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仵作娘子
作者:萧寒子 | 分类:历史 | 字数:10.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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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杨柳依依(三)
“余之文的确是在此处被发现,发现者便是他的妻子马氏,只是不巧的是,马氏失踪了。”秦泽微微叹了口气,“那日我们在六西街口守着,眼看着她与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进入了一家布庄很久未曾出来,我们便上前去查看,却不想布庄中根本空无一人,只有开店的老板以及她的一个伙计。”
“所以,这个马氏非常地可疑?”
秦泽只是点了点头。
月夕又看了看屋子的地面,“恐怕,余之文并不是在这里遇害的。”
这一句话,勾起了秦泽的兴致,眼前这女子的洞察力,果真不一般,他双手环胸,洗耳恭听。
月夕见秦泽这般模样,也心照不宣得微微扬起嘴角,“余之文被发现时,他的身边皆是药物,这一举动的确是一种假象,但凶手的目的,我想不是毒药,而是真正的杀人地点。我在检查梦落姑娘的尸体时,顺便也看了一眼余之文的,我发现,他的手指甲中,有一些还未干透的黑泥,这种黑泥,一般是种植草药的泥土,我在寒先生的药圃中见过,而这嘉善堂是一家药铺,方才进院子时,我也发现院子那边正好有一个种植药草的药圃,所以,我想……”
秦泽恍然,“余之文身上的草药是掩盖他身上泥土的痕迹?也就是说,余之文是在药圃中被害的?”
月夕微微点头,眼中却写满了肯定。
秦泽说完,立刻转身,来到药圃旁,开始自己观察,房子左边的药圃中,种的皆是一些寻常的药物,房子右边的药圃中,药物非常的稀少,像是被翻新过一般,月夕站在他的身旁,却仔细观察这秦泽,她笑了笑,道,“秦大人,有何发现吗?”
秦泽只是微微摇头,“狡猾的马氏,竟未曾留下半点证据!连动机也是让人捉摸不透。”
“依我看来,马氏是受人指使,而余之文,未必是马氏所杀。”
“何以见得?”秦泽满是疑惑得看着月夕。
而月夕只是笑笑,“直觉!女人的直觉一向都是很准的。”
见月夕笑了笑,就如同和煦的春风抚摸在自己的心口,秦泽的心跳忽然漏跳了一拍,他连忙扭过头去,不在看她,此时,却看到左边药圃中,有一株碧藤萝身旁竟不像其他草药一般布满几株杂草,他忽然反应了过来,连忙将不远处的竹心竹风招了来。
他指着那株草,道,“将它挖开!”
半晌,当竹心竹风将碧藤萝连根拔起时,在碧藤萝的根部竟然系着一卷白色的麻布,他小心得将麻布取下,慢慢摊开一看,里面却是一张写满字的绢布,看着,像是一份账单,但,好像是缺了一半。
月夕见罢,也只是平静的笑了笑,“这动机,算是有了。”
“你是说,马氏会为了这份账单谋杀亲夫?”秦泽将手中的账单紧紧握住,这个马氏的心肠实在是太过歹毒了些!
月夕却只是摇头,“我有一个感觉,马氏并不是杀害余之文的主谋。现在最重要的便是杀害梦落姑娘,姚妈妈和余之文的毒药,按照狱卒所说,食了这毒药,会开始癫狂,而且身上会在长黑斑,等到黑斑褪去,他们就会保持在似幻似真的状态,然后平静得死亡。若是这样的话,中毒的过程会很漫长,很痛苦。或许,这药便是经过余之文之手,交于姚妈妈手上的。”
“可是,梦落之死,为了什么?”秦泽双手环胸,进入沉思。
月夕的脸上除了平静还是平静,她就像是天空的皓月,狡黠洁白,永远让人触碰不到,却又像是一朵傲立的芍药,遗世独立。
“我还需要一些证据。”月夕喃喃道。
“什么?”秦泽满脸疑惑得看着她,“你——”
话还未说完,月夕便自顾自得在这院子中转悠了起来,“大人,倘若马氏真的要杀了余之文,为何不等到拿到您手上另外一本账本之后再杀呢?再者,所有证据对她都有利,她为何还要走呢?”
春风拂面,衣裳微浮,逆风中的倩影总是有种纤纤瘦弱之感,月夕缓缓站立,又下意识得摸了摸脸上的疤痕,暗自叹息,“果然还是无法平静面对啊。”
秦泽听罢,也不好上前宽慰,他也知晓,方才与月夕一路从府衙走到六西街,路上的行人无不暗自指点,而当时的月夕却是一眼的不屑一顾,脸上显得分外的平静,好像这一切都与她没有关系,而如今的她,眼神中带着三分的忧愁,一份的落魄,纤细的腰肢在微风的吹拂下,像极了玉河边上成排的杨柳枝,美而不俗。
“今日,我们到此为止吧,我派人送你回逸翠园。”说着,他便紧紧握着手中的账单,往门外走去。
月夕向他福了福,眼中却是分外的不舍,好不容易能够在这大街上走上一遭,这么快,她便又要回去了。
其实,逸翠园与栖燕楼大同小异罢了。
竹心上前为月夕引路,见月夕眼中的些许落寞,暗自笑了起来,他向竹风使了一个眼色,道,“月夕姑娘,如今天色尚早,不如我们去落仙楼弄些吃食如何?”说话声不大不小,正好使秦泽与月夕听个满怀。
而魁梧伟岸的竹风也是憨厚得点点头,却见他用浑厚的嗓音道,“是啊!大人,你们不饿,我倒是饿了!”
