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玉生
作者:糖里有毒 | 分类:历史 | 字数:78.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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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标题被有毒吃掉了呢
二月二十,婚嫁吉日,而于二月十八,炎皇炎夭来见了叶王叶澄,准确些应是将成为他弟妹的叶铃才是,可是该出现的人却没有出现——他的弟弟并未来见自己未来的妻子。
而分明文炎婚嫁习俗是婚嫁前两日,也便是今日,二月十八,新郎要亲自前来与新娘会面,道“吾聘汝”并亲手递上信物,以示诚心,女方答应了才算正式确立婚嫁。
可是炎辰悕并未随炎夭前来。
“小弟不懂事,可是让叶王见笑了,我在这儿向叶王赔个不是,还望叶王见谅。”
“这礼自是要赔的,不然还让外人以为我叶王室的九公主好欺负呢。”叶澄嘴角挂着笑,而那双狭长的凤眸没有一丝笑意——他对于炎辰悕不遵守习俗亲自来见自家妹妹的行为表示十分不满意。
炎夭微笑着,并不正面与叶澄杠上,而是看向了叶铃,清和地说道:“怎么会呢,文炎是很看重这场联姻的,弟妹千万别将此事放在心上,我这个弟弟呢,有些害羞。”
叶铃羽睫轻垂,看上去那般温和,回之以微笑,柔声细语着:“炎皇言重了。”这般端庄,这般懂事。
炎夭涟漪之眸是微微一闪,笑意加深,将玉镯递向了叶铃:“这是他母亲留下的镯子,也算是定情信物了,弟妹接过便算是答应了,弟妹若不接,也无碍。”
叶铃沉默了会儿,最后还是伸手将玉镯接过了。
“铃子,你先回去休息吧,三哥还有事和炎皇谈谈呢。”叶澄突然这么说。
叶铃侧首看了叶澄一眼,还是点了点头,起身冲炎夭与叶澄微福身,道:“那铃子便先回房了。”
“公主慢走。”
叶铃点头回礼,将走之时忽意识到什么,望向了自家三哥身侧那个一直安静站着的青衣女子,有些诧异,心头有了念想,欣慰地笑了笑,终是转身离开了去。
好似从今早开始,这个穿青衣的姑娘就一直这么静静地呆在三哥身边,三哥去哪儿,她便也跟去哪儿,而一直静静的,也不说话。
这个青衣姑娘是陌生的面孔却隐约透着熟悉,她一时想不起来,她的三哥也没有向她介绍。就像是透明的存在,那个姑娘尽量掩去了自己的气息,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而确实存在着,她一抬头看向三哥,便能瞅见这个姑娘——静静的存在。
三哥身边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清丽的女孩子?不过想来是好事将近呢。
屋中静下来了,谁也不先开口说话。
炎夭嘴角挂着那抹不变的浅笑,眸光如水,滟滟随风,万顷流光,却似浮萍,飘忽不定。轻品着茶水,白皙修长的手指有意无意地划过了青花瓷盖,相得映衬。
炎夭确乎是个绝色风华的男子,他也不过静静坐在那儿,品着茶水,却自成风景,眉间一点朱砂,就好似鲜血一般。他浑身上下皆透着一股慵懒的蛊惑,而气息清冽,冰凉如水,叫人想靠近,却下意识地后退三步——听说人对于真美之物都会怀着敬仰,退后三步,不敢亵渎。
叶澄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淡定自若的炎夭,不得不承认,在容貌上他逊了他三分——他是比不上炎夭这番倾国倾城之貌的。
叶澄忽的目光一转,冷冽地扫向了一个角落,下一秒人已离座,黑纱轻扬,袭向那个早就存在的气息,而离那气息三尺处便被人攥住了手腕。
叶澄狭长的眼眸微眯,目光凝沉下来,尤其是看到柳青青亦被攥住了手腕的时候,嘴角轻扬,而话语冰凉:“炎皇有攥着人家手腕不放的癖好?本王还真不知呢!”
