其余为末。”
庄王曰:“善,寡人谨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