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玉生
作者:糖里有毒 | 分类:历史 | 字数:78.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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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媛娘
“大小姐,都安排好了,可是现在出发?”
大丫鬟恭敬地来至谢媛娘身旁禀报着,敬畏地看了眼眼前这个小姑娘便又低垂下了眼帘,不敢与其直视。
眼前之人是谁?名门谢家的独女,知名的贵女,有着极好的声誉与待遇,出身是一方面,她自身是另一方面。分明是个小姑娘,而有着不属于小姑娘的稳重。
有着小姑娘那纯善的外表,加上不属于小姑娘的懂事,这是谢媛娘极受各家贵族大夫人们喜欢的原因。
亦如今日,谢媛娘又要去讨喜哪家的大夫人呢?
“翠白。”
“奴婢在。”
“你说我此次前去能否一举成功,同二哥哥订下婚约呢?”
大丫鬟噤声,缓缓道:“大小姐讨喜,王家大夫人自是喜欢大小姐的。”
她其实不甚明白,以大小姐的条件分明能寻得更好的良人,到底是为何对王家那纨绔的二公子如此执念?
“走吧,媛娘许久不见二哥哥,怪想念的呢。”
说着,谢媛娘自梳妆台前起来,再次扫了眼镜中的自己,嘴角微扬,勾勒出甜甜的笑意,左脸颊的酒窝显得分外乖俏。
――――――
王家的宴会,来者皆是高家门第,名门望族。宴会布置精致,似是每一处都考虑到了极致,容不得有丝毫的差错,就似这家的主人一般,骄傲着,眼中容不得一粒沙尘。
“阿娘。”
贵妇抬眼,看向自己的儿子,笑意纵生,而像是发现了什么,笑意微僵,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头,质问道:“焕儿,扶侍你的那个童子呢?”
“焕之觉厌烦,就遣送回去了。”
闻此言,贵妇微皱的眉头才舒展开来了,对于王焕之说的这个理由是很满意的,继续道:“焕儿,你当记住,这次来王家的都是达官贵人,都是有身份地位的,切不可得罪了去,也不可忘了地主之谊。”
“焕之谨记阿娘教诲。”
“对了,这次来的小姐们,为娘刚才打量了几番,你也是知道这次宴会的目的,大家都知道,虽然说是为你那不争气的大哥,但还是为了王家选媳妇儿,这好媳妇儿最终还是会落在你的头上,焕儿,你可怨为娘私自为你做主了?”
“不怨。”
王焕之低眉顺眼,没有丝毫不耐烦,也没有丝毫自己的情绪,就是这么乖顺地听之任之。
很满意王焕之的态度,贵妇微笑着点了点头:“为娘心中倒是有了几个人选,像崔家的六小姐,裴家的大小姐,以及,谢家的独女儿。焕儿可要好好留意着这三个姑娘。”
“焕之懂得。”
“不过,这三个中,为娘还是最中意那个谢家小姐的。”说至此,贵妇眼中闪过精光,淡淡道,“且不说谢家是我们王家的世交,就凭谢家的地位与身份,也当攀结之。何况谢家小姐还是谢家独女,焕儿,你知道怎么做了?”
王焕之垂眸,点头道:“焕之明白。”
闻此,贵妇终是笑逐颜开,欣慰地看向自己的儿子,声音也放轻柔了:“焕儿呀,为娘真的没有逼你的意思,为娘也是为你将来着想,虽然那个谢家小姐确乎是小了些,这月才刚刚及笄,但是,她确乎是个好胚子,焕儿可以再等几年,等媛娘再长开些……对了,我记得谢家小姐叫媛娘呢,啊,想起来了,她小时候还跟你玩过呢!焕儿定能和媛娘好好相处的对不对?”