炎夭不过笑笑,松开了分别攥住叶澄和柳青青手腕的双手,道:“叶王有突然袭人的习惯,我也不知呢。”
叶澄不过冷哼,转身坐回到了自己位置上,见柳青青也回到了自己身边,伸手直接拉过了她的手腕,细细看着,看着上面那道浅红的握印,眉头微蹙:“炎皇还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
“叶王袭的突然,叶王旁边这位姑娘又救主心切,可是弄疼了姑娘?我在这儿向姑娘赔个不是了,姑娘莫记恨才好。”炎夭浅笑着,清和地说着,而忽对着身后说道,“辰小呀,你看你,早出来不就没事了么,叶王不会生气,我也就不会弄伤了叶王不是?还不出来向叶王道个歉?”
“臣弟疏忽了。”清朗的声音,有一俊秀少年从暗处缓缓走出,正是当来却没有出现的炎辰悕。看向脸色不是很好的叶澄,颔首,垂眸,“叶王。”
就只像是打招呼,说完两个字炎辰悕就沉默,不说话了。
叶澄眉目微挑,盯着这个明显消瘦憔悴了的少年,几乎是咬牙切齿:“你出来做什么,继续躲着啊,最好永远都别给我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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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辰悕不过站在那儿,听着叶澄的责怪,沉默着也不反驳。
“你当初是怎么向我保证的?铃子这还没嫁过来呢,你就开始冷落她,当着我这哥哥面给她委屈受,你胆子是不是大了点!炎辰悕我告诉你,如果你根本就做不到待铃子好,把铃子的位置超过你生命的价值,我也不稀罕这什么自古婚姻了,背信弃义又如何?遭世人非议也无所谓,我崇叶就这一个九公主,我也就这一个九妹妹,委屈了她,要崇叶做什么!大不了叶炎开战,本王怕你们不成!”
叶澄生平最厌恶的便是装聋装哑,看着炎辰悕也就火大,话便是越说越过分,最后索性摊牌,他不屑绕弯子,他更不屑拿九妹妹的幸福来当利益的筹码。
“叶王这是说哪里的话,辰小是害羞才躲着令妹妹了,叶王可是会错意了。”炎夭微笑着,清和地说着,径自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继续品着那杯茶,而其神色自若,好似并不在意叶澄说的话一样。
叶澄不过抿唇,直直盯着炎辰悕,他在等着他的解释。
炎辰悕别开了脸,轻轻念道:“我的命能值几个钱,叶王可是贬低了她的价值。”
“哼,你的命自是不值几个钱,我这么比喻也确乎是对不起铃子了。”
“可是,我的命是叠加的。叶王,我的命早就不属于我自己了,我这般苟且活下来,为的也不过是他罢了,就是娶你的妹妹,那也是因为他……”说至此,自嘲地扬起了嘴角,看向叶澄,满目悲凉,“你说,这样的我有什么资格来见你的妹妹,有什么资格来求娶她?”
——————
赫云大陆,二月二十,是个好日子,宜嫁娶。
今晚,是红灯笼遍挂,灯火通明,宴会还吵吵嚷嚷着,觥筹交错,而没人在意着——有几个人并不在这片喧嚣之处。
“阿澄,我不明白。”望着身侧的男子,他坐在屋顶之上,吹着凉凉晚风,冷眼看着宴会的繁华,而这儿却是一片寂冷。
今日明明是他九妹妹的婚嫁之日,而他依旧白衣黑纱。
“不明白为什么我最后还是把铃子嫁给了那混小子么?”轻抿酒水,而入喉冰凉。
“是。”
叶澄侧首,看向站在身旁的女子,嘴角微扬,拉过她的手:“来坐下,你站着我坐着,奇怪的很,不像情人呢。你可莫要拂了我的意,让铃子看出了端倪。”
柳青青敛眸,任由叶澄牵着自己的手,坐到了他身旁,很近的距离。可是她感受不到温暖,只有冰凉。今晚的夜风,真是冰冷呢。
“我呀,就一个九妹妹。这个妹妹呢,从小调皮捣蛋,我真是拿她没有办法,想说教又舍不得,谁让她是我的九妹妹呢?青青,你也是跟我们一起长大的,你当知道铃子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她是我至亲之人,是我最舍不得伤害的人,可是你看,她长大了,忽然就长大了,这般懂事,我都有些恍惚了,那还是我那个娇气十足的九妹妹么?”
