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玉生
作者:糖里有毒 | 分类:历史 | 字数:78.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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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有毒就不输标题
阳光暖暖,在深院有一间雅屋,茶烟透碧纱。
“如何?”
一个女子的声音,温婉柔和。
“清冽,甘甜。”
一个少女的声音,清脆清灵。
少女轻搁下茶杯,抬眼看向茶几案对面的女子,轻声道:“云娘,我不明白,你泡茶的技艺这般熟练了,可是铃子却是没品过除这碧螺春以外的茶……”
沈云娘倾茶的手一顿,微笑着轻搁下紫砂壶,道:“铃子莫多想,不是云娘不肯泡其它的茶给铃子,是我呢,只会沏这茶呀。”
话至此,沈云娘的目光悠然,缓缓道:“他也只喝这么一种茶呢……”
叶铃目光微闪,垂下眼帘,安静地喝茶也不多问什么。
但是沈云娘开口询问了:“铃子,时间也不早了,辰小该担心你了。”
叶铃搁下茶杯,而目光转向一旁,只是轻道了一声嗯而无所多言。
叶铃行步在庭院之中,花正好,路径清幽。
沈云娘倒也是厌了那前呼后拥的日子,偌大寝宫中竟是鲜少有侍从往来。
也就让叶铃毫不怀疑,那抹院庭门口若隐若现的青绿色衣袂,就是他的。
“等了很久?”
她这般轻柔询问着。
炎辰悕回神,从轻靠的砖墙上起身,转向身侧的她,轻摇头:“没有多久。”
叶铃扑闪着眼眸,走到了炎辰悕身后,伸手轻轻拍去炎辰悕背后的灰土,道:“夫君当注意些才是,别靠在了不干净的地方。”
炎辰悕沉默,暼了刚才靠过的地方,是有些灰土沉淀了,感受着叶铃不轻不重地拍打后背,他忽然有些恍惚了。
“好了。”
叶铃收回手,行至炎辰悕身侧,轻声询问着:“我们回去?”
“嗯?”
炎辰悕回神,道:“炎夭请我们吃饭,我们先去他行宫,吃完回去好了。”
叶铃闻言轻蹙眉,道:“夫君怎的直呼你大哥名讳了,让他人听去可是免不了闲言碎语的。”
说着无奈似的轻摇头,径自往炎夭行宫的方向走去了。
炎辰悕愣神了半会,才慢慢跟过去。
“你对皇宫的布局已是了然了?”
“说不上了然,只是记住了些该记住的。”
“铃子……”
炎辰悕是想说什么的,可是面对这么端庄尔雅的叶铃,他硬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眼前的叶铃实在是让他看不透了,他已经是没有太多的心智来和又一个“全新”的她周旋了。
“夫君可是念错了,乳名私下叫唤就好,夫君当记住这儿不是私下。”
叶铃连头都没有回,只是轻柔地这般说着,提醒着炎辰悕那些该注意的东西。
炎辰悕抿唇,有些恼火了:“你这般懂得规矩,那可知尊夫道的规矩!”
叶铃目光一滞,驻足而低首,轻声道:“是我越矩了。”
炎辰悕恼恨叶铃这般乖顺的模样,却也懊悔着自己的口不择言,道:“我不是怪责你的意思。”
“是我越矩,理当怪责。”
“……”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想骂她,可是开不了口,他理亏;想道歉,可是开不了口,她爱搭不理;想谈谈,可是开不了口,他不知如何说起,她也不甚在意。
“瞧我这几日忙的,都来不及和弟妹吃顿饭,是我的罪过,弟妹莫怨了我这大哥才是。”
“哥哥一国之皇,忙是自然的,弟妹不敢责问哥哥的不是,哥哥何罪之有?倒是弟妹不曾来拜见过哥哥,是弟妹的不是。”
炎夭闻言不过笑笑,瞥向一旁闷闷不言的炎辰悕,无奈轻叹:“弟妹是有罪过呢。”
叶铃一怔,而后浅笑:“倒是希望哥哥点明。”
“弟妹的罪过在于,太冷淡辰小了。”
炎夭轻声说着,魅惑的桃花眼流离着浅浅的水泽,眉间一点朱砂,熠熠生华:“可是辰小做了什么不是惹弟妹不开心了?”
“哥!”
