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世砺行
作者:西新桥 | 分类:历史 | 字数:105.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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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做梦
“裴郎?你没死?你是来救我的么?我。。。我这是在做梦么?”
翟妙儿给囚在斛斯良隐宅密室中甚久,瞧来绝美容颜尚存,只是清减了太多,瘦得有些脱相。这时忽然就有了劲儿,一跃而起,抱住了裴果,好紧,好紧,只怕一松手,这梦儿便要醒了。
裴果嗓音低沉:“斛斯良可曾欺辱了你?”
原来,真个不是在做梦。
翟妙儿一笑之下,灿若桃花:“倒是不曾。”斛斯良在旁听到,长长出了一口气,更拿袖子拭去额头冷汗。
翟妙儿双臂紧紧箍住裴果,呓语连声:“裴郎,裴郎。。。”却发觉怀抱之中,裴果冷冰冰的,毫无反应。她不由得两手一松,脱了开去,再看裴果脸色时,甚为凝重,何来半分柔情?
翟妙儿心底一个咯噔,脱口而出:“裴郎!你听我解释,我。。。”
“无须解释。”裴果声音冷淡:“之前种种,我并不在意。我只问你,我家英妹何在?她的身上,到底发生了甚么事?如何连我也记不起来?”
事到如今,裴果一心只想追查英妹的下落,同时想方设法获取斛斯椿的罪证,可没甚耐心与翟妙儿来一场“谈情说爱”。眼前这三人,翟妙儿在内,不过都是砧板上的肉罢了,到了此时此刻,也不用防着碍着哪个,只管开口问来。
“你家英妹?”翟妙儿先是一滞,继而回过神来,吃吃道:“我晓得了。。。你是说羽姊姊罢?其实。。。其实我也正想问裴郎,你两个。。。到底是甚干系?”
裴果不答。
斛斯良与丁五互视一眼,各自看到对方眼中的惊疑,不晓得裴果与翟妙儿这是打的甚么机锋,怎么又把羽女郎扯了进来?可眼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两个实在也不敢多问。
翟妙儿轻叹一声,自顾自道:“裴郎有所不知,其实妙儿有个本事,就是。。。过目不忘,过耳成记。当初在醉生楼里,我放药迷倒元朗的那晚,闯进来的,就是裴郎你罢?”
裴果似为一震,可终究不曾开口打断了翟妙儿。
翟妙儿语声幽幽,如吁如叹:“后来你赶跑了崔暹,再见我时,只一开口,我就生了疑心,再观你身形,更是与那夜的神秘人一般无二。这等事,我本该早早告知斛斯椿才对,可不知怎的,我居然。。。居然就大起胆子,瞒了下来。”
“再往后,待那日你开口说起元朗来过醉生楼时,我已确认无误,裴郎你就是当日夜闯醉生楼的神秘客。你所谓的与元朗交好,全都是说辞罢了。我虽不知你心中到底是何算计,可也隐隐觉得,这般下去未必对我有甚好处,可是。。。”
“可是我与你处得久了,愈加鬼迷心窍,说甚么也不肯把你的秘密说与旁人听。我只想着,万一。。。万一裴郎嘴里那些个甜言蜜语,竟然有三分是真,真个有朝一日带了我远走高飞,那该多好。。。”
翟妙儿说到这里,丁五瞧着还没甚反应,斛斯良却是面色大变,暗忖:原来裴果全是扯谎,他压根不是为了救得翟妙儿远走高飞。那么今日之事,怕是也没有裴果之前说的那般容易了结。。。乃强自静下心来,左思右想,盘算如何脱身。
翟妙儿幽幽说着,一双妙目流盼,全在裴果身上。可惜,裴果若老僧入定,只是沉默不语。
翟妙儿再为轻叹,悒悒继续:“其实妙儿心里,原知这一切,不过幻梦一场罢了。偏偏日思夜想,到后来中了魔一般,唯愿这场梦不要醒来。直到。。。直到斛斯椿下了命令,要除掉裴郎你灭口,我顿然惊醒,急得日日吃不下饭。可是我。。。我又有甚么法子能阻止了他?”
“于是我求见斛斯椿,告诉他我心中害怕,担忧崔暹的故旧会来找我麻烦,求他早早送我离开洛阳城。我又向佛祖祈祷,最好裴郎你的伤势一时不好,在家多养些日子。那么回头裴郎再来醉生楼时,听说我已不在,只好离去,说不得。。。说不得就不会惹上麻烦。。。”
“其实。。。其实妙儿何尝不知,妙儿又算得了什么?即便妙儿不在,裴郎要做的事,还是要做。而那斛斯椿,又如何肯放过了裴郎?可我唯愿早早离开洛阳,或许从此听不到裴郎的消息,便可心安了罢。。。”翟妙儿抬起头,双目中泪花一片:“谁曾想,你这傻郎君还是来了,就在妙儿离开洛阳前的最后一晚,你还是来了!但你。。。终究不是为了我而来,不是为了我而来呵。。。”
“你终于还是为羽姊姊引走,我当即天晕地转,心如刀绞。后来。。。后来他们告诉我,裴郎你。。。你死了,沉在洛水底下,尸骨无存。我就觉着天也塌了,地也陷了,活着也没甚意思。第二天斛斯良与丁五找到我,说是要送我离开洛阳,我哭着喊着,反而不肯走了。可笑。。。”
“可笑我还想着,日后如何想个办法再回来洛阳,哪怕只是到洛水岸边,远远望上一眼也好。。。却不知,斛斯良与丁五根本就不是要送我离开,而是斛斯椿发觉了我已钟情于你,盛怒之下,令他两个将我投入洛水里头,还说。。。还说这是念在我为他效力多年,这才发的善心,也好让我从此与你作伴。。。”
裴果长长叹息,终于开了口,声音低落:“你原不必如此。。。为了我,累得你险遭斛斯椿毒手,你。。。受苦了。”
“裴郎还是不了解斛斯椿的为人。”翟妙儿苦笑一声:“哪怕我没有对你动情,斛斯椿又如何肯放过了我?他一力设计,终得弄死了崔暹。这等事,那是万万不能泄露出去的。我是此案人证,路人皆知,我若不死,他就决计不能放下了心。哎,也是我傻,居然忘了斛斯椿早是说过,这世间只有死人,才不会乱说话。”
“裴郎你既是擒了斛斯良与丁五过来,那么后来的事,想必裴郎也都知晓了罢。嘿嘿,斛斯良这老不羞,想的倒美,可我翟妙儿即便立刻去死,又如何肯委身于他?”
“我孤孤单单,一个人待在这密室里,哭啊哭啊,眼泪也就哭没了。我常常想,也许我撑不得太久了罢。。。”翟妙儿痴痴看着裴果,如哽如咽:“可谁知,原来我还可以哭出泪来,原来。。。我还能再见到裴郎你。”
“可惜。。。此来,你依旧不是。。。你终究不是为了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