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玉生
作者:糖里有毒 | 分类:历史 | 字数:78.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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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青山翠微,无名之碑
【君子之交淡如水。你可曾拥有过这样的朋友,纵然多年未见与联系,再次见面却心中依旧坦然自若?心头觉得温暖,犹如花香,越是清淡越能持之以恒。】
临,武帝高休云于尚风文帝六年篡位,改尚风国号为临。临武帝元年废琪王,平割据,三年尽收敏毓一带,至此,临国疆域辽阔,广于尚风,天下大定,四国鼎立,而临国至盛。
临至二世文宣帝高长风,其为人狷狂暴躁,他大兴土木,骄奢淫逸,臣忧于性命,民苦于劳役。临佑天六年,众合而攻之,临灭,尚风复辟。
史称临为僣伪之朝,历时仅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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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坟冢?咦,真是奇怪,碑上竟是没有署名,这是谁的坟冢?”
女子嘴角扬着浅笑,指甲轻轻划过矮矮的那方墓碑,似在询问身后之人,又似在自言自语。
“你们是谁?”
林逸飞惊讶地看着出现在坟冢旁的两个青年男女。
祁悠若转身看向林逸飞,林逸飞这才算看清了眼前这女子的容貌,而心下不由一怔。
这女子当真生得漂亮啊。
祁悠若瞥了眼林逸飞手中持着的花束,那是祭奠之花,心下有了思量,她莞尔一笑,轻声询问:“公子可是此处主家的人?”
林逸飞轻点头,随着祁悠若的目光才恍惚回神来,便立刻来到坟冢前,将花束置上,点上一根清香,拜了两拜。
该做的事情做罢了,林逸飞这才起身来看向旁边的两人,困惑不解:“你们是谁?怎的会出现在这儿?”
“公子问的好生奇怪,一来不明公子询问的到底是我与君郎的姓名还是身份,二来不明公子询问的到底是我与君郎如何来此的还是为何来此,这叫小女子从何处答起呢?”
祁悠若微笑着,目光流离,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的男子。
很清秀的模样,眉宇温和,而神情淡漠,一袭素白衣裳,如墨的丝发,额间的那道浅红印记却是格外显眼,似天生又似后天绘上去一般,不显突兀,反而平添了几分俗尘之感。
本并不是很在意,而听祁悠若如是说,林逸飞不由诧异了会儿,目光微闪,开始正眼打量她,只觉眼前的这个姑娘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倒也真是亏了她这番容貌,正想说什么,却又是被祁悠若抢先了一步。
“公子,所谓人不可貌相,也不是天生丽质之人就没有颗七窍玲珑之心,那可不公平呢。”
林逸飞一愣,竟是没想到这小女子直接就说出了他心中所想,而后思及又觉惭愧,是自己目光狭隘了,便是恭敬地向祁悠若道了个歉,赔了个不是。
“公子也莫行此大礼呀,小女子可承受不起!”祁悠若一脸的受宠若惊,而后却又像没事人一般,笑貌嫣然,轻轻询问道,“敢问公子,这个坟冢的主人家是哪位呀?怎的不在碑上标个署名,若是后人遗忘了,那主人家的生存又有什么意义呢?”
林逸飞听此言,将目光落回到了那方矮矮的墓碑之上,沉默了片刻微微叹息:“这墓碑的主人是谁我也不清楚,只晓得是叔叔的一个旧友,这旁边的书斋就是他的,或者可以说这整座翠微山都是他的。叔叔常年游走,只道是让我莫忘了替他常来拜祭拜祭,至于别的,我可不敢言。”
祁悠若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而后忽喃喃道:“那定是极好的朋友吧……”
不过一方无名的墓碑,周边无所杂草,却是带着清洌的浅香,是这漫山遍野的青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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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彦,南城黄昏向晚,那漫天的云霞就如凤凰槃涅般明媚绚丽,啊,你不曾看过,若是得了机会,同我去南城走一遭?
音容笑貌是记忆中的那个少年模样,那是他的友人高长风,他的这个友人啊,从来笑得肆意随性,那弯弯眉眼清澈透明,他是个从来想什么便是什么,心胸坦荡无所畏惧的人啊。
江南城晚,红霞漫天。
林彦静静坐在那儿,神情有些恍惚,他刚出游回来,一身风霜,没有直接去洗漱歇息,也没有通知任何人自己回来了,不过静静在大厅坐了下来,开始回忆些旧人旧事。
这次出游,他又去了一趟南岭山坡,在南城住了有一段时日,他再次看到了友人所说的江南城晚,确乎漂亮,他却只觉哀伤,漂亮得窒息,而片刻窒息过后他便开始收拾行囊——他许久不曾归家,改回去了,他的妻子在等着他。
可是回来之后,看着漫山遍野的青竹幽幽,他思绪又开始彷徨,他开始陷入回忆之中无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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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年前,尚风文帝大和四年。
“《烟雨归耕图》……哎呀阿彦,这画不错嘛,送我可好?”
高长风就是那么吊儿郎当,一副不正经的模样,询问着林彦可愿将他人赠物转赠于他。
“想都别想!”
林彦红着脸夺回画作,小心翼翼地将它收好,还不忘回头瞪高长风一眼,怨他的马虎粗心,也不怕将画作扯坏了。
“还瞪我?!快说说,哪位佳人赠予的呀?”
高长风嬉皮笑脸着,不怀好意地调侃脸皮子薄的林彦,眉眼间皆是笑意。
“胡说些什么,这是戴苍特意为我作的!”林彦红着脸咬牙切齿地反驳,“你想要的话去找他给你画一幅不就成了?”
