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莽擦擦眼泪，叫杨勇等人上马继续前行。

马车驰出二三里地，来到事发现场。只见三辆马车停在那里，车上坐的妇孺全被杀死，地上躺着的是护卫和奴仆的尸体。

根据杨勇所说，护卫都骑着马的，他们赶到的时候强盗正在拉马，本来强盗还要去解开拴在马车上的马，看见杨勇们赶到，就骑上马赶着护卫的马一哄而散了。

我走到一辆黑色的马车前面观看，只见里面有三个妇女，穿着都很华丽。她们表情都很惊惧，显然是临死前被吓坏了。

其他两辆车里也是如此，被杀死的孩子最小的才两三岁，是被母亲抱着杀死的。最大的十五六岁，胸口挂着成串的贝壳或兽牙，身旁还散落着玩具。

王莽走下马车，走到马车里仔细把汲玄死去的家人看了看道：“没有留下活口么？”

杨勇道：“回禀新都侯，这伙强盗下手狠毒老练，我们赶到的时候汲大人的全家就已经死了。”

王莽黯然道：“如此说来，我的道远兄岂不是断子绝孙了？”

叹息片刻，让杨勇他们把地上的尸体抬上马车，然后继续赶路。

黄昏时候，来到槐里县城外，县长老远就出来迎接。

王莽面色阴沉，可是还对县长客气地还礼问候。

大家进城走到县长为王莽准备的驿馆。

由于我们人多，县长又安排人到客栈休息。

吃晚饭的时候，县长作陪，王莽并没有提起先前看到的事情。

饭毕，王莽把县长喊进屋里问：“槐里的治安如何啊？”

县长道：“回禀新都侯，本县路不拾遗，老百姓安居乐业。”

王莽喝道：“真的是那样么？”

县长道：“小人不敢撒谎。”

王莽怒道：“果真如此，汲玄一家为何被人杀死在你县里？”

说罢就让杨勇将汲玄一家的尸体抬来摆在槐里县长面前。县长看见尸体，惊慌起来，擦擦冷汗道：“小县一向太平无事，此事必定是流窜的盗匪所为。”

王莽拍案而起：“事到如今，你还敢对老夫放屁！”

县长脸色苍白、磕头不止：“大人不知，小县紧邻茂陵、平陵，从建元到太始元年，前后共迁徙天下豪强十万户守卫，其间龙蛇混杂，凶恶刁滑之辈数不胜数。茂陵的奸恶子弟驰骋三辅，拦路杀人、夺人财货，就连三辅都尉都惧怕三分，我一个小小县长又能怎么样呢？”

三辅都尉就是指管理三辅地区治安的京辅都尉、左辅都尉和右辅都尉。

王莽沉默半晌，说道：“话虽如此，你也该如实交代，为何故意隐瞒呢。你先回去吧，买些棺材来，把死者都收敛掉，汲道远和他的家人必须厚殓。”

县长走后，我道：“京畿之地，大白天就敢杀人越货，也太无法无天了。”

王莽道：“这些豪强恶少，必须要酷吏才能制服他们。”

谈论一番，各自回房休息。

路过厨房，看见牛胡兰还在和奴婢们一起洗刷餐具。大冷天的，把她的手冻得血红。看见我，她慌忙躲避，我叹息一声：“这造的什么孽啊，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我与杨勇同睡一房，刚落座，小不点就跑来拉我：“阿秀姐姐要找你说事。”

不由分说，就把我拉进阿秀的屋子里。

里面的几案上摆着酒菜，阿秀席地而坐，看见我笑道：“徐大哥如今是新都侯面前的大红人，连和我们说话的时间都没有了。要是到了京城，封侯拜将，肯定要把我们这些乡野之人忘得一干二净。”

我道：“你说什么，我忘了谁也不会忘记你。”

小不点道：“他敢，要是他敢忘了阿秀姐姐，我就把他抓进官府法办。”

这一路王莽都在教小不点宫中的各种礼节，耳濡目染，仿佛自己真成了皇上。

我笑了笑道：“不知道阿秀姑娘找我何事？”

阿秀道：“就是想和你喝酒说话，我们从阴山出来这么久，还从来没有聚拢过呢。”

说罢递来一杯酒，我接过来喝了下去。阿秀和刚刚洗浴完毕，穿着宽松的衣服，举手投足间微凸的乳峰若隐若现。

几杯酒下肚后，阿秀的双颊开始潮红，她看着我笑道：“我请你来是想告诉你，我在长安无依无靠，以后就要仰仗徐大哥了。”

我呆呆地看着她，有些不知所措，喃喃道：“我义不容辞。”

不知不觉，大家都已经喝醉，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青铜灯依旧亮着，阿秀与小不点东倒西歪地睡在竹席上。