媛娘,谢媛娘……
王焕之眸光微闪,轻轻点头,也不言什么,而贵妇的下一言便是让他觉得浑身血液都冰凉了。
“既是如此,焕儿就去寻她吧,在湘院。”
他是知道的,他阿娘的打算,他觉得自己也是避不了的,可是,没想到阿娘安排的速度竟是如此之快,快到让他难以喘息,他的阿娘,特地将他叫来,告诉他这些,不是商量,只是简单的命令,简单到,让他心寒。而,他又能说什么呢?他除了顺从他阿娘给他安排的命运,他又能挣扎些什么?就像他脸上的**,那之下的,是见不得人的。
唯有,听之任之。
――――――
湘院,王家最幽静偏远的院落,而正因为偏远,所以幽静。在湘院前有一方小花园,种着如雪的荼縻,芳香四溢。
繁花如雪,团团簇簇,拥着花海中那位白衣的女子。女子有着绝美容颜,眉眼弯弯,笑颜清浅。如雪白衣,惹了一身花露沾衣。女子拈花轻笑,抬眼看向停驻在院口的王焕之。
还是那般的纨绔,白面朱唇,华衣熏香,跟高齿屐,出入从容,望若神仙。
女子微福身,冲王焕之点头,行礼。
“王二公子。”
王焕之眼眸微眯,打量着眼前的女子,没什么见到美人悸动与欣喜,只是淡淡道:“我认得你,你是珞羽馆的姑娘。”
“正是若儿。”
“你不该出现在这儿。”
“是王大公子的意思,若儿也是无能为力。”
王焕之不出所料地轻轻点了点头,眉宇间是高傲的肆意:“想来也是了,只有哥哥的授意你才能出现在这儿。”
“是若儿的荣幸。”
“你也莫恃宠而骄了,作为地主之谊,我警告你,最好离人群远一些,呆在偏僻的地方,等宴会结束了便悄然离开,免得惹麻烦上身,到时候可是哥哥也帮不了你的。”
“若儿懂得的。”
“我想你也当是聪明人,不会自找没趣的。”
王焕之不过冷哼,抬脚就准备往湘院走。
“王二公子。”
祁悠若突然唤道,王焕之驻足,侧首看向不远处的她。
“有事儿?”
“不,若儿只是好奇。王二公子身边那个扶侍公子的侍童去了哪儿?”
祁悠若笑意涟涟,问得毫不在意,就像是随口问问的一般。
王焕之眸光微沉,冷冷道:“不关你的事,不该问的别问,你这个女人一点都不安分。”
“是若儿越矩了。”
祁悠若低首,而嘴角的笑意不减。
王焕之冷哼,而准备再次抬步往前走,可是就因为女子下面的一句话,让他动作顿了许久。
“王二公子可是要去会见谢家姑娘?”
王焕之眸光凛冽,竟是泛起了寒气,直直盯着笑意清浅的女子,冷冷质问:“你见过她了?”
“不过和谢家姑娘聊了几句。”
“我再警告你一句,不要插手自己不该插手的,不然,哥哥是真保不了你的!”
“哎呀,王二公子说的哪里话,若儿一时无聊,四处闲逛,恰巧碰见了谢家姑娘,见姑娘是孤身一人,这才攀谈了几句,怎的叫做插手了不该插手的事情呢?”
王焕之抿唇,面无表情,而随之冷冷一笑,不置可否:“我也不过是警告你,别高看了自己的身份,这儿是王家。”
说罢,挥袖离开,大步走进湘院去。
祁悠若眸光流转,视线落在了如雪荼縻之上,轻轻开口,缓缓而言:“殇殇,你知道么,这种花叫做荼縻,是天降吉兆的祥瑞之花。”
溟殇从回廊转角缓缓而至,来到祁悠若身侧,修长如玉的手持过她如墨的秀发,低首轻嗅之,目光微涟,轻声道。
“花香好浓。”
祁悠若吃吃而笑,伸手从溟殇手中取回自己的秀发,轻声道:“别闹。”
溟殇也不在意,拉过她的手,将她自花丛中带出,而别有深意道:“这花香太浓,不适合你,你也不适合这花。”
“殇殇这可是说我配不上这花儿?”
祁悠若唇瓣微嘟,几番憨萌,不甚委屈。
“不是配不配的问题,是合适不合适的问题。”溟殇眉头微皱,继续说道,“我记得有一言:开到荼縻花事了。它不该是用来形容女子的花,尤其是你。”
祁悠若闻言瞬间展颜而笑,不置可否地回眸看向那花开如雪,轻声道:“我也曾听说呀,荼縻虽是祥瑞之花,是天降的吉兆,是开在天上的花朵,可是,这吉对于尘世中的人却并非好事。”
至此,目光一转,别有深意的看向了湘院,轻声道,“那是,分离的象征。”
溟殇沉默,而伸手将祁悠若的脸掰了回来,好让她看向自己,却什么也不言。
祁悠若微微一怔,看向眉宇凝重的溟殇,遂而笑逐颜开,言语生风:“殇殇呀,我呢,听别人说,这酴醾露可是极好的东西。如琼瑶晶莹,芬芳袭人,若甘露焉。夷女以之泽体腻发,香味经月不灭呢!你说,若是有一瓶酴醾露,对于女子而言,那岂不是一种欢愉?”
“你也在乎这种欢愉?”
“怎能不在乎呢,我也是女子呀,女孩子爱美,这是天性使然。”
祁悠若嬉笑着,她也不过是借话引话,岔开话题,倒也没什么深意,却是让溟殇望着那片如雪荼縻的目光显得复杂了。
――――――
“王大公子,我可是按你说的做了,记得到馆里把你欠的酒水钱都给还咯。”
祁悠若将玉佩还于王流萤,王流萤伸手接过,摩挲着那精致的纹理却显得漫不经心。
“碰上焕之了?”
