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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玉生

作者:糖里有毒 | 分类:历史 | 字数:78.8万

第五节 有毒就不起标题

书名:莲玉生 作者:糖里有毒 字数:7280 更新时间:2024-11-25 23:32:16

新雨过后,梧桐花还是那般清丽地盛开着。

似乎有什么不同了?

哦,是落花。较之前几日,今日落下的梧桐花都快堆积成了一层,让她无处落脚了。

她记得前日丁香花还开得那般繁盛,就似素上雪,怎的一日未见就无芳踪了?

凋谢了?可是树下并未积“雪”。

哦,前几日忽的狂风大作,怕是潜入何方无处寻了。

“阿娘。”

一个男子的声音,清朗纯粹。

几乎是下意识地错愕,不敢置信地回首,却是真的瞧见了心中挂念的那个孩子,顿时眼角湿润,迟缓上前,颤微着伸手,捧过那张俊美的脸庞,仔细打量着――是他!只有她的儿子才会如此俊美得好似谪仙!

“沫儿……是沫儿对不对?你终于舍得回来看阿娘了是不是?”

溟殇沉默,看着这般欲言而又止,却明显因为他的到来而十分欣喜的他的阿娘。

他以为她会生气,责骂他的自作主张才是。

“我带了一个人来见你。”

如雨姗一怔,讪讪收回手,静立着微笑,典雅端庄,纵然眼底深处是无奈与哀伤。

她的孩子,不认可她呢。

“是沫儿的朋友么?”

溟殇别开了视线,转向了另一边,清淡开口:“是妻子。”

――――――

“若儿长得很漂亮。”

如雨姗注视着端坐的祁悠若,她的脸上是浅笑,带着宠辱不惊,而她分明是紧张的,她紧握的小手出卖了她,是因为见到婆婆了而紧张么?

“姨也很漂亮……”

如雨姗一怔,而后温和微笑:“怀沫儿的时候早,还来不及老罢了。”说至此,忽然询问,“沫儿定不会回答我的问题,趁他不在,若儿能否告诉姨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祁悠若目光微澜,轻轻回答着如雨姗的问题:“在路边,殇殇他受伤了,我救了他。”

“受伤?!”

如雨姗惊呼,微蹙眉头,“这孩子又胡来……”

而温和看向祁悠若,轻轻说道:“若儿可能会在习泱听见些什么沫儿的是非,若儿定不要当真了去,那是沫儿怨我,避我,故意践踏了自己的名声。”

“省得了。”

“……若儿,就算他这般逃避,可是他始终叫做泱君沫,不管他是不是愿意,他的名字代表了什么就是什么,你有做好心理准备么?”

祁悠若神情恍惚了一下,幽幽道:“他不愿的事情,谁也干涉不了。”

如雨姗诧异祁悠若所说,秀眉微蹙,轻叹:“那他就不应当回来。”

他真的有做好回来的准备么?席上知道他回来了,还会轻而易举地放过他?

――――――

“沫,你回来啦!”

一个男子的声音,有些尖细,带着孩子的音色,不难听出他的喜悦——因为眼前人的到来。

溟殇面无表情地推开就要扑过来抱他的家伙,清淡开口:“带我去见六清。”

“你为什么一回来就只想着见六清,我才是席上!我很思念你的……”

幽幽怨怨,不满溟殇的没心没肺,好似小妇人般抱怨着。

“席上没有六清就什么都不是。”

溟殇微眯眼,睨视着冲他幽怨的男子,有些不悦了:“你比净沙还讨厌,别老缠着我,我没有断袖之癖!”

男子一怔,委委屈屈地耷拉下脑袋,秀气的面容因为溟殇的话恹恹无精神:“沫怎么能将我与萧净沙那厮蠢货相较?他能做什么?他只会做些伤害你的事!”

“你哪来那么多废话,带我去见六清!”

溟殇已是很不耐烦了。

“我!”

男子还想说什么,却是郁郁寡欢,认命地带着溟殇进入了一间石室。

石室紫光倾泻,地上壁上皆刻画着古朴的纹路,像是什么古老的文字一般。

而正中,一袭白衣,端坐着一个少年,几乎透明的肌理,墨发瀑悬,无任何束缚。

他就那般安详地坐于那儿,闭着双目,干净白皙的模样——他还是个孩子不是?应当天真烂漫地尽情玩耍,在外面的世界,而他却一直呆在这儿,从小便是,被囚禁于此。

“小清?”