身上什么盖的东西都没有，会着凉的说。

我想到此处，站起身去床榻上抱来两个毛毯，分别盖在她们身上。

阿秀在睡梦中呢喃道：“徐大哥，你可不要抛下我——”双唇似火，微微开合。看着她出浴后喷薄欲出的肌肤，不禁心痒难搔。

我心中一荡，忍不住把手慢慢朝她的乳峰摸去，低下头把嘴朝她的红唇吻下。

突然，一阵兵铁交鸣，有人高声喊道：“来人呐，有刺客。”接着便是惨叫声和厮杀声。

小不点从梦中蓦然惊醒，一骨碌爬起来四下看了看，看见我和阿秀纠缠在一起，指着我喊道：“哦，徐大哥竟敢深更半夜进来非礼阿秀姐姐，看我把楼大哥喊来扒掉你的皮。”

阿秀也醒过来，立刻羞红了脸，慌忙起身穿好衣服。

此时外面的打斗声越来越激烈，阿秀拔出墙上的宝剑对小不点喝道：“快去保护新都侯。”

小不点答应一声，跟着阿秀冲了出去。

我在后面喊道：“小不点不要乱跑——”

跑到外面看时，楼护和几个金刀护卫与一群刺客打成一片，黑暗中不知道谁胜谁负，不时有人惨叫着倒下。

沉睡中的士兵和荒人惊醒，点亮火把把客栈包围。

火光中，只见二十几个凶猛彪悍的男子正在负隅顽抗。

他们的穿着五花八门，有的披挂着铠甲，有的做胡人打扮，还有的穿着士人服装，却把衣角摞起扎在腰间，大多是二三十岁的男子。他们身上都带有玉佩香囊，要不是接连挥刀舞剑鬓发散乱低吼砍杀，我还以为他们都是文质彬彬的读书人呢。

只是身为刺客，他们也不蒙面，被火光照着也毫不畏惧。

杨勇带着两三百人赶到，加入厮杀。

二十几个刺客被包围，心慌意乱，刀法剑术破绽百出，被楼护他们接连砍死好几个。箭术好的士兵与荒人趁机拉弓射箭，又射死了大半。

王莽出来，四下看了看道：“保护公子，保护公子。”

金刀卫士们冲上小不点的房间，出来惊呼道：“公子不见了。”

王莽大惊，指着他们吼道：“如果公子出了差错，我要你们人头落地。”

众士兵惊悚，刚要去搜寻，只见小不点从角落里钻出来道：“我这里。”

说罢揉揉脑袋皱眉道：“该死的刺客，什么地方不好踢，偏偏踢我的脑袋，分明是欺负我长得矮么。”

阿秀过去拉着她的手叽叽喳喳，原来小不点刚出门没有和刺客打几招，就被刺客踢在脑袋上踢下楼去。

王莽怒道：“你怎么可以到处乱跑？”

小不点道：“我如何是乱跑，我是出来保护你的。”

王莽更怒：“简直是胡闹，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能保护谁？”

小不点眼圈一红，跺脚道：“好心当成驴肝肺，”

王莽对楼护喝道：“跟着她，不要让她再跑出来。”

楼护答应一声，跟着小不点和阿秀上楼。小不点进屋，咣地甩上门。

刺客中箭死了好几个，剩下的六个呼啸一声，准备逃跑。

楼护他们如何肯放？手中金刀如毒蛇般缠住刺客，又将刺客砍死了几个。

王莽高喊道：“留下活口。”

楼护和护卫将他们的刀剑击落，明晃晃的金刀指着三个刺客的咽喉。说道：“投降吧，你们还有活路。”为首的惨然一笑道：“在我们赴死党的话语中，从来没有投降的说法。”

说完剩下的三人一齐发喊，从怀里拔出匕首往胸口刺进去，楼护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三个刺客心窝鲜血喷涌，从嘴里喷出鲜血狞笑道：“从来没有！”

我被震撼了，什么是赴死党，居然能让他们视死如归？

楼护弯腰看看，对王莽道：“没救了。”

王莽面色一沉，拂袖回屋。

楼护招呼士兵把尸体收拾好，把刺客的尸体堆在一起，等明天槐里县长来让他找人辨认。

我跟着王莽走进屋去，王莽坐在灯下沉闷不语。

我走过去问道：“是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来行刺新都侯。”

王莽焦躁道：“他们不是来行刺老夫的，他们是来杀小不点的。”

我失声道：“小不点和他们无怨无仇，他们杀她干什么？”

王莽站起身目视前方道：“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总之是有原因的，你不要多问。”

我嗤地一笑，赶紧捂嘴。这些话肯定是牛胡兰以前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