叶澄笑了,那么惨淡,侧身倒入了柳青青怀里,扔开了酒樽。
酒液晶莹,在夜空中划开了一道唯美的弧线,折射着灯火的通明,倒影着他倚入她怀里的姿态,安静得就似一幅画卷。
柳青青身子微僵,低眸看着靠在自己身上的叶澄——就似无家归的孩子一般,紧紧抱着她的腰,生怕自己消失了,只留下他一个人。这般无助的脆弱,让柳青青不由心颤。
她从未见过的,这般需要依赖的叶澄。
“阿澄……”
“青青,怎么办,我是不想把铃子嫁出去的!可是要求嫁的是她自己,我怎么阻拦!她那个犟性子,倔起来了我怎么去反驳!”
“……”
“她从小就这样,如果我不答应,她就跟我闹,跟我倔,因为她知道,只要她坚持,我根本拿她没办法!”
“……”
“我舍不得,可是有什么办法?青青,要不你教教我,怎么把那孩子哄回来?我记得,小时候我没辙,都是你想的办法不是?她也很听话地回来了……”
“……”
“为什么都变了呢,自从我登基成了叶王,我感觉什么都变了,兄弟姐妹们不再将我单纯地当做一个兄长或弟弟,王祖母也不再将我单纯地当做一个外孙……怎么都变了呢?铃子也变了,自从她笑着告诉我她同意联姻开始,她就像变了个人一样,那么端庄懂事,礼节无差,多像个公主?都快成一国之母了!可我明明记得她最讨厌那样了,守着那些破规矩什么的,她最讨厌了,怎么突然她就成了她最讨厌的那种人了呢?”
“……阿澄。”
“青青,我突然觉得好冷呢,可是我又不想下去,你抱抱我好不好?我好像从没有抱过你,你也从来没有抱过我呢……”
从柳青青怀里出来,将柳青青抱入自己怀里,紧紧抱着,好像只有这样,他才可以从她身上汲取些温暖,让他不再那么寂冷。
柳青青羽睫轻垂,掩去眸光,任由叶澄抱着自己,小心翼翼地回抱他。
她觉得自己很幸福,也很悲凉,而那份悲凉因为夜风冰凉,压过了那份幸福的感觉,可是那种温暖的感觉却是真实的呀,哪怕只是生理的温暖,渗透不到她的心里去,她也满足了。
柳青青靠到了叶澄怀里,闭目,而唇瓣轻抿,许久,喃喃道:“阿澄,你喝醉了……”
“喝醉了?呵呵,对,我喝醉了……还好,只有青青看到了我喝醉后的样子。”
静静相拥着,他们没有看到那个回廊的转角,一个俏丽的女孩子,抬头望着屋顶上的他们,莫名地眼眶湿润,流下清泪。
主子向来寡情,对她亦是不冷不淡的,原来是心中早就有人了么……
——————
自炎夭成为炎皇,炎宫书房的灯火是长明的,夜未央,灯火通亮。
“哎呀,夭哥哥怎么早早地就从婚宴偷偷溜回来了呢,好歹哥哥也是一国之主,就不怕崇叶那厮责怪哥哥的怠慢么?”向天行懒懒地靠在椅背上,一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不断批阅奏折的炎夭。
“怎么会呢,我可是看着叶王一脸不耐烦地溜走了才回来的,他不会发现的。”
“啧啧,让小弟怎么说哥哥好呢?”
“少说话多做事,天行过来,帮我把这叠给处理了。”
“哥哥你真是……连弟弟都不放过!”说是这么说着,向天行还是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慢慢地走了过去。
“说来,天行最近是不是很闲呢?”
“嗯?”
“以前总见你往宫外跑来着,怎么最近都躲在我的书房里了?”漫不经心询问着。
而向天行面色一僵,目光微闪,也不过一瞬,又是那个眉眼弯弯,嘴角弯弯,笑得纯真无害的少年郎:“哎呀,天行只是觉得,莫姐姐跟着风帝去了尚风,辰哥哥根本没时间搭理哥哥,欣姐姐也跟着情郎跑了,炎敏那厮也被哥哥派去守陵墓,哥哥可真是孤家寡人,定很是寂寞吧?天行就委屈下自己,来陪哥哥咯。”
“少贫嘴,你也不怕闪到舌头?”