炎辰悕霍然站起,刘海儿轻垂着掩去眸光,他如是说道:“这饭也吃得差不多了,刚才喝了几杯,我觉得有些晕乎,可容铃子带我回去了?”
炎夭微微笑着,轻点头道:“辰小喝醉了呀,要不今日就留在宫里吧?”
“不了!”
炎辰悕毅然打断,而后低首,拉过叶铃就离开:“铃子,我们走。”
叶铃尚未反应,觉炎辰悕此举实在无礼,抱歉地冲炎夭道别,另一边是炎辰悕不由分说地拉她离开。
炎夭静静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渐行渐远,看着这偌大的寝宫又恢复了宁静,烛火轻曳,温暖的橘黄色的火光映着他柔和的面容,他的嘴角扬着浅浅的笑容。
“辰小,我可没有欺负她。”
声音这般轻柔浅浅。
“他是你的哥哥,更是文炎的君皇,你不该如此无礼数的!”
叶铃秀眉轻皱,轻声道。
“礼数礼数!叶铃你告诉我!是谁把你变成这般模样的!”
炎辰悕突然恼了,挥开了叶铃的手,转身瞪着她,厉声喊着。
叶铃一怔,她是不曾见过这般生气的他,他在恼什么?
“去他的什么礼数!叶铃你是怨我的对不对!你怨我你直说啊!你打我,你骂我,我不会还口,更不会还手,你别那么恶心我好不好!你是谁?这么听话端庄的女人是谁啊!”
他觉得他是被她给逼疯了,被她这番模样给逼疯了,所以恼了怒了,口不择言了。
“辰悕,我喜欢你,你知道么?起初我很恼,我也恨,恼恨你为什么要这么耍我,耍得我颜面无存,耍得我就像是小丑,我鼓起多大的勇气才来拒绝你,才来当个和亲的乖顺公主,可是你看,我嫁的那个人原来就是你,呵,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明明知道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不是……铃子,我知道这么瞒着你是我的不对,可是我说不出口!我……”
炎辰悕忽的止声,伸手一把将叶铃拉了过来,护在了身后,冷冷盯着缓缓从黑暗中踱步而来的生物。
那双幽绿的眼眸在黑夜中是那么璀璨,伴随着低低的嘶哑声,是兽吼。
“狼!”
叶铃惊呼,难以置信,“怎么会?”
“是囿苑,炎琰饲养禽兽的地方。我们闯进来了。”
炎辰悕眉头紧锁,四处打量着,内心深深困惑着。
这个地方是不会轻易让人进来的,就算误闯,门口也会有栅栏,也当有囿人拦着,怎么他们就莫名闯进来了?!
不对!这里不是囿苑,那么这匹狼……是从囿苑中逃出来了么?
思至此,炎辰悕松了一口气,庆幸他们并非在囿苑,又开始担忧,这匹狼的个头并不小。
“铃子,我来引开它,你去找炎夭……铃子?铃子!”
炎辰悕惊愕地看着已是跑向一边的叶铃,而清楚地看到那匹狼的目光转动,盯向了叶铃,咬牙,咒骂了一声,踢起脚边的小石子,伸手攥住,直接朝着狼的眼睛用力投了过去。
“啊呜!”
狼吃痛地低吼了一声,目光紧紧盯向了炎辰悕,退后了几步,而后蓄势待发,可就准备扑向炎辰悕的时候,一块更大的石头砸中了它的脑袋,龇牙,阴冷冷地瞪向另一旁,见得叶铃抿紧了唇瓣,慢慢退后了几步。
野兽沉沉低吼着,而后直接扑向了叶铃。
叶铃脸色煞白,转身就准备跑,却感觉到了被炎辰悕攥住了手腕,下一秒被他直接横抱起,快速跑离开。
感受着夜风吹过脸庞,叶铃目光微散,伸手搂过炎辰悕的脖颈,轻轻说道。
“哦,原来还有轻功呢,我都忘了……”
“你是笨蛋么!”
“……”
“想死自己去,拉着我做什么!叶铃我警告你,我不需要你那么伟大,你嫁给的人是我,只要你活着就是我的女人,想和炎悕再续前缘?你做梦!”
一个跃身,抱着叶铃站在了屋脊之上,冷眼看着庭院中冲他们凶狠嚎叫着的恶狼,凉凉地说着。
叶铃抬眼,静静看着他。
那么冰冷的俊俏脸庞,是他炎辰,不是那个温柔的炎悕。
“你在说什么呢,我嫁的人自然是你。炎悕是炎悕,你是你,你是嘲笑我连这个都分不清楚么?”
