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曾经血殇的墓
作者:火凤骄凰 | 分类:历史 | 字数:23.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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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承业公悲怆斥元斌
跑了的人陆陆续续回来了,贤威公那边儿虽是伤重,但人还没死,算没大事,只留下贤威的两个儿子照看着贤威公,大伙儿都踊过承业公屋来。
福元公也来了,但承业公不在,大伙儿也不知怎的处理。
依照梅令村历来的惯例,丧事可以交由族上全权处理的。由族上讨论定出一套方案,主东家没有异议,大家就按方案办事。方案一般是先考虑主东家的能力【其实主要是财力】,然后参照别人家的做法定出来的,除非主东家另有交待。但如果主东家的交待不合情理,族上是有权否决的,否则大伙儿散了,你主东家自己来办,所以但凡丧事,主东家一般是不发表什么意见的,但听从族上决定,此所谓“生时是我的,死了是众人的”。然而没得人家主东家句话,你也不好随便处理。
但福元公还是叫了几个梁姓族人入到附屋先商议着,一面等着承业公回来。
承业婆房间里面,人多闷热,看承业婆有汗,四婶拿来一条毛巾,帮承业婆抹汗。
“我没事了,”承业婆幽幽地说,“你们都出去吧!房里这热,这多人窝在这儿好闷的,你们都出外面去凉快凉快吧!”
承业婆这么说,大家都以为承业婆是顶过去了,有人正要外出。
突然,承业婆跳了起来,用手指着屋顶的一个角,惶恐地叫:“蜘蛛,快打死它,快打死它。”
大家赶忙把承业婆按住。顺着承业婆的手指去看,没有看到什么蜘蛛,只有一、二只“算命佬【蜘蛛的一种,多在屋角上结网,此种蛛身小脚长,将它们的脚从身上扯下来,还能一抽一搐地动,象算命佬帮人算命时点手指,所以地方人叫为‘算命佬’,小孩子常捉来玩。】”
“没事的、没事的,”大家安慰承业婆说。“只是一、二只算命佬,没事的。”
“打死它,打死它。”承业婆还是惊恐地叫,并且要缩入床里。
四婶赶忙拿过扫帚,将屋角上的“算命佬”扫了。
承业婆这才又安静下来。
终于,承业公是回来了,见屋里有好些人,脸上骤然变了,大伙儿盼承业公回,但见到承业公,也不敢轻易出声,承业公站在屋门口,终于听到房里的人安慰承业婆的声音,明白着怎么回事,手里的药就掉落地上,又滾落檐阶。
福元公出来了,还没开口,承业公倒先开口了:“你们看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说完,就闪过门旁的石樽坐下来烧烟,一口一口地吸。那包药,就在承业公脚前。
福元公要劝承业公几句,但见承业公只是闷低着头,叹口气,就走入里面了。
大家理解承业公的心情,没有再去打扰承业公。
附屋那边儿的方案很快就出来了。
那时期,兵荒马乱,穷苦人家的,一切只能从简,况且十二姐虽已及笄,但还算是个孩子,而且还是个女孩子,所以族上决定,不用报亲戚,也不用等元斌回来,日本兵虽然来寻元斌,但元斌还没到家,能不能逃脱还说不定,就算逃脱,恐怕也不敢轻易就回;二是随便做个棺材,能防得野狗扒挖就行,找几个人将十二姐抬上山先埋了,然后请“先生【茅山佬、喃呒佬】”到坟前喃呒几句就算了,简简单单,主要是办了件事,埋了人就好。日本兵就在“李氏祠堂”,见只鬼好过见日本兵,见只鬼买两角纸猪肉,请喃呒佬来喃几句,装支香送了就行了,见日本兵,岂能如此容易?在家里喃呒,又敲锣儿又打鼓儿的,恐日本兵会来,会惹麻烦,一旦惹上麻烦,就不好办了,所以还是请先生到山上坟前去好。福元公将方案告知承业公,承业公一言不发,只是抽烟,好象没有听到福元公的话。承业公不吭声,方案就算通过了,福元公即叫过几个人,就着十二姐床上的席将十二姐裏了抬出厅屋,就将十二姐的床板来做棺材,又叫人落上士去请先生,直接去到山上。
承叙公本来就是做木匠的,即找来斧锯等物,大伙儿一齐动手,但没有人说话。
那时代,象十二姐这么年轻的人早夭的,大伙儿也见得多了,生病死的、生孩子死的、被狗咬着死的、被水溺着死的,一年到黑,哪村哪垌没三几个?稍不留神,就有人死了,大伙儿见的多了,也就见惯了,也就没有太多的悲伤,就算那些生孩子死的,一尸两命,村中妇人妹儿逃出村去,名为“避邪【自日本兵来过之后就改口为‘走日本’】”,也少见有人哭的。但十二姐的死,梁屋的人都默然了,本来应该能医治过来的,但就这样被蹂踏死了,而且是这样被蹂踏死的,日本兵居然能对一个垂危的病女子下手,这让梁屋人还有什么话说。
终于,天有一斧头砸在木工凳上:“中国这多人,为什么打不赢几个日本兵?让人家在大半个中国上作威作福。”
“中国人人多只是个样,”承礼公说,“人家日本兵敢来到中国打仗,我们中国人就是在家门口打仗,也有人不敢让个仔去同人家打仗,就想着保住自己的香炉钵,现在是害着谁了?成孽啊!”承礼说着,有意无意地瞟了一望在那边儿烧着烟的承业公。
承礼公是承业公的堂大哥,所以敢说出“成孽啊”这三个谐音字出来。
但承业公似乎没有听到堂大哥承礼公的话,对承礼公的话一点儿反映也没有,还是闷坐在那边儿一个劲地抽他的烟。
大伙儿可怜着承业公,没有去接承礼公的话,但在大伙儿的心里,都刻着着大大的两个字--“仇恨”。
棺材很快就做好了,有人用手试试,还算结实,大伙儿就将棺材抬进厅屋。
几个人正要将十二姐放进棺材里,承业婆突然从房里冲出来,过来要抢十二姐,一面哀声大叫:“我的儿啊!”
二、三个妇人忙将承业婆拉开,承业婆抢天呼地地哭,妇人们也一齐哭了,好不容易才将承业婆拖入房里。
众人将十二姐放进棺材钉好,抬上山去了,承业公还在门前门蹲坐着,还是闷着头烧烟。
入黑时候,元斌回来了。
承业公还在门前坐着,一见元斌,就跳了起来,好象是特意要等元斌回来似地:“你还回来做甚?你还回来做甚?走,不赶走日本儿,你不用回来了,不赶走曰本儿,你就不用回来了......”承业公对元斌吼着,用烟筒头猛叩在地上,又顿着脚。
元斌呆呆地望着眼前这个老豆,一时没反应过来,不明白老豆在吼什么,为什么吼?。
这时,承业婆出来了,见了元斌,“哇”地哭了,抢步上前,一把把元斌抱在怀里,大恸着喊:“元斌,你妹妹走得苦啊!”
承业婆这么一喊,承业公也“嗷”地哭了起来,他痛苦地蹲了下去,用手抱着头,放声大哭。
元斌终于明白过来,大叫一声“妹妹”,险些要瘫在地上,承业婆紧紧抱住元斌,母子俩抱头痛哭。
突然,元斌挣脱了承业婆的怀抱,转身就跑了,任由承业婆在后面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