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我回来了。”

皇帝的寝宫，赫连烨看着躺在龙榻上，仿佛老了一圈的赫连邑，满心酸楚。那个从小宠着他，犹如大山一样用伟岸的身躯、厚重的肩膀默默支持关爱着自己的父亲，如今也倒下了，虽然威严尚在，却没有往日傲视群臣，睥睨天下的恢宏气势。

“烨儿来了？坐吧。”赫连邑招手让赫连烨坐在他床边。

“父皇身体好点没？”赫连烨眉宇间浮起一抹忧色。

“哎，老样子罢了。”

赫连邑近距离好好看了一下赫连烨。

“自从上次萧雅那丫头坠崖，你也很久没来看父皇了，可是还在怪父皇？”

“儿臣不敢。”

赫连邑一笑，“你还有不敢的事？朕知道朕愧对你们母子，也没想到萧雅会是晴儿的女儿，真是造化弄人。听说那丫头没死，跟你一起回来了？”

“嗯。她现在就在烨王府。”

“看来那丫头还真是命大，晴儿也算是有后了。你打算怎么处理你们的关系？”赫连烨对萧雅的情意，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只是这身份确实比较敏感。

“不瞒父皇，今日儿臣专程进宫，就是为了这事，想请求父皇为我们赐婚。”赫连烨眼神坚定，单膝跪在了地上。

“赐婚？咳咳。”赫连邑显然没有想到，猛咳了几声，赫连烨立马上前拍了拍赫连邑的后背。赫连邑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

“你真的想好了？”赫连邑知道，他这个儿子看着乖张霸道，任性妄为，实则心里很有主见，不会轻易下决定。

“想好了。”赫连烨毫不犹疑地回道，“以前我是对那个女人有成见，不过，这都是你们父辈的恩怨，再说，这也怨不得她。如今我爱上她的女儿，也算是缘分，我爱的是雅雅这个人，无论她是谁，都不会左右我的心。”

“公主身份本来就是朕对她母亲的一种亏欠和补偿，只是名义上的，这个倒谈不上违背伦理。可如今朕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你的隐疾你和朕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朕还想着让你来继承朕的位置，充分发挥你的才能，护我枫敕昌盛，不如，你纳萧雅为侧王妃，你也是时候该成家了。”

“谢父皇抬爱，儿臣并无此意，三哥这几年创下了不少政绩，朝事打理得也井井有条，百姓官员都纷纷称赞，相信他不会让父皇失望的。再说，父皇身体会好起来的。”

“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你也不用妄自菲薄，别人也许不清楚你，朕从小看着你长大的，心里明白。你只是表面上看着张扬莽撞，实际上，文武双全。不光会打仗，论谋略心计沉稳魄力，都不遑多让，大有帝王之才。当初对外称你无后，也是因为你还小，只有这样才能护你周全。如今你羽翼已丰，只要你娶了左相千金，诞下子嗣，谣言不攻自破。也可以就此拉取左相的支持，加上手上的兵权，继承大统名正言顺。”赫连邑说得神采奕奕，大有马上拟旨的架势。

看着赫连烨无动于衷，随即一笑，补充道:“当然，萧雅你愿意娶，还是可以娶的，只是得一起办，不然正王妃未立，先赐婚侧王妃，左相会脸上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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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不可。”赫连烨扑通一下重重地跪下。

赫连邑愣住了，微眯着眼，并没有叫他起身，只是不怒自威地看着他，等着他解释。从小到大他最疼爱、感情最深的也就是这个小儿子了。虽然赫连淳也很不错，可若论感情，赫连烨自是继承皇位的首号人选，虽然皇宫冷漠无情，但对他，这些年的疼爱，都不是假的。

“父皇，儿臣不孝。儿臣并不愿坐那个位置，儿臣只想和雅雅朝夕相处，平淡地过一生，一生一世一双人。”

“你……”赫连邑气得不轻，他一直以来的打算，被他一句“不愿”便否定了，如何不怒急攻心。

“朕从小是怎么教育你的？你身为王爷的责任呢？”

“父皇，儿臣的责任儿臣自然知道。西北，儿臣会守好的，不会让任何人觊觎于我枫敕，等战乱平息，儿臣也找好了合适可靠的人手，再把位置让出来，请辞。”赫连烨一字一句地说道，掷地有声，心意已决。

“看来，你把一切都想好了。要是朕不同意呢？”赫连邑目光不善地看着赫连烨。

“儿臣今日前来请求赐婚，是想给雅雅一个名正言顺的婚礼。即便父皇不允，也无法阻挡我们在一起。况且，儿臣相信，父皇会理解的，毕竟，父皇曾经也为了那个女人差点遣散后宫不是吗？这么多年，你从来没有忘记过她。儿臣不想错过，用一生来悔恨怀念，那样的日子，不如不过。”

“晴儿？”赫连邑听他提起欧阳晴，原本强势的气压弱了弱，眼神有些迷离。

是啊，错过欧阳晴，是他一生的遗憾，回顾这么多年来，虽然坐拥整个大好河山，万民景仰，也不及和欧阳晴当初相处的那些日子来得珍贵快乐。

萧雅是欧阳晴的女儿，他看得出不是一般人，青出于蓝胜于蓝。她跟她母亲一样，甚至比她母亲更孤傲，是不会甘愿和别人共侍一夫的。而自然而然，赫连烨要和她在一起，注定就与皇位无缘。一国之主，享受了别人没有的权力和财富，相反，就有他的无奈。

晴儿，这是你故意安排的吗？如果答应他们，让烨儿给你女儿幸福，用一生去呵护她，代我赎罪，你是不是就会原谅当初我强迫对你无意的司马毅娶你，还假装恩爱？我以为这是对你好，却没想到，会给你造成那么大的伤害。

“罢了，随你吧，朕累了。”赫连邑突然间仿佛又老了很多，声音有气无力，有着深深的疲惫。

“父皇，还请保重龙体，儿臣不孝，明日就将启程回西北，统领大军，早日平息战乱。”

赫连邑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挥了挥手，便闭上了眼睛。

赫连烨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随后起身，悄悄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