溟殇走至少年身旁,半蹲其身前,伸手轻抚他瀑悬的丝发,满目的是心疼与怜惜。

少年倏然睁开了双眸,晶莹纯粹,掩不住的欣喜:“沫哥哥回来了!”

“嗯。”

溟殇浅笑,轻抚少年的发顶,目光温和:“小清又有多久没出去透气了?我带小清出去透透气好不好?”

少年眼睛一亮,在瞥见一旁漫不经心的男子时犹豫了――那是自家的哥哥。他不由心下畏惧,低着小脑袋,不甘愿道:“不,我……”

“席上可容我带六清出去透气?”

而溟殇打断了少年的话。

少年一怔,抬头希冀地瞅向男子。

“自然可以。”

男子眉眼弯弯,笑颜清浅,很是爽快地便答应了。

少年一时不敢置信,而后思及什么,沉默不语了。

他突然想起来,他的哥哥好像一直就很听沫哥哥的话,只要是沫哥哥的要求哥哥从来不会拒绝,他的哥哥待沫哥哥极好呢……

“席上就不用跟着去了吧。”

“欸?”

男子无辜地眨了眨眼,哀怨道:“你是这么希望的?”

“对。”

“那好吧……”

只要是你的要求,无论什么,我都会同意的。

——————

“这是哪来的孩子?长得好生秀气呢,是个惹人怜爱的模样,女孩子?”

抚着少年的发顶,轻轻询问着。

“不,是男孩。”

“男孩?!”

祁悠若诧异溟殇所说的,再仔细打量了番这个白净的孩子,还是觉得雌雄莫辩:“怎么不束发?”

“那些人不允许他束发。”

那些人?呵,一群神棍。

她也不过耳闻,习泱信奉圣教,神权甚至高于了世俗权,也就是圣教集团的地位远远高于习泱皇室政治集团的地位,君王决策要与圣教首领席上汇报也不为过,甚至席上一言便可决定君王的存亡。

“你叫什么名字?”

“六清。”

“六清?是六欲清还是六根清?真是摒弃人性的名字呢。”

六清闻言一怔,而后长睫微垂,沉默了片刻。

六欲,**、形貌欲、威仪姿态欲、言语音声欲、细滑欲、人想欲,是人的六种欲念。

六根,眼、耳、鼻、舌、身、意,是六大罪恶之根。

他听哥哥说过,“六欲”、“六根”是海外南国教的说法,他们信仰的神好像叫做释迦。

海外南国教,与我教有什么干系?因为信仰不同,教义不同才会有不同的教派,那么六欲六根说与我教有何干系?

“六是我的姓,仅此而已。”

声音闷闷的,不由握紧了溟殇的手,不敢抬头。

“哦,仅此而已。”

祁悠若微微一笑,也不逼着问些什么。

“姐姐和沫哥哥是什么关系?”

六清忽然这么询问,抬头,不是看着溟殇,而是祁悠若。

“就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六清长睫轻颤,伸出另一只手,牵住了祁悠若的手。

祁悠若不过浅笑,反握住他柔柔的小手,轻声道:“我以为你不喜欢我。”

六清只是沉默,更靠近溟殇身旁,却也不松开握住祁悠若手的小手,眼神失焦了几秒,片刻的恍惚。

他很喜欢这种感觉,左手牵着沫哥哥,右手牵着这个并不熟悉却感觉微妙的女人,至少,不是牵着他的哥哥。

他害怕他的哥哥,真的。

“姐姐,你要小心我的哥哥。”

祁悠若闻言诧异,困惑地瞅向另一边的溟殇。

溟殇抿唇,神色复杂,道:“小清的哥哥叫六白,就是他们说的席上。”说至此,又赶忙说道,“有我在,他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而话是这么说,他心中却没底。

“我并不认识什么席上六白,与他无冤无仇,他何故会寻我麻烦?”