她如是轻轻说着,目光清明,面色柔和。
炎辰悕惊愣,低首看着这么温顺,轻轻靠在自己怀里的叶铃,她轻闭眉目,那么的清丽与祥和。
“炎悕他……你不爱他了?”
像是很吃惊炎辰悕的说法,叶铃睁开眼眸,道:“辰悕,你不是孩子了,连我都明白,那份感情绝不是爱,孩子之间是没有爱情这种东西存在的。”
“可是你说过,你想嫁给炎悕!”
炎辰悕抿唇,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倔强得就像是个孩子。
叶铃闻言竟是噗嗤一笑,肩头微颤。
“喂!笑什么啊!”
炎辰悕不由恼羞成怒了,脸上染上了淡淡的海棠红,很是羞恼叶铃这般的反应。
“都说你是孩子了,还不相信……”
叶铃欢快笑着,肩头轻颤着,脸上的笑颜是那么灿烂,让炎辰悕久久失神。
似乎很久没有看过她这般的笑颜了。
叶铃笑着,伸手揽过炎辰悕的脖颈,轻靠其肩头,轻阖双眸,轻轻说道:“辰悕,我忍了很久……”
“嗯,我知道。”
“真好呢……”
“什么?”
“我要嫁的人是你,真好。”
炎辰悕一怔,低头看着轻靠他肩头,眉目柔和乖顺的叶铃,她的嘴角还挂着恬淡的笑容,就那么毫无戒备地靠着自己,说着这么不负责任的话。
他忽然觉得释怀了,心中那份忐忑也算是终于有了着落。
夜风柔和,扬过相融的丝发,一时静默,只听得彼此清浅的呼吸声,那院中的恶狼也无趣地往别处走了。
沉默了很久,炎辰悕才喃喃说着。
“是呀,真好。”
如是和谐的存在,在屋脊之上,一个俊朗的少年抱着一袭宫衣的少女,沉默着。
在他们看不到的转角,有一抹紫色的身影轻轻倚着廊柱,他的一只手掌正轻摸着一匹狼柔顺的毛发。
“做得很好呢。”
男子的声音,清浅温和。
恶狼呜咽了一声,乖乖地趴在了男子脚旁,绿油油的双眸好似萤火一般,在黑夜中显得格外明亮。
“小狼,辰小心狠呀,比谁都狠。他可是亲口吃了双胞兄弟的人呢,怎么样,怕不怕?”
就像是听懂了男子说的话,恶狼却是不甚在意,懒懒地翻了个白眼,而瞥到了男子嘴角那浅浅的笑容,愣了愣神。
男子继续说道:“辰小他自私的很呢,他不允许任何他在乎的人离开他,就算死也要留下他的魂魄……小狼你说,这个这般会忍的弟妹,会如何?”
恶狼很奇怪地看着男子,不明白他问的到底是什么。
“算了算了,你顶多也是个畜生,听得懂什么呢?这小辈的事情还是让他们自己处理吧,至少这样就很好了,不是么?”
男子清浅笑着,那双桃花眸似笑非笑,似在看你,又似在望向他处,总归着一股魅惑劲儿,而额间的那点美人砂更是光华媚人。
他是个男子却生得如是绝色。
——————
粉墙黛瓦,厚重的大门,轻轻打开。
从门后走出一个温婉的女子,她的手中正端着一个铜盆,哗啦一声,将盆中的水泼到了大道之上。
“菀殊。”
一个女子的声音。
苏菀殊一怔,侧首看向声源,惊喜:“柔桑姐!”
——————
“这么说,小芒不是人类呀。”
伸手,戳。
忍。
“柔桑姐,你不用担心,你的腿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只要有五叔调配的药,对吧,五叔?”
“嗯?嗯嗯,小柔桑要相信五叔叔!”
伸手,再戳。
继续忍。
“……五叔,你别再戳朔辛的脸了。”
苏柔桑无奈,抱歉地看向面无表情的颜朔辛。
“啊?哦哦……”
苏泽贯嬉笑着,讪讪地收回戳着颜朔辛脸颊的手,虚咳一声,正色道:“小芒的伤没什么大碍的,疗养一段时间就可以痊愈,小柔桑,是不是已经有人为你们治疗过了?”