“天行说的可是肺腑之言!”
炎夭不置可否,只是笑笑。
没心没肺的人说自己说的是肺腑之言,有点喜感呢。
见炎夭不问了,向天行也懒得说下去了,随便拿了叠奏折就回自己的小案上,无所谓地翻阅着,心思也不全在上面。
他想着,他好像真的很久没有出宫,没有去见那小妮子了。
说不再见还真不再见,呵,向天行啊向天行,你什么时候也这么讲信用了?
——————
好像那个烦人的家伙,真的很久没有再出现在自己眼前了,是好事吧……
“芸儿?”
“嗯?”转过头去看向唤自己的苏菀殊。
苏菀殊无奈地笑了笑,走到苏芸儿身旁,将苏芸儿分错的草药重新分类。
苏芸儿这才惊觉自己分错了好几味药,譬如,她居然将木患子这本是清热的寒物放到了姜片这些暖胃药物中……
“是不是回尚风后太过忙碌而很久不曾看过医书了?”
“菀儿姐姐,对不起……”
苏菀殊讶然,继而浅笑,伸手轻抚苏芸儿的脑袋,温柔地念着:“我没有责怪芸儿的意思,芸儿不会成为医者,这我明白的,姐姐只是希望姐姐不在你的身旁,你也可以有自保的能力。”
苏芸儿低头,羽睫轻颤着:“我明白……”
“芸儿也莫较了真才是。”
“……”
“说说吧,刚才想什么去了?”
“!!”
“怎么了?”苏菀殊困惑苏芸儿表情的变化,尴尬的表情,很少见呢,至少在苏芸儿从尚风回来后,确乎是这样的。
“没、没什么……”
苏芸儿眼神有些躲闪,别开了脸,唇瓣微抿,眉头微蹙。明明带着尴尬的羞涩,却是被那严肃的认真生生压了下来。
苏菀殊失笑,头微斜,她似乎越来越看不懂自己这个妹妹了。
——————
“今天是铃子的婚嫁呢。时间过得好快,我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个嬉笑着说欢喜我的小女孩身上,怎么恍惚着这个可爱活泼的女孩就要嫁为人妇了?铃子她长大了不少……”
“不去看看他们么?”
“不去了,在街道上看到了她的婚嫁队伍,我已经很满足了。毕竟,我们现在去也解决不了他们之间的问题,说不定徒生困扰,反而是个尴尬。”
抬眼看向黛蓝色的天空,也只有在炎热的国度,那夜空会是黛蓝色的,闪着玻璃光芒的星辰就像是心灵的倒影,多么温暖,是淡淡的感动,而又多么寂寥,在偌大的夜幕里。
“殇殇。”
“嗯。”
“我们逃吧?”
溟殇垂眸,看向怀中的人儿。
她仰着脸看向自己,笑得那般纯粹,她的眸子干净澄澈,倒着他的影子。
他是爱极了她这般娇俏乖顺的模样——那是她将他的感受考虑了,她在征询着他的意见,纵然……
“随你。”他依旧这么回答着。
“不问为什么吗?”唇瓣微嘟,有些不满意他的次次依顺她的提议,而几番萌俏。
她在冲他撒娇,因为她知道,他会纵容,不会厌烦。她信任他,所以冲他撒娇,冲他卖萌。
若不是性格的缘故,不是所有人都会对不熟之人撒娇卖萌的。因为陌生是礼节的隔阂,这些都是自然的了。
溟殇伸手揉了揉她的丝发,凝望着她,笑意浅浅,温暖且温柔:“不需要为什么,你怎么想,我就跟着你怎么做。我说过的不是?”
“又在娇惯我?”
“嗯,疼你。”
“这般纵然我不开心哦。”
“娇气。等你真的不开心了再说吧。”
祁悠若嘴角不由勾起,伸手环住了他的腰,靠在他怀里。
她喜欢这种温暖而安全的感觉。
“我觉得,我们在这段时间,在这块地方,呆的够久了,我想继续我们的浪迹天涯,去踏剑寻花,去看我们未曾看过的风景,所以我想离开了,偷偷地,就我们两个,好不好?”
