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世砺行
作者:西新桥 | 分类:历史 | 字数:105.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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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元象
年节已过,春时正浓。
正月七日,因着砀郡捕获了一头大象,极为罕有,乃送至邺城。东魏朝野引为吉兆,遂改元元象。
东魏元象元年(西魏大统四年,南梁大同四年),二月末,自豫州北退到北豫州(州治虎牢,今河南省郑州荥阳市西北)的侯景忽然挥军向南,猛攻颍州。
西魏守将杨忠抵敌不住,弃了许昌退往豫州。
你道这侯景怎的突然变作如此凶猛?
原来去岁侯景弃了豫州北上之后,一路就跑到了虎牢,会和刘贵,自此盘踞于斯。其时河南大部皆为西军攻取,唯虎牢独存,更以险关之利,牢牢控住了西军继续东进之路,俨然正是大河之南的“擎天一柱”。
于是河南各道败兵逃卒纷纷来投,又有不满西朝的河南士豪跑来汇聚,出钱出粮,侯景遂得声势大振。趁着年节大雪,西军无暇来犯,侯景加紧征兵练兵,加上他本部兵力雄厚,短时便得数万雄兵。
二月初,先是洛阳独孤信,继有许昌杨忠,先后来攻虎牢,却因不知侯景虚实而犯了轻敌之过,教侯景分别杀败。尤其杨忠所部,为王显贵伏兵突袭背部,大败而回,折损过半。故此到了二月末侯景反扑时,杨忠只恨无力,乃悻悻弃城而逃。
侯景得了颍州犹不满足,趁胜追击。杨忠无奈,一路败退,连丢豫州、荆北之地,退守广州(今河南省平顶山市鲁山县一带)。
消息传出,西朝举国皆惊,东朝士民则弹冠相庆。
侯景随即上表夸功,更豪言“不日定将复夺河南之地”。高欢虽心有芥蒂,这时也知不好恶了侯景,无奈只得令邺城下诏,将侯景复爵濮阳郡公,更擢为河南大行台,以之总督河南一应反攻事宜。侯景固然大喜,王显贵等腹心更是笑弯了腰:“使君果然神机妙算!自此之后,使君不就是妥妥的河南王?”
此等大好情势,总不好白费了去,当下高欢令前将军、左厢大都督莫多娄贷文出邺城,引司州军南渡大河,来助侯景。又有逃去晋地的高敖曹,并部将王桃汤、东方老等,此时也率部返回河南,共击西军。
一时间河南地界上东军声威大振,以侯景总督,数路猛攻,各地西军纷纷败走。广、襄等州士豪见风使舵,随即举城归降,是所谓“凡荆北、襄、广、豫、颍之地,俱为光复”。
杨忠无力回天,只得领着残部逃去洛阳,见着独孤信时,一脸惭愧。
独孤信哪里还有闲功夫责备杨忠?此刻他自个也是火烧眉毛---侯景、莫多娄贷文、高敖曹三路大军齐至,已是四面八方团团围住了洛阳城!
好在洛阳城高大坚固,一时不虞有失。于是你争我夺,洛阳城周遭战成了一锅粥,百姓固然流离失所,又不知多少古迹新落,皆为毁于战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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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大部失却,洛阳亦为侯景围困,此等情势,独孤信焉能不急急报于河东及长安?
只可惜,此时河东与长安两处,也正是各有难处,分身乏术。
先说河东。
二薛好生难缠,尤其那薛修义,本是足智多谋之辈,加之在河东根基深厚,故此与裴果缠斗时,竟是屡占上风。
裴果耐下性子,不再急着反扑。他先是在闻喜、汾阴(今山西省运城市万荣县)一线构筑防线,不使二薛再得南进,接着便走访四乡,旨在博取河东人心。
其时河东之地,以三姓为尊,即裴氏、柳氏与薛氏也。裴果虽为南来吴裴一系,好歹也是河东裴氏之后,先就占了这个便宜。他又是西朝首将、名声极盛,文韬武略无不教人钦服,加上为人谦和,行事知礼,很快便与河东大族打成一片。
裴宽与柳虬两个回到老家,自是不遗余力为裴果张目。这般过得一阵,裴果已尽得裴、柳两家力撑,当下使力打压薛氏,更以分化之策削弱薛修义在族中的势力。
果然薛修义就此势穷。
五月里,裴果在高凉郡(今山西省运城市稷山县)大破薛修义,薛修义引残部北逃白马城,西军复夺龙门、高凉两郡。高欢念薛修义旧功,仍任其为晋州刺史,坐镇白马城。
