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世砺行
作者:西新桥 | 分类:历史 | 字数:105.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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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特使
眨眼到了新年,元日方过,裴果尚不曾从难得几日的休沐里“抽身回神”,这天一早便有官员上门,却是平阳王元修的一位心腹从属,跑得气喘吁吁:“裴。。。裴书丞!走。。。走走走!大王急召!”
裴果一头雾水:“何事如此惶急?”身后宇文英急急随了出来,料想朝中又有事宜催着郎君去办,于是面上神色,总是不甚欢愉。
那官员凑上一步,压低了声音道:“特使。。。至矣!”洛阳与关中及河北特使密晤,此等事,自然不能大事声张。得司徒元彧力荐,皇帝元子攸亲点了平阳王元修为接待正使,南阳王元宝炬与城阳王元徽为辅,就这桩安排,还叫城阳王元徽颇是不平了一阵。元修接了大任,自是赶急赶忙凑了个班底,不消说,这里头裴果是缺不得的。
“特使已至?”裴果又惊又喜:“那敢情好!事不宜迟,我即刻与你走!”一转头时,身后宇文英早是喜色满脸,不住点头,这时脸上神情,早是换了催促之意。
当下裴果与那从属出了门,为避耳目,也不骑马,也不驾车,专挑那偏径僻巷行走,其速甚快。裴果满心欢喜,将**阳王府时,忍不住嘀咕一声:“前番信里不是说要过了元日才启程么?奇怪。。。关中至此,三两日如何就能赶至?”
从属听得分明,笑道:“非是关中特使,实是河北那里先来人了。”
“啊?那么是。。。是高欢的人?”裴果一张脸顿然转黑,脚步亦然放缓。连日来他殷殷期盼,方才听从属说话时,不及细想,总以为是黑獭到了,竟一时忘却,原来这特使,可还有河北一路。
从属不曾注意到裴果脸色变化,兀自催着裴果加快。
裴果暗暗叹了口气,忖道:罢了,大事为先。乃又提起脚步,不忘问得一句:“来者。。。何人?”高欢以下,似段荣、侯景、窦泰等一干人众,裴果多半识得,皆为仇家,却不知此番是哪一个到了,也不知待会见面时,会是何等情状。
“两位特使,一个是冀州兵曹从事莫多娄贷文,另一位名唤薛孤延,乃长乐郡(冀州主郡)都尉是也。”
裴果一滞,顿然想起这两位来---仔细算将起来,去岁与英妹得以从斛斯椿密室逃脱,倒还要谢谢这两位。之后一番算计,又把这两个整得不轻,其间过程,简直笑死个人。。。不曾想,此番双方再行见面,居然各自成了特使与接待使,嘿嘿,有趣。。。
裴果不接话,脸上神色却作稍异,那从属有些奇怪,忍不住问道:“裴书丞可是认得两位河北特使?”
“不认得。”裴果摇摇头,实在懒得解释。
。。。。。。
裴果入得王府,进得一座偏僻处的厅堂,果然三位宗王正副接待使均在,此外尚有秘书监杨侃与侍中杨愔两兄弟,外加直阁将军高昂高敖曹,这便是此番接待使的班底。
再一抬眼,就见那里杵着两人,一个中等身材、面相冷酷,另一个则如同巨灵神一般高大魁梧,可不就是莫多娄贷文与薛孤延两个?只是这会儿他两个去了戎装,竟着一身文人服饰,偏偏一身“气质”压根不对付,瞧来实在不伦不类,十足可笑。便是他两个自己,裹在长衫里摇头晃腿、扭扭捏捏,怕是也不甚自在。
此时他两个正与城阳王元徽聊得火热,反把接待正使平阳王元修撂在一边。这也是题中应有之义---先前河北与洛阳接洽,本就是走的元徽的路子,至于元修与元宝炬,则一向“主攻”关中。
两下里一照面,互相间不免在心底打了个咯噔。不过也只如此---就似约好了一般,三个皆装作互不认识,由得元修元徽互为介绍,接着哼哼哈哈,以为寒暄。裴果固然不愿把英妹牵扯进来,因此不欲多事,莫多娄贷文与薛孤延也不想洛阳这里晓得高欢那些个“小心思”。
莫多娄贷文为人深沉些,寒暄已毕,不再多言,薛孤延想起当日“一泻千里”的丑事,却实在有些不痛快,冷笑着道:“在冀州时,就听说过‘黄骢年少,青衣裴果'的大名。人说冠军侯武勇无敌,怀朔城头一箭退万贼,折敷山上一骑戏千敌,原以为定然是个赳赳豪杰模样,不想却生得这般俊俏,啧啧,倒叫孤延生奇。”
这话隐隐有些讥讽裴果长了张小白脸,众人听到,均是脸色一变。
裴果原本就与高欢一众有仇,与莫多娄贷文与薛孤延也是交过手的对头,方才进来时还因顾及大局强压不快,这时如何还能忍?当下冷冷一笑道:“这位是?”