“听你的。”而似想起了什么,提醒着,“三月初二是苏菀殊婚嫁日,你……”
祁悠若抿唇,在溟殇胸口蹭了两下,嘟囔着:“随缘吧,如果可以便能参加,如果不可以,那就参加不了……”
“还有十二天便是。我们是要向北走?”
“嗯,去最后的国度,习泱。”目光异常坚定,而有异样的情绪流淌过眸底。
“你是不是不喜欢参加宴会?”
“我只是不喜欢宴会后那种人去楼空的感觉,凄凉。”
所以她总是提前离开,不希望看到的是寂冷与萧条。
溟殇只是浅笑,脸颊轻贴她的发顶,拥紧了怀里的人儿,无言。
——————
新婚的房间,总是这般喜气,这般珠光流离。
而静悄悄的,似乎只有了那成对的红烛的哔啵声,以及那浅浅的呼吸声。
红盖头遮面,她看不见前方有什么,可是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他就在那儿,前方,不远处,同样看着自己,可是迟迟没有来掀开自己的红盖头。
“你不准备来掀开这红盖头么?”
对方只是沉默。
叶铃眉头微蹙,继续道:“如果你不来掀,那我自己掀了?”
对方终是动了,走向了她,映入叶铃眼帘的那双绣金黑靴。
对方小心翼翼地用手抓住了红盖头的边缘,所以叶铃还能看到他节骨分明的白皙的手指,心里漏了半拍。
可是,对方又不动了,抓着红盖头边缘,也不掀开。
“炎辰?”叶铃不确信地唤了一声,她困惑了,那个记忆中张扬跋扈的男孩子怎么如今倒是这般安静沉默,小心翼翼了。
“铃子,你可是会怪我?”
忽然,他开口了。
在叶铃还诧异那熟悉的声音之时,视线已经明亮了——盖头终于被掀开了。
叶铃抬首看到了那个少年,那个她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的家伙……
他消瘦了许多。
叶铃瞳孔赫缩,完全的不敢置信。
沉默着。
炎辰悕手中还攥着掀下的红盖头,上面绣着牡丹富贵,那是崇叶的国花,花开牡丹,华贵雍雅。
他眉目如画,却是刻画着哀伤。
许久,就像是已经理清了所有的思绪,叶铃突然笑了,而炎辰悕惶恐了。
“你,在和我开玩笑么……”轻轻柔柔的话语,一瞬惊愕后的微笑,总是那般刻骨铭心,带着忧伤的悲戚。
——————
繁若树,轻柳风,或白或粉,漫天飞扬。
花树之下,满星如雪铺就,风轻扬,吹落片片星点,如沫,翩至肩头。
幽蓝的眼眸静静地凝视着坐在自己身侧的女孩子,她的肤色就好似水珠玉,白皙如凝脂,而带着透明,就像是会消失一般。
她在向他讲述着他们以前的故事,因为是他的要求,而她的目光柔和,看着自己笑得这般温暖,让他恍惚出神。
“你说你不喜欢雨烟街,却又死活不告诉我原因,后来当你离开了,我开始回忆,回想那些过往,希望找出原因,从而更好地来了解你。”苏柔桑轻轻柔柔地说着,就像是怕惊碎了美好的梦一般,“然后我明白了。”
说至此,苏柔桑垂眸,手微握,她深深自责着自己当初的无情与冷漠,她当初蓦然回首,才发现了那个一直默默守着她,喜欢着她的寒芒,想着当回应他了,觉得自己也不是无心之人,可现在想来,自己是多么可笑,恃着他对她的爱,而傲慢地根本不在乎他的感受,就好像他对她的爱是理所当然,而她根本就不需要付出什么一样。
现在,他是颜朔辛,他忘却了他曾对她的爱,所以她才恍惚,自己在失去什么。自己自恃的资本又是什么?
他不喜雨烟街,因为她忘却了那是她和芦荻常去的地方,是她和芦荻的欢笑,甚至亲吻。
所以对于他,一直默默守着,一直静静看着的他,这场面就是对他的嘲讽与挖苦!