“嗯,在碧落的九重,一个叫云月的男子给我们疗过伤。”
“哦?有机会还真想见见他呢,小菀殊,这个叫云月的医术可不亚于你。”
“碧落……说来我曾去过那儿呢。”
苏菀殊浅笑着,又像是在回忆着什么,目光悠长。
“菀殊,你成亲了?”
“嗯?”
苏菀殊疑惑苏柔桑突然的问题,而后意识到大概是自己盘起了发髻才让苏柔桑反应过来什么吧,微笑着点头:“是呢,前不久成的亲,可惜了柔桑姐没来参加。”
而说至此,目光微散。
可惜了,是可惜了。
可惜了他们并未前来……
——————
“柔桑姐刻意支开了寒芒和五叔是有什么话想对菀殊说吧?”
苏菀殊浅笑着,柔和询问着,为面色复杂的苏柔桑沏了杯茶,递于她。
“谢谢。”
苏柔桑伸手接过,轻捧着茶杯,手指轻轻摩挲着杯纹,神色恍惚,不知从何开口说起。
“姐姐可是遇上什么麻烦事情?”
“不,我……”
苏柔桑抬眼看向苏菀殊,欲言又止,而后轻叹:“菀殊,我不知道我这么做对不对,我觉得是自私了,朔辛明明有自己的责任和义务,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没解决掉,就这么迁就我而离开幽寰,我……”
苏菀殊目光柔和,认真倾听着苏柔桑的无奈与迷惘,而后言:“柔桑姐想怎么做呢?”
“我不知道……”
“不,柔桑姐,你知道的,在这里,你当清楚的明白该怎么做的。”
苏菀殊温和地说着,轻抚上苏柔桑的心口,轻轻说道:“柔桑姐怎么想便怎么做吧,你当明白如何做对你们都好。”
“我……”
苏柔桑轻抚上心口,目光迷蒙,而后渐渐清晰,抬头看向苏菀殊,坚定地说道:“回幽寰!菀殊,我想回幽寰一趟!”
苏菀殊不过浅浅笑着,轻轻点了点头。
苏柔桑觉身心都轻松了许多,舒了一口气,思及什么,抱歉地看向苏菀殊:“菀殊,对不起……”
她失踪了这么久,他们也寻了自己那么久,好不容易回来了,她竟又是要离开。她清楚记得在门口的时候,苏菀殊看到她的出现,是多么的惊喜。
苏菀殊一怔,而后轻摇头,微笑着,如是说:“柔桑姐,我很开心。看到柔桑姐和寒芒一起回来了,我很开心。”
苏柔桑抿唇,似在纠结着什么,忽然道:“我会留在苏家的,在我和朔辛养好伤之前!然后再回幽寰……然后,我和朔辛会再回苏家的!”
这么执着,却真似个孩子般的倔强呢,苏菀殊的眼中盛满了笑意,俯身轻抚苏柔桑的丝发,轻声道:“是是是,柔桑姐会回来的,我们呀就在苏家等你们回来。柔桑姐,不管你离开了多远,多久,苏家永远是你的家,我和五叔都会等你回来,你是苏家女,这一点,没有任何人可以否认。”
苏柔桑怔怔看着那么温婉的苏菀殊,忽觉视线模糊了,她咬紧了下唇,不让哽咽声发出来,也强忍着不让那盈满眼眶的泪水滴落。
她是姐姐。
她是苏家女。
是呀,一直都是,她从来不曾这么正视过自己的家庭。她的家庭是支离破碎了的,父母双亡,谁来照顾她?可是她还是好端端地活到了现在,因为她还有亲人,还有苏菀殊和苏泽贯他们,她的家从来都是在的,可是她却不曾正眼瞧过,她如是后知后觉,真是自私无情呢……
――――――
静静望着紧闭的房门,刚还不时传来一两声少女的惨叫,接下来就是一片的死寂,整个屋子陷入了死寂,便好似里面已经没有人了,或者已经死了。
“师哥,四夕会不会熬不过去啊?”
“看她的意志吧,怎么说她也是圣女。”
莫子云说至此,顿了下,侧首看向托着腮帮,望着房门的唐小乐,继续道:“看她还想不想活着见到白霜雪吧。”
“师哥呀,凤凰槃涅,浴火重生。既然每个人都可以‘槃涅’,是不是小乐也可以呀?”