“是呢。”
“你可曾说……”
“自是没有透露是王大公子的意思。”
不待王流萤说完祁悠若就应声打断,一副我办事你放心的模样让王流萤有些哭笑不得。
“算你识相。”
王流萤抬眼看了下不远处冷着张脸的溟殇,目光一沉,忽然调侃道:“你同他什么关系?”
祁悠若一愣,顺着王流萤的目光望去才明了,嘴角轻扬,目光不免柔和几分,她轻轻道:“殇殇自是我的君郎。”
“君郎?”
王流萤轻笑,“你尚年轻就把自己托付于这家伙,当真轻率,你不知道他是何人么?”
“看来殇殇有不好的名声呢。”
“何止是不好!”
“那又如何?”
王流萤一怔:“什么?”
祁悠若敛眸,笑颜清浅,她轻轻喃语着:“那又如何?”
王流萤皱起了眉头,还想说些什么,祁悠若已是福身告退。
王流萤看着她转身离开,朝着溟殇走去,他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却看到祁悠若忽地跳起来就抱住了溟殇,笑颜灿烂好似这世间最幸福的人儿,他有些不耐烦这样的景象,尤其是还看到祁悠若主动亲吻了溟殇的时候,他觉得他眼皮跳了跳。
“哼,有伤风化。”
王流萤啐了一口,转身离开。
――――――
王焕之看着眼前的少女,看着她较之小时候长开了些的娇俏脸蛋,以及那抹还是如同小时候那般纯真的笑容,竟觉有些恍惚,明明,从那次后,他再也不曾见过这个女孩了。
其实,他也早该想到的,她和他的命运,会有所交织,因为他身在王家,而她是谢家的独女,只是当初不曾细想,会是这样的交织,就算,她自己也曾那么说过了……
“二哥哥!”
少女欢快地奔到了王焕之面前,几乎无矜持地扑到了他的怀中,笑颜是那般的灿烂,她抱得很紧,生怕眼前人消失了一般。
“媛娘……”
王焕之此刻才恍惚回神,而意识到什么,赶忙轻推开少女,与之保持距离,显得慌乱地打量了四周,发现并无他人才得以松一口气。
谢媛娘不悦王焕之的推开,腮帮微鼓,秀眉微皱,不满地瞪向王焕之,而目及他脸上那浓浓的**,只觉十分碍眼,很是不开心,伸手就拉过王焕之,将他往屋中带,边走边道:“二哥哥放心吧,纵然是你阿娘的安排,可眼线早就被媛娘给打发了,这儿不会有第三个人的。”
言语间的沉稳竟是丝毫不符女孩那天真烂漫的模样。王焕之不由轻叹,任由少女将自己带入屋中。
媛娘还是媛娘,时间的荏苒只会让她的心智更加成熟,倒是他,不曾增长些什么,还是那么窝囊与孱弱。
“二哥哥坐。”
谢媛娘不由分说地将王焕之按坐到木椅之上,自己跑到了桌案前,拧起早就准备好的棉布来,触水温热——她早有准备。拿着棉布,走至王焕之面前,俯身就欲擦拭掉王焕之脸上的妆容,王焕之赶忙扼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二哥哥……”
“媛娘,不可。”
谢媛娘哀怨地看向王焕之,而后者目光坚定,没任何动摇,眸光不由黯然了,挣开王焕之的钳制,将棉布甩回了水盆中,闷闷地坐在了一旁,不看王焕之,却也不说话了。
“媛娘?”
王焕之无奈。
他可以对任何人高傲与不屑,对任何人演戏与假装,可是对她,他不可以,他也不会。
谢媛娘别开脸,不加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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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媛娘……”
王焕之又唤了一声,可是谢媛娘依旧不加搭理。
王焕之只觉无措了,轻叹了一声,径自站起身,来至水盆前,俯身,扑水,洗去脸上的妆容。
听到了哗哗水声,谢媛娘的脸色才好看了些,嘴角扬起一抹柔和的笑容,坐着等王焕之回来。
小时候,她想不透,为什么她的二哥哥明明有着冰姿琼骨却要用厚厚的妆粉将它掩去,现在,她明白了,她也理解了,她不逼迫了,不像小时候那样胡搅蛮缠无理取闹,也亏王焕之娇宠着她了。或许,就是因为王焕之对她的娇宠,从小就有的那份温柔,只对她才会有的温柔,她才痴迷了去吧。
她知道一个秘密,一个连王焕之亲爹娘都快遗忘的秘密,关于,他的姿容,他掩埋了许多许多年,不曾有第三者见过的姿容。
“这下高兴了?”
谢媛娘痴痴望着他,而后笑颜灿烂,眸子若星辰般夺目,重重地点头,道了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