而她什么都不知道,自私地揭开他的伤疤,也不管它是否愈合。
自私如她,在乎的远没他在乎的多,却还沾沾自喜着,真是欠打。
“雨烟街是什么地方?”颜朔辛轻轻念着,幽蓝的瞳眸,带着迷茫。
“那是有不好回忆的地方,不提罢。”苏柔桑温柔地笑了笑,似注意到了什么,目光微转,伸手拈过了飘落在他肩头的花瓣,眸光流离,喃喃询问着:“你还记得亲吻的味道么?”
颜朔辛闻言,目光闪了闪,视线落到了苏柔桑如满星般娇嫩的唇瓣上,头微斜,有些困惑,有些迷茫,又有些希冀着,羽睫轻轻颤动了两下。
苏柔桑的目光落在手指间那片满星的花瓣上。好干净与纯净的颜色,那是她不曾见过的花朵。
所以她并未注意颜朔辛。
像是想起了什么,苏柔桑忽抬首看向颜朔辛。
“对了,你……”
唇瓣上一片温软,惊愕。
以至于手指放开了,风轻扬,指尖的那片满星花瓣,随风轻扬,旋转着,舞蹈着,飞入花丛,不见其踪。
而又像是巧合,一阵大风吹过,繁祭漫天飞舞的花瓣,或粉,或白,如梦如幻。
衣袂翩飞,发丝轻扬,丝丝缕缕滑过她的脸颊——那是他的丝发。
一种悸动。
风止,花落,他离开。
“没有什么味道,”颜朔辛这么说,表情那么单纯认真,“感觉倒是还不错。”
苏柔桑怔怔地看着他,就似还未回神。
这算是,被调戏了吧?
她闻言蓦然惊醒,那如水珠玉般白皙透明的脸颊就那么染上了满星的颜色。
“你刚才想说什么?”好似才注意到苏柔桑的发愣,幽蓝的眸光扑闪着,“受风寒了么,脸怎么红了?”
这般认真,丝毫不能反驳什么的表情。
苏柔桑抿唇,别开了脸:“太热了而已,我想询问你,关于繁祭的传说。”
太热了?他怎么没感觉。人类的女孩子是这么怕热的么?可是他记得颜青歌说,只有胖胖的生物才怕热,因为晒的面积比较大。
颜朔辛默默地瞅了眼侧过脸去的苏柔桑。
除了胸和屁股胖了些,整体也不算胖吧。
因为他不怕热,所以喜欢怕热的她?
颜朔辛眉头微皱,很是认真地开始思考这个问题,而口中回答着苏柔桑的问题。
“我不知道什么繁祭的传说,但我倒是知道这片地方为什么被称之为繁祭,对了,再过两日,也便是二月廿三,你不可以来这里。”
“为什么?”
“因为幽寰历二月廿三,也就是赫云大陆的二月廿二,繁祭花舞。漫天花飞谓之繁,而风旋似龙卷,冲天祭之。故而,这片地方叫做繁祭,你在那天万别靠近这里,会被吹走的。”
苏柔桑虽然好奇,也还是点了点头,抬目望向这片偌大的花海——满星随风飞舞,就像梦一样。这几日,风确乎是越来越大了。
她也很奇怪,这儿明明是海底深处却是有天空——虽然没有日月,白云,星辰。也有风,还有这片偌大的花海。
——————
幽寰历二月廿三。
“大哥!”颜絮游推门而进,满脸焦急,“我寻不见幽儿了!”
一声清脆,水珠玉坠地,片刻化成了碎沫。
小龙溪心疼地在残渣周围转着圈圈,发着呜咽之声。
颜絮游只觉一阵风从自己身侧吹过,回过神来,屋中已不见颜朔辛,只有那以爪抚膺作长叹的小龙溪,眨了眨眼,还算冷静地蹲在了小龙溪旁边,嘻嘻笑着:“小龙溪,带我去寻大哥,我就给你一盒的水珠玉。”
小龙溪懒懒地瞥了眼冲自己嬉皮笑脸的颜絮游,气哼了声,表示自己的不屑。
颜絮游笑容微僵,咬牙切齿:“两麻袋!”