祁悠若觉得莫名其妙,甚至有些好笑。

“因为哥哥喜欢沫哥哥。”

六清童言无忌,直言了让溟殇百般纠结无奈不知如何向祁悠若说清的问题,而不觉自己说错了什么,晶莹纯粹的眸子扑闪着,又补了一句。

“哥哥他会很忌讳姐姐与沫哥哥的关系的。”又弱弱道,“哥哥他,很凶……”

——————

微风轻澜,漫天飞舞的雪白柳絮,聚又散。

碧水泛舟是极为惬意的,何况今日阳光大好,惠风和畅。

“我不曾知晓你与习泱的牵扯,更不知晓你与习泱席上的牵扯,啧啧,原来殇殇金贵如此,果然是我高攀了呢。”

轻抿茶水,茶水甘冽,舫中也尚可闻梧桐花的清幽香气,凝神聚气。

素手纤纤,提起紫砂壶,又为静坐一旁望着窗棂外风景发呆的六清沏了一杯茶。

“你生气了?”

小心翼翼注意着女子神色的变化。

“怎会?关于‘泱君沫’你不是在见你母亲前就已经向我解释过了?至于席上对你的爱慕,那也只能说明殇殇男女通吃,老少皆宜,魅力无穷,我当自豪骄傲不是?”

女子笑眯眯地说着,神态自若,万般悠闲,轻轻柔柔地说道。

男子无奈扶额,不知该说什么,他觉得自己应当解释什么,不过看女子的态度,似乎又不需要解释什么了。

“姐姐,哥哥喜欢沫哥哥的事情希望你不要宣扬。”

恰时,坐在溟殇身旁的六清收回视线,扑闪着晶莹纯粹的眸子看向祁悠若,一本正经地说道。

“小清儿倒是说说如何让我不对外宣扬的原因呢?”

女子似笑非笑地看向六清,把玩着手中的杯盏。

“那样对沫哥哥和你的名声很不好,对哥哥的名声更不好。既然是姐姐让沫哥哥回来的,那就当为沫哥哥考虑。”

女子一怔,将手中的杯盏搁到桌案上,定睛看向面无其他表情,只是老老实实说着的六清。

“小清儿怎知是我让殇殇回来的?”

“猜的。”

长长的睫毛垂下,六清轻声道:“如果不是姐姐之故,沫哥哥是不会回来的。”

他当然明白的,沫哥哥不会回来,不会因为他而回来,他还没有那种资格。

女子抿唇,而直直盯向溟殇,询问:“为什么不会回来?”

溟殇犹豫了会儿,伸手轻抚六清的小脑袋,似在安抚着六清那些许别扭失落的小情绪,轻声道:“我的血脉不是由泱君决定的,六白自作主张地决定了,我连我的生父是谁都不知道。我讨厌自己的名字,讨厌圣教,讨厌这个地方,讨厌这个国家。”

女子沉默,别开了视线,静望窗棂。

“你不曾与我说过。”

纵然因为如雨姗与他那似僵非僵的相处模式,她就已经参了个半透,却不曾想是如此的尴尬。

“一个连家和故土都厌恶的人,我怕你厌恶了我。”

——————

“不居一室。看来那个女人和以前那些个货色是一样的嘛,啧,好像是比以前那些货色更漂亮了些。”

漫不经心地说道,随意地笑着,慵懒地轻倚朱红的柱子,看着自顾寻着什么的溟殇,目光微闪,闪过不明的情绪。

对于六白的突然出现一点也不惊讶,溟殇还是自顾寻找着什么,听其言也不过淡淡回复,神色笃然。

“她不一样。”

六白静静望着东走西顾的他——他甚至都没有停下来看他一眼,脸上本漫不经心的笑容收敛了,换做了无奈的苦笑。

“怎么会不一样呢,沫为了避我,为了恶心那帮人,不是常常这么做的么,在身边带个什么货色来掩人耳目……”

他觉得自己这话说得牵强了,因为溟殇不曾带一个女人进入皇宫,也不曾与一个女人保持的距离少于了一米。

“六白,她怀过我的孩子,我忘记了次数,可是她不想要,而我无可奈何,纵容了。”

溟殇忽然驻足,看向笑容轰然崩塌,只剩绝望和不敢置信的六白,神色笃然,说着好似无关的话。

忘记了次数?这是什么鬼意思!

不是为了子嗣和那个女人一起,只是因为那个女人,宁可要她不要孩子。

他是认真的……

六白牵强一笑,满目的哀伤:“看到我痛苦,这是你想要的?为什么要说得这么直接,你连安慰我都不会?”

溟殇眉头微皱,而无可奈何,轻叹:“六白,你待我极好,为什么?”

“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六白,你可曾想过你对我的好不是我想要的?”

“我掏心掏肺待你好,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都答应你,我待你极好还是我的错了!”