“不准。”
“为什么?!”
“一个人的潜力有多大?白霜雪斗不过永夜,可是白霜雪想保护圣女,所以他迫不得已选择‘槃涅’。因为小花妖的死,圣女几乎崩溃,她敢回来寻师傅,想获得身为圣女真正的力量,而要想如此,只得‘槃涅’。小乐,你想保护什么?”
“嗯……保护师哥!保护师傅!保护小月明儿!”
“小月明儿有师傅和我们保护,师傅不需要我们的保护,我也不需要你的保护。”
唐小乐瞬间蔫了,趴在树干上不想动弹,而又不甘心地喃喃:“谁都可以‘槃涅’,为什么我不可以?”
“谁都是人,为什么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像师傅一样的?”
“因为师傅不是人啊!”
“不管什么,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你承受不了。”
唐小乐撇了撇嘴,瞥向了一旁静立着的白霜雪,不由来了兴趣,探下头来:“小白霜,‘槃涅’是什么感觉啊?”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平淡,没有任何波澜。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那房门之上,不曾移动,望眼欲穿也不过如此。
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唐小乐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开口道:“小白霜你知不知道四夕和师傅……”
“小乐!”
莫子云忽然打断了唐小乐的话,吓了她一大跳,而又继续道:“不要说些无所谓的。”
这哪是无所谓的!
唐小乐想反驳,可是又思及什么,打了个冷颤乖乖地闭嘴,继续趴在树干上,盯着那紧闭的门扉。
可实在太过安静,让唐小乐心下抓狂,不由又开始抱怨了:“师哥,都两天了耶!四夕会不会……”
而话未说完,一声巨响,唐小乐呆呆瞅着轰然倒塌的房屋,那被炸飞的门还摇摇欲坠地挂在门框上晃动了两下,可是后面是什么?尘埃滚滚,她什么都瞧不见了,可是房屋倒塌了,这一点她清楚认识到了。
飓风刮过脸颊,她的刘海儿被风掀起,凌乱了许会儿。
风止,尘落。
唐小乐眼角微抽,伸手理好刘海儿,从树干上一跃而下,拍了拍衣裳上的尘土,笑颜灿烂。
“师傅!”
“乖了。”
微笑着伸手轻揉唐小乐的小脑袋,而后看向自己身旁那白衣的少女,轻声询问:“感觉如何?”
“一般。”
少女的声音还是那么轻柔,而语调冰凉,没有任何温度,完全不掩的敷衍。
如雪的瞳,如墨的发,还是那个清秀出尘的美丽少女,可是总觉得不一样,那双如雪的瞳眸,没了以往坠入星辰般对这世界的好奇与憧憬,除了平淡,没有丝毫涟漪与起伏,冰凉得让人心生寒意,敬而远之。
白霜雪一怔,愣愣看着这般凉薄的罗沙,想说什么,可触及到她望过来的目光,失了神。他以为她会说什么,可是她也不过淡淡一瞥,而后就转开视线了,漫不经心地望着其它,却不知在看什么。
白霜雪垂下眼帘,掩去眼中的情愫,沉默地站着,静静望着她。
“对了,四夕。”
就像是没有发现两人的小隔阂一般,无华笑颜清浅,那双浅灰色的眸子流离着浅淡而柔和的光泽,他轻言细语地唤着常人不能唤的关于她的名字。
“什么?”
她不过静静回望他,却面无表情,言语敷衍。
“这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圣主曾为你订了一门亲事,你可还记得?”
“哦?”
罗沙不过漫不经心搭腔,却不发表什么意见,也不曾看白霜雪一眼。
“如果四夕还记得的话……”
“无华。”
她突然打断了他的话,继续道,却是询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我的未婚夫,是怎样一个人?”
无华不过浅笑,凝视着她不曾涟漪的雪色瞳眸,轻声道:“一个像我这样的人。”
而她忽的嗤笑了:“你是我爹么?”
微笑着摇头:“不是。”
“你比得上我爹么?”
微笑着继续摇头:“自是比不得圣主的。”
于是,她的笑容收敛了,睨视着无华,面无表情,语气凉薄:“那就不要再询问我这种蠢问题了。”
说罢,挥袖往院门口走,与白霜雪擦肩而过。
“你,过来。”
声音清浅,没什么温柔可言,更像是命令一般。
白霜雪低首,转身跟着罗沙出了院门,渐渐就走远了。
“师傅,你怂了耶!”