秦泽责怪得看了他们一眼,“看来我平时对你们太过于放松管教,你们竟如此无法无天!”
但当她看到月夕眼中的那一丝小期待,他只好暂时放下责骂的姿态,“罢了罢了,天色尚早,走吧。”
落仙楼是整个云阳城最有特色的酒楼,很多文人雅士皆会在此出没,落仙楼也会有丝竹声乐,与栖燕楼不同的是,这落仙楼中卖艺的,可男可女,且是名极一时的名角,当然,他们的聘价也是不菲的。
落仙楼最最出名的便是鹅翅,每日里只有十只鹅翅,若是去晚了,即便是出再高的价格也是难寻的。
形形**,物尽风华,落仙楼中的摆设犹如这名字一般,犹如谪仙之感,一进门,袅娜的丝竹之声,如同那绕梁的烟雾,久久不散,渐渐侵蚀着人们的心魄,这是何等高超的技艺。
此时,迎面走来一个蓝衫男子,文质彬彬得上前对秦泽拘礼作揖,却被秦泽一手挡住,秦泽的脸上也只是透出一丝浅浅的笑意,“家仁兄不必多礼。”
那男子笑了笑,嘴角竟出现了两个深邃的酒窝,“贵客上门,怎能不礼?几位这边请。”说着,他退到一旁,引着几人到了二人的一个极其雅致的厢房中。
几人在二楼的厢房坐定,厢房三面封闭,一面透空,正好面对着正中央的舞台,这样的设计以便客人们能够欣赏到足够美妙的节目,又能够商谈要事而不被打扰。
竹风竹心会意,便在一旁守着,而此时,舞台中一亮,一个偏偏佳公子从天而降,一袭月白色绸衣,没有半点掺杂,就像是一朵空中飘忽的云一般,轻盈剔透,再看他头上只簪了一根极其朴素的玉簪,却道是一个不拘小节之人。棱角分明的脸庞,衬托着一对极为深意的狐狸眼,仙气不足,妖气有余。
在座的所有人皆被这男子引了目光去,就连月夕也不例外。
这男子不知为何,突然从掌心掏出了一块洁白的巾帕。他口中吹了一口气,那巾帕瞬时间变成了一只会飞的白鸽,掌声之余,他又从身后掏出一个用金丝做的鸟笼,将这洁白的白鸽放了进去,他轻轻地关上了笼子,用自己的云袖轻轻一挡,金丝笼中的白鸽竟不翼而飞,而在笼子里的,却是方才那男子原先从掌心处掏出的那一帕白巾。
动作如此连贯神速,竟让人不易查出破绽,这样的技艺实在是高深!
秦泽轻咳了一声,问道,“这人是谁?”
月夕却是诧异得看向秦泽,“原以为秦大人与他相熟,月夕还想向这位技人讨教讨教呢。”
正在此时,竹心便上前道,“主子,此人名叫玄熙,是一个游历四方的术士,今日经过云阳城,恰好身上盘缠用光,所以便演上一出以抵了饭钱,顺便给在座的各位助兴。”
“术士?”秦泽蹙眉。
而月夕的眼中忽然动了动,这个叫做玄熙的男子,分明便是那日在玉河边卖水果的男子,虽然那时的他并不是那般的光鲜,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她这辈子都无法忘却。想到此处,月夕饶有兴致地眯了眯眼睛,此人在这落仙楼出现,必定有事发生。
这顿饭吃得异常的缓慢,秦泽却给自己缓缓倒了一杯酒,问道,“对于今日所查,月夕姑娘有何感想?”
月夕放下手中的碗筷,轻轻笑了一声,“秦大人是想要听听小女子的拙见?”说着,月夕将目光投向这雅间的一扇木月屏风上,这是一扇普通的桃木浮雕屏风,但屏风上的刺绣却是不俗,图画是前朝张士林的真迹,而绣工则是极为罕见的柳州绣,看似平实无华,但却价值不菲,“小女子如今,无话可说。”
“你可以说说,姚妈妈之死。”秦泽未曾抬头,自顾自地替自己斟酒。
“关键在于那毒药,月夕思来想去,既然这药在大瑞极为罕见,那我们要考虑是否是外来之物。”月夕顿了顿,“这件事,恐怕寒先生会比我更加清楚些。”
秦泽苦笑一声,并未说话。
“难道,寒先生也不知晓吗?”月夕这才开始皱眉,而眼神却还是那般得平淡。“所以,我们又要重头开始了……”
秦泽放下酒杯,眼中充满了冰冷,月夕被吓了一跳,就连追随他多年的竹心也非常的识相得站的远远地吞了一口口水,“或许,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