六白戾气顿生,低吼着,本就孩子的音色,此刻听着却是有些沙哑了。

“我们可以是朋友。”

“朋友?”

好似念到什么恶心的字眼,六白笑得嘲讽,看向溟殇,黑白分明的眸子,那双漂亮的眼睛与六清极为相似,都是那么晶莹纯粹,却是带着不同的情愫。

“我才不要做你的朋友,我喜欢你,那种想占有你,想和你身体发生些什么的感情,你明明知道的!”

溟殇闻言只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了,眉头皱得更深,有些不耐烦了:“你也明知我没有你那样的癖好!”

“癖好?你怎么能说是癖好!我只喜欢你,只渴望你,你怎么能那么残忍地说我只是一时兴趣!”

“六白,我们是同性。”

“我才不在乎!”

“……”

可是他不能不在乎!!

见溟殇沉默了,六白也觉得自己失言了,索性摆手道不谈此了,只会让他难过。

行至门口,忽转身,目光微澜:“你有什么要求么?”

“不准你伤害她。”

六白抿唇,只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尽量!”

说罢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

泄愤似的打了树干一拳,新叶簌簌往下坠,染了一席白衣。

皮破血流也不觉疼痛,戾气纵生,气息阴冷,让人畏之退避三舍。

“席上六白。”

一个女子的声音,轻柔和气,毫不在意男子暴虐的戾气。

“是你?!”

六白收回了手,背于身后,冷冷睨视着眼前这个有着绝美相貌的女子,嘴角扬起的笑容尽是嘲讽:“怎么看也是个只有貌相的货色,他喜欢你什么?”

“这个我还真不敢替他定夺,或许就是喜欢我的貌相也说不定。”

笑容可掬,眉眼弯弯,丝毫不在意六白无礼的态度。

“他不是那种肤浅的人!”

六白很是不悦女子的敷衍,那么漫不经心随意的态度,泱君沫到底看上她哪一点了!

“这儿是习泱,我是席上,抹杀你对于我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六白突然压低了声音,威胁道。

“你不敢。”

女子笑颜不变,甚至笑意加深,很满意看到六白成功暴走后而努力压抑的冰冷眸子。

“你看我敢不敢!”

咬牙切齿,愤懑地挥袖离开。

冷风抚过耳畔的丝发,女子只是浅笑,将那缕散落的丝发别至耳后,水袖随着手的动作滑落,露出大片雪白的肌理,皓腕凝霜雪说的便是佳人美丽的藕臂,雪白细腻。

“你不该挑衅他的。”

一个男子的声音,清朗纯粹。

自后轻环女子入怀,手不由探入了盈盈水袖,触碰到了她柔软细腻的肌理,顿觉爱不释手,清清凉凉。

“心疼了?追上去呗。”

“你莫要打趣于我!”

男子只觉无可奈何,好笑女子的说法,沉吟了片刻,松开手,掰过女子的身子,捧起她的面容,低首,轻抵额,望进她的眼中,轻柔说道。

“答应我,不要乱来,你不知道六白戾气重时能做出多么疯狂的事情,至少为你自己着想一下。”

女子羽睫轻颤,嘴角微扬,柔柔道:“我不怕他。”

“祁悠若!”

“好嘛好嘛,不惹他便是了。”

委委屈屈,心不甘情不愿地妥协着,而思及什么,目光微转,涟漪顿生,轻轻道:“我方才往四处走了一趟,你猜我听见了什么?”

“什么?”

“花前月下,风流韵事,纨绔子弟,娇纵奢靡什么的。”

笑意连连,好似很感兴趣一般。

“……是我不曾想会遇见你而做傻事了。”

“殇殇莫不是觉得我在意了这些琐事不成?”

“你不在乎?!”

“知你有心无胆,我在意这敷衍的事情做什么,庸人自扰么?”

他知道她向来不会是个小女子,长着副小女子的模样瞒天过海着呢!

“不过比起这花前月下,风流韵事,我倒是更关心这花下美人的结果,你猜我打听到了什么?”

溟殇闻言目光微滞,不由别开了脸,神色微凝:“都死了。”

“呀,原来殇殇知道啊!”

就好似很惊讶一般,而后遗憾般地轻摇头:“可惜可惜,美人黄土呢。”

“六白他,不许留着那些梗。”

“所以你担心什么?担心他也去掉我这个梗?”