唐小乐眨巴了下黑瞳,小心翼翼地嘟囔了一句。
“这就是四夕,我有何办法?”
无华无奈地笑了笑,也不甚在意。
“那么,四夕和你婚约……”
“她说算了,那就算了吧,我可奈何不了四夕呢。”
“哦……”
唐小乐有些失望地拉长了音。
师傅是极好的男子,当有个不凡的女子来配他。师傅和圣女有婚约,她是很早就知道的,那时她还自豪着,师傅这样的男子当然配得上天之娇女!
而当初看见罗沙竟是与白霜雪一同,她就有不好的预感,如今罗沙变回了罗沙,她就知道师傅没戏了!
“四夕变得一点都不可爱了,冷冰冰的……”
“这就是她呀,原来的她。”
无华浅笑着,思及什么,轻声低喃:“其实,就算是原来的她,有时候还是很可爱的。”
――――――
“进来。”
白霜雪目光平静,也听话地跟着罗沙进了房屋。
碰的一声,罗沙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白霜雪只觉一股寒风吹过脸颊,轻扬了他的丝发,下一秒一个温软的身体窝到了自己怀中,静静抱着他,靠着他,不言不语。
白霜雪低头看着怀中忽然抱住他的人儿,眼睫轻颤,目光柔和,嘴角的笑容也不自觉地轻扬,伸手回抱她,抱得很紧,好似要将她融入血肉中一般。
“小沙……”
他轻轻唤着,带了太多的小心翼翼和柔情,这般温柔地轻唤着。
“我喜欢你这般唤我,也只有你可以这般唤我,别人不准,再唤我一次。”
罗沙抬首,用手轻抚上他清俊的脸庞,嘴角扬着些许邪气的笑容,目光如炬,是极具占有欲的眼神。
“小沙……”
他低首凝视着这般显得狂傲的女子,温柔得又唤了一次。
罗沙突然吃吃笑了,倚在他怀里,这般乖顺,而忽的仰头,踮起脚尖,拉下他的脖颈,咬上他的唇瓣,一股血腥味充满了味蕾,刺激着她的神经,她从来没觉得这般心满意足过!
咬破是一瞬间,之后是缱绻如丝般的温柔,舔舐着那小小的伤口,将那血液尽数融入了口中。
不曾深吻,只是浅淡的触碰,厮磨着那份温软,难耐的感觉告诉她想要更多,她不满足这份清浅的浅尝辄止!
“霜雪……”
清浅低柔,而深深地唤着,雪白的瞳眸闪着异样的光彩,声音娇柔,怎么听都是有撒娇意味的,而其意非常明显!
白霜雪一把握住她暧昧摩挲着自己颈畔的手,低首,凝视着笑意连连,魅惑自生的罗沙,低幽询问:“你是谁,小沙还是四夕?”
“不知道。”
她不过嘴角带笑,回答得如是邪佞,她是个轻狂高傲的人,这般慵懒却自得的神情,纯纯的小沙是不会的。
“霜雪,”她忽然笑容就收敛了,抬眼凝视着清冷的他,目光闪烁,轻声细语,“随便它什么,我只想成为你的什么。”
“我的什么……你自然是我的小沙,这辈子总能扯动我心跳的人。”
所以她笑了。
“可是我都不知道,你有婚约的……”
说至此,白霜雪不由黯然地别过了脸,不去看罗沙。
闻此,罗沙眉头一皱,还真担心白霜雪伤心了去,解释道:“无华不是我爹,也比不上我爹,管他什么亲事,我不会嫁给他的。”
“可是,我比不上无华。”
“你跟他比什么,他这个活死人怎么能跟你比!”
罗沙一时无语,有些无措,不知如何开导看着黯然伤神的白霜雪,竟觉面对她爹也不过如此,她向来不会安慰人的啊!
“可是……”
“别可是了!白霜雪,我说了不会就不会,什么无华,让他死去吧,反正又不是很熟!”
反正他也不会死。
“……”
“干嘛这么看着我?”
罗沙忽然脸颊微红,被白霜雪这般直白的眼神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而后者竟是忽的低笑出声,一改之前的阴郁,那是她不曾见过的那么灿烂纯粹的笑颜,不由脸颊上的红晕更晕开了。
“你笑什么!”