明明方才已作介绍,这时裴果却又再行发问,言语中不耐之意,甚为明显。厅中众人听到,无不咯噔一下。
“某家薛孤延,冀州高刺史麾下,忝为长乐郡都尉!”薛孤延大剌剌应声,脸有得色---先前一番交手,已知裴果虽然武技精妙,可碰着他薛孤延这一身“一力降十会”的本领时,恐怕还要稍逊一筹。
城阳王元徽应是在打圆场:“薛都尉身负千斤神力,冀州军中,一向号称第一,实在是了不得的勇将!”薛孤延听到,越发得意。
话音未落,裴果淡淡一笑,说声:“没听说过。”就此闭嘴不言。
场中为之一静,人人傻了眼。领着裴果进来的元修从属没能忍得住,扑哧笑出声来,却教元修狠狠瞪了一眼,忙不迭捂了嘴,低了头,悄无声息退出厅去。
薛孤延气得满脸通红,跺着脚叫道:“来来来!我这无名之辈,却想请名震天下的冠军侯下场赐教!”双手起处,瞧着竟是要把一身文衫猛然撕去。
这一下厅中气氛大为尴尬,即元修平日里大气沉稳,一时也不知该当如何劝解。话说回来,似薛孤延这等区区一个外臣,也敢在三王面前放肆若斯,终还是要怪魏室衰微。
好在莫多娄贷文及时跳将出来,一把扯过薛孤延,低声道:“莫要胡闹!万一坏了使君的大计,你拿甚么赔?”薛孤延这才冷静下来,整整衣衫,退开一边,目光瞥向裴果处,兀自恨恨。
莫多娄贷文颇是干练,这时呵呵笑着,朝着三王深深作了一揖,道:“孤延勇则用矣,惜一向只在军前搏命,来此朝中,礼数未免欠缺,还请大王莫怪。”
三王一心要与河北及关中订盟,这当口巴不得一切顺顺当当,如何还会节外生枝?正使元修呵呵一笑:“不怪,不怪。薛都尉心性纯质,我几个如何看不出来?哈哈,哈哈。”打个岔,又道:“两位特使千里至洛,舟马劳顿,今日不如就早些歇息罢。”裴果来了这么一出,今日显然已不合再行商聊,不如早早作罢。
“全凭大王做主!”莫多娄贷文拉着薛孤延一同施礼,乃由王府中从人引着下去了,高昂与杨愔作陪。
城阳王元徽近来已与元修元宝炬闹得“势同水火”, 莫多娄贷文与薛孤延在时,他还要强扮个笑脸,这时脸色早是转了铁青,先狠狠瞪了裴果一眼,又对着元修冷冷道:“你的人,好生管教!”言罢拂袖而去。
“何至于此?”元修的脸色也不好看,瞥了裴果两眼,丢下一句话,就此离去。冷淡之意,溢于言表。
元宝炬一向以元修马首是瞻,临走时,同样没给裴果好脸色看。
裴果心头,一阵茫茫。
最后还是杨侃过来,叹口气道:“孝宽今日,实在是鲁莽了。”
“我。。。”
“平阳王如何不知道你与高欢有些个过节?不独是你,关中一系与河北一系之间,那些个往日仇怨,又有谁人不知?然则,大局为重呵!”杨侃说得沉静:“平阳王的意思,来日当邀两处特使齐聚一处,他也好做个和事佬。尔朱势大,若关中与河北两处先自闹将开来,那不是要叫亲者痛,仇者快?”
“我省得了。”
“孝宽先回去罢,好生休憩几日,静待关中特使至洛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