“我与他说了不准伤害你的。”

“哦?听小清儿说,他很听你的话呢……”

似笑非笑,意味不明。

溟殇沉默,视线不由越过了白墙黛瓦,望向了东面――那儿巍峨竖着一栋宫宇,浑体雪白,是圣宫,习泱最肃穆的地方,也是六白的住所。

“我寻到了一些东西,过来。”

说着,牵握过祁悠若的手便是将她往自己的处所带。

“东西?什么东西?”

祁悠若疑惑不解,任由溟殇牵着自己走。

“一个能让保护你的东西。”

目光微凝,只能默默说着抱歉。

“殇殇,你不讨厌他。”

祁悠若忽然这么说,很肯定的语气。

“……你让我怎么讨厌一个真心对我好的人?”

——————

美好的东西常常伴有遗憾,也许就是因为有了遗憾,所以才显得荡气回肠吧。

“六清。”

男子的声音清浅,略微显得低沉了。

少年抬头,白净的脸上不敢露出一丝它样的情绪,甚至是胆怯,生怕自家哥哥又嘲笑了自己。

“你还记得我们的故乡么?”

少年闻言一怔,神色有些恍惚。

他们的故乡,在那山雪与天云相连接的地方,天很蓝,就好似透明的。

他清楚记得在习泱都开始犯热的季节,他的故乡还是雪风轻盈。

浅草还不够没马蹄,可是他故乡的人们已是开始放牧,牛群,羊群,马群……那般悠哉游哉地或缓步,或低头。

他曾那么想,那么一片干净宁和的地方是养不出污秽的人们的。

他们故乡的人们是那么虔诚,对于信仰。

他曾那么想,怎么会有亵渎的存在,因为有那么虔诚的人们。

可是,他和哥哥被赶出来了,作为“亵渎者”被赶出来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而后来,那些所谓的“虔诚者”被哥哥抹杀殆尽了——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哥哥,六清不敢忘。”

“是呀,这么美丽宁和的地方,怎么舍得忘呢……”

六白嘴角扬起一抹不明的笑意,蹲下身子轻抚六清的发顶,目光柔和,轻声低语着:“六清可怨过哥哥?”

少年目光微闪,长长的睫毛垂下,低首轻声道:“不敢。”

“不敢?”

六白轻笑出声,继续道:“不是没有而是不敢,六清,你怨过我的。”

“我不怨哥哥,哥哥会将米茜姐姐还于六清么?”

“米茜?”

六白微眯眼眸,睨视向乖顺的少年,嗤笑:“你爱上米茜了?恨我杀了她?”

“谈不上爱情。”

六清轻摇头,继而遗憾地说着:“米茜姐姐待我们极好,我不明白哥哥为什么要杀了她。”

“杀鸡儆猴罢了!米茜是那家伙的女儿,光凭这一点我就有足够理由杀了她。”

“米茜姐姐是爱哥哥的。”

六清缓缓抬头,看向神色忽变的六白,轻轻说道。

『六白,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很爱你,你当知道的……』

六白低首,直视六清探究的目光,无任何后悔惭愧之色,轻声道:“她爱错人了,仅此而已。”

六清低首,轻轻摇头:“我弄不明白哥哥的想法。”

“那就最好别明白了。‘不知为何而来,想必积怨很深’,这是圣主大人教于我们的,而我们,便是来还怨的!”

“哥哥将故人作为异教徒铲除时,可有一丝愧疚之情?”

“愧疚?我不过做了我该做的事情,全凭圣意,谈得什么愧疚!”

“哥哥谨尊圣意?”

“自然。”

六清轻摇头,轻声道:“哥哥当比六清更明白圣意的,圣主没有明说,可是哥哥不应该对沫哥哥有遐思的,对不对?”

六白闻言也不过冷笑,站起身来,睨视着低眉顺眼的六清,转身离开,无所言语。

厚重的石门发出闷响,他知道自己又被关在了这紫光倾泻的石室中,隔离天日。

长长的睫毛随着石门被关上,轻颤了颤。

六清扑闪着睫羽,掩去那双纯粹干净的眸子,过分白皙,几乎透明的肤色折射着石室中浅紫色的,好似会流动的光芒,说不出的诡异,又说不出的相称。

他的哥哥是个完美的人,身内的,身外的,什么都不缺,可一意孤行会不会便是他哥哥最大的缺点?沫哥哥会不会成为他哥哥最大的弱点?

他不知道,不明白,也不曾被圣主大人所告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