“我在笑着呀,那是小沙说不出来的话,可是你就能将它说得理所应当,你有着身居高位的狂傲。”
“以及资本。”
罗沙有些不悦地眯起了眼,睨视着他,咬牙切齿道:“我说了,你管我是小沙还是四夕,你是我的男人,我喜欢你,就那么简单,你不要分得那么清楚!”
“那么我和我的分体,你呢,什么感觉?他居然能有自己思想,用我的感情来喜欢你,你什么感觉?”
“你果然介意了……”
罗沙抿唇,看着这般计较的他,不由懊恼了:“我喜欢的是你,我管他叫什么,什么身份。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要被你搞糊涂了!”
“是呀,乱七八糟的,感情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要弄得那么复杂……”
白霜雪幽幽道,目光清冷,伸手轻抬起罗沙的下巴,低首凑进她,盯着她那般夺目的雪瞳,突然低喃:“小沙,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分得那么清楚,小沙是小沙,四夕是四夕,我是我,他是我的魂魄,那他就是他,因为他有了自己的思想。如果你现在是四夕,那我的小沙去哪里了?四夕,你凭什么占着小沙的身体?”
“你已经疯了么?白霜雪,你跟着那个老头也没学到多少东西嘛。”
她不过哂笑,手掌那么温柔地抚过他清俊的脸庞,目光是痴迷,却说着那么轻狂无畏的话语。
“我疯了?谁疯了!我懊恼他会喜欢上你,但不后悔让他去救你,可是我突然后悔带着你回来这儿了……笨笨的小沙多好?变聪明了我反而觉得掌控不了她,她可是圣女!谁知道她会不会有一天就厌弃了我,而我根本无能为力!”
“你、你在担心这个?”
罗沙表情一滞,脸颊的红晕更甚了,轻咬下唇,看着满目戚戚的他,竟一时不知如何说才是。
这又是她没见过的白霜雪,不,或许见过,对了,在那一晚她见过的,那么的哀伤、自卑甚至胆小怯懦,而分明他是个清冷高傲的家伙,还带着磨人的小腹黑。
“霜雪,我还是我,‘槃涅’不过让我得到力量和以前的记忆,可是我和你的记忆,我小沙与你白霜雪的一点一滴,我都记得。
我记得你偷窥我洗澡,记得你丢我一人在林子里,也记得你曾那么温暖地拥抱过我……
就拿碧落来说吧,我记得你为我挡过狼群,我也为你包扎,你还笑话我笨,明明你才是!那时我讨厌你利用我,可是你为什么要将一个工具的怜悯心放在心里?都是你不好,你这么清冷淡漠的家伙,明明可以轻松地解决掉狼群,非得徒手,还险些丢了性命!你傻么!为了工具你这样值得么!”
白霜雪目光一滞,怔怔看着越说越激动的她。她在说他们的经历,是了,那些已成为回忆,是只属于他们的记忆。
一个人的感情,不就是因为有事情,有了经历,留下了回忆,所以就在意了的么?管她是谁,那些一起的经历,里面的那个人是她,这就足够了。
想来可笑,他的魂魄也不过是用着他的记忆来爱她, 归根到底,爱她的那个人是和她共同拥有这段经历的他,仅此而已罢了。
一般而言,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和他人有什么干系?回忆是那两个人的。
“值不值无所谓,我只记得那个时候,我不想让你那么讨厌我……”
白霜雪轻声说着,看着罗沙,目光中闪过异样的光芒,而罗沙并未注意。
“不需要你说,我也知道。”
罗沙脸颊微红,不由别开了视线,而转移了话题,“你怎么不曾告诉我‘槃涅’这般痛苦?”
可是白霜雪没有说话。
罗沙得不到回答,一时困惑,转回视线去看他,就对上了他微灼的目光,这般深深凝视着她,不由一怔,刚想开口说什么,就被突如其来的温软堵住了所有的话。
羽睫轻颤,双目对视着,不曾闭眼,却是极享受这般的乐趣,更像是较量,好似谁要是害羞了,闭了眼,那就输了。
是有些不一样了,小沙是不会这么大胆盯着他的,内心的想法全表现在眼中,这般率真坦白,与有些内敛的小沙是不一样了。
“霜雪,之后我想去个地方,陪我去。”
“好。”
“还有,我是我,我不准在我没放弃前你就先放弃了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