“找他?你也不是不知道,那货抠门小气得很,还特别爱唠叨,你这不是为难我么?我可不想自找没趣!”
高长风幽幽怨怨地向林彦说着戴苍的不是,大大咧咧的,性情直爽,毫不忌讳,看得林彦只得频频摇头,无可奈何又说不上什么。
“对了,阿彦呀,让我在这幅图卷上题字可好?”
他人赠物,不可妄自加之,而最后,林彦还是默许了。
之后,高长风去了金精山。
林彦去清水镇采风之时恰逢再遇戴苍,无奈地提起此事,戴苍也只是笑笑,并不像高长风说的那般唠叨许久,甚至还真为高长风作了一幅《看竹图》,调侃着也让林彦为之作记,再赠予长风。
林彦望着那副画观摩了许久,而后嘴角轻扬,欣然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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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微山脚下有着翠屏山庄一座,庭院深深,它的大厅开阔,客座之上静静坐着一个男子,他神色彷徨,此刻正在回忆着旧人旧事,他独自一人,身影显得寂寥。
后来呢?
林彦径自回忆着。
哦,想起来了。
长风收到画也不过笑笑,将它收好了。记得再后来,侍童不小心翻了茶水泼到了画上,长风很是焦急,明明竹画都被打湿了,画也晕开不能看了,可是长风却是松了口气,现在想来,画是晕开了,可是当初我题的那字还完好着,长风当时的目光也的确是落在那些题字上的呀……
“阿叔?你回来了!”林逸飞诧异地看着独自坐在大厅的林彦,显然是没想到林彦会突然出现在这儿,“什么时候回来的,阿叔怎的也不同我们说一声?阿婶知晓了么?”
“嗯?”林彦回过神来,轻放下刚才撑着下巴的手,看向走进厅中的侄儿,只是点了个头示意,显然是根本没听到林逸飞的话而将目光落到了侄儿身后的两位:“他们是谁?”
见自家阿叔分明是发呆走了神,林逸飞轻叹息,也是见怪不怪了,只得无奈一笑,轻声道:“他们说是来寻阿叔的。”
“找我?”
林彦先是一愣,而后目光微沉,竟是警惕起来,正襟危坐,看向那两个青年男女,微扬声:“两位是何人,寻我何事?”
他常年在外,不定期回来,这次的回来也是凑巧,连他都把握不好的时间,竟还有人这般巧合地寻上了他?何况他现在虽然过得闲云野鹤,可是之前的身份是很敏感的,来特意寻他的定不是什么心思单纯之人。
“林大人不必这般警惕我们,我与郎君也不过凑巧来至此地。在翠微山顶瞧见了那方无名的墓碑觉得有些诧异,也幸得遇见了林公子,林公子向我们说了梗概,只是让小女子更是好奇,方才前来拜访。”
祁悠若轻轻说着,笑颜清浅,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林彦,心下暗叹:比想象中的还要年轻嘛,这般清俊,倒也是一番君子模样的人呢。
林彦闻言瞪了自家侄儿一眼,林逸飞便心虚地默默低下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心里不断念着:他是被坑的,是被坑的……
“林大人?”林彦嗤笑一声,站起了身,淡漠说着,“姑娘从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吧,恕不奉陪,也无可相告!”说罢竟是真的直接离开了,丝毫不停留。
看着林彦毫不给面子地就这么走了,林逸飞也只是无奈,而心下疑惑着。阿叔是极其和善之人,怎的忽然发起了脾气?
“祁姑娘莫要见怪,想来叔叔是刚刚赶回来,一路风尘是极其厌倦了,若有得罪之处,逸飞在这儿给两位赔个不是。”
“是我唐突了。”
祁悠若嘴角扬起一抹自愧的弧度,目光柔和,而睫羽微颤,敛去眸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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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呢,你又打着什么主意?”
溟殇轻倚木窗,好笑地看着桌案旁愁眉苦脸的祁悠若——这般模样的她,倒是少见了。
“能打什么主意?当然是收回我自己的东西,不过顺便好奇好奇而已咯,殇殇就不好奇么,那个墓碑的主人到底是谁?”
“悠若。”
溟殇忽然唤道,目光透过镂空的木窗投向了院落中,那儿种着片如翡翠般精致典雅的青竹,他轻轻说着:“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人要死去了,每一秒都会有一条生命在逝去,不是每条生命的逝去他就当有个墓碑来证明他曾存在过,墓碑上的署名?那是奢求。”
“殇殇。”
“嗯?”
溟殇收回视线,转回头看向屋中,而诧异祁悠若不知何时竟是直接来到了自己的身前,她就那么仰头看着他,离他很近,而嘴角扬着不怀好意的弧度。
“又凑这么近,你想做什么?”
“又冤枉我!你长得这般漂亮,我凑近仔细瞧瞧还有错咯?”
祁悠若说得这般义正言辞,还相当肯定地点了下头。
溟殇语噎,别扭地嘟囔着:“又拿‘漂亮’来形容……想看‘漂亮’自己临水照花去,看看镜子里的自己!”
“你可是嫌弃我了?”
祁悠若秀眉一竖,还拿手指点着男子的胸膛,一番质问的模样。
“哈?”
溟殇无语凝噎,对于祁悠若莫名其妙的思维根本无可奈何,直接抓过她不安分的小手,牵着她来到桌案旁,让她坐下,自己也就自然地坐到了旁边,开口道:“既是如此百无聊赖,那我就给你讲个故事吧,是个真实的故事,地点就是这个国家,尚风又或许当说是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