小龙溪瞬间眼睛变亮,嘚瑟地摆着小尾巴,在前头游着。
颜絮游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站起身跟在小龙溪身旁。
“对了小龙溪,爷爷呢?”
小龙溪摇了摇小脑袋,继续向前“卖力”地游着。
——————
就像是梦一样,狂风大作,而漫天飞舞的花瓣,或白,或粉,已不再是平时的繁星点点,恍若汇作了一条银河!
而风似龙卷,花瓣凝聚,就似一条大蟒,张着血盆大口,就要吞了天地一般。
狂风乱作,漫天花飞,多么梦幻的美丽,而又带着血腥的狰狞。
眼神空洞无神,步伐轻缓着,就似无视了凌乱的飞扬,向前走着——向繁祭的中心,狂风的中心走去。
奇怪的是,她的发丝飞舞着,衣裙飞舞着,娇嫩的花瓣不断在其间穿梭,可是她的神情自若,这狂乱的风丝毫不影响她的前行。
一把千斤重的尺剑牢牢插入地面,花瓣与飞舞的丝发几乎迷了他的眼,紧紧攥住那把尺剑,幽蓝的眼眸凝沉下来,盯着那抹不断往风源走去的倩影,漫天飞舞的碎花几乎要将她那小小的身影给吞噬了,只是若隐若现。
“苏柔桑!我说过你今天不准来这儿的!”
他大声呵斥,而声音被狂风撕裂,支离破碎。
就似听不见颜朔辛的呼喊,苏柔桑依旧径自向风源走着,那儿繁花遮蔽,她根本就看不到这风的源头是什么,却依旧往前走着,不改方向。
见苏柔桑如是,颜朔辛抿唇,眉头紧锁——他在思索怎么将她弄出来,风太大,他难以靠近繁祭,就是站在这儿他也很吃力了。
“大哥?你来这儿做什么!”颜絮游在离颜朔辛好一段距离就站定了,紧紧抓住了旁边的水晶柱,冲颜朔辛大声呼喊着。
小龙溪的小爪子紧紧抓着颜絮游的衣裳,小身子随风上下晃动着。
颜朔辛只是回头懒懒地看了他一眼,就转了回去,并未作答。
颜絮游正纳闷着,忽远远瞥见了繁祭中的那抹身影,惊愣:“幽儿!”
充耳不闻。
苏柔桑已很靠近风源了,忽止步,目光涣散着抬起了双手。
颜朔辛不解着,一道银光闪了下眼,定睛望去,脸色有些难看了——正是苏柔桑手中传来的光亮,那个发光的物体,是匕首!
此刻的他已是无任何的思考,尤其是看到了苏柔桑拿着匕首抹向她自己脖子的那一刻,他松手了。
颜絮游简直不敢置信地看着颜朔辛的松手,还有飞奔向繁祭——那是疯子才会的行为,是不要命的行为啊!
“大哥!”
颜絮游几近歇斯底里地叫喊着,而狂风大起,满天飞花,遮挡了他的视线,迷了他的眼,他只看到了颜朔辛那蓝色的身影瞬间被湮灭在了飞花之中,望不见了。
——————
就像是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的自己迷迷糊糊,失去了思考,也失去了方向,她只记得有个声音在唤她,一直在唤,在唤……
是个女子的声音。
她不想理会的,可是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她只能循声而去,麻木着,涣散着……
唤醒她的是一阵温热。
她有感觉,有什么温热的液体自脸颊上滑过了,滚烫的温度,几乎灼烧了自己。
颤颤地睁开双眸,迷茫着,而入目的是他的容颜,顿时清醒过来。
“你什么时候来的?”
颜朔辛不言,松开了环住她腰身的手,径自掏出丝帕来,伸手向苏柔桑的脸颊,小心翼翼地擦去。
苏柔桑不解,躺坐在地上,看着仔细为自己擦脸颊的颜朔辛,些许茫然,而目及了丝帕瞬间的血染,心中大愕:“怎么回事?谁的血?”
颜朔辛抿唇,缓缓垂下拿着丝帕的手来,深深凝视着苏柔桑的容颜,垂眸,轻声道:“你不介意自己的容貌吧?”
苏柔桑一阵愣怔,伸手就想去摸自己的脸,而手腕立刻被颜朔辛扼住了,木木地抬头看向眉宇微皱的颜朔辛,扯开一抹艰难的笑:“你是说,我毁容了?这是我的血?可我怎么感受不到一点疼痛呢?”
“我将你的疼痛转嫁了,你不会疼了。”
“……”
“你不用在意的,不过一张皮囊罢了。”
“……”
“如果你真的介意,我会想办法帮你医好,所以……”
“很丑么?”苏柔桑看向颜朔辛,神情显得有些呆滞了,“你会介意么?会不会因为我毁容,不喜欢我了……”
低低喃语着,明明是询问颜朔辛,却像是在自言自语,声音低得缥缈,不像是询问,倒像是重复一个不能更改了的悲惨事实。
颜朔辛一怔,低首看向这个显得痴痴的小女子:“做什么这么在乎我的感受?”
“寒芒,寒芒……”苏柔桑忽惨淡地笑了,笑得那么美,而右脸颊的刀子口又是那么狰狞,她的眼角滑下了热泪,与那伤口的鲜血相融相化。
她就是这么重复着低低念着,唤着,没有人知道她此刻的心情,思绪万千,她又是想了些什么?
没有人知道。
颜朔辛眸光微敛,神情有些无奈:“我不是……”
“寒芒,寒芒……”
颜朔辛抿唇,神情复杂起来,而他也不再说什么了,伸手拥抱住了眼前这个显得期期艾艾的小女子。
“这样好不好?你看不见我的脸,我亦看不到你的脸,可是,”伸手牵握住苏柔桑的手,将它放于心口之上,“这样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和温度。”
苏柔桑身子一僵,眼帘垂下,无声落泪着。
这是颜朔辛说不出的话,是只有她的寒芒才会说出的话。
他是寒芒,他就是寒芒,纵然失去了关于他们的交集,他还是他,无论他叫颜朔辛,还是叫寒芒。
而他们两人皆没在意的是,他们在繁祭的风源中心,故而平和无风,可明明四周皆是狂花乱舞。
渐渐的,他们不知道这么静静地相拥了多久。
风却是渐渐平息下来了。
繁祭一片狼藉,满星的花瓣到处都是,却是没有了一朵完整的满星。
凌乱,血腥。
“大哥,你和幽儿没事吧!”颜絮游匆匆奔过来,而看到了相拥的他们,目光一滞,薄唇微抿。
颜朔辛也不回答颜絮游,放开了苏柔桑,牵起她的手,拉着她一起站起,就准备走。
颜絮游也终是看清了苏柔桑的脸,一瞬惊愕:“幽儿,你……”惊呼未完,却是得到了颜朔辛冷冷的一瞥,颜絮游也算是意识到了什么,急忙闭上了嘴,低首不言语了。
“颜青歌在哪?”
“欸?”
“颜青歌在哪!”
“……爷爷不知去哪儿了,小龙溪也不知道。”
颜朔辛收回打量颜絮游的目光,盯向了一旁就准备游走的小龙溪,幽蓝的眸子微微眯起,透着危险的气息。
“颜青歌去哪了!”
小龙溪几乎一个哆嗦,点了点小脑袋,在前面开始带路。
颜絮游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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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呆在自己房间里,不许出来了,我等会儿就来寻你。”颜朔辛这般交代着神情恹恹的苏柔桑,似是很不放心她现在的状态,而又不知说些什么——该说什么来安慰一个毁容的姑娘?
颜朔辛抿唇,低首在苏柔桑些许苍白的唇瓣上印上一吻,轻轻浅浅,纯粹美好。
苏柔桑呆滞空洞的目光终是有了一丝亮光。
“一定要等我回来,不许再乱跑了。”
说罢,颜朔辛阖门而去了。
苏柔桑愣愣地坐到椅上,侧身,她可以看到梳妆镜,镜中女子体态婀娜,容颜姣好,而右脸颊上却是血糊一片,一片的狰狞。
她自嘲地扬起一抹笑,而镜中的女子,更显狰狞了。
她不安,她恐惧,她想逃离了!
可是。
伸手触到了自己冰凉的唇瓣,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他的温度与柔和。
抿唇,她又坐下来了。
她不能逃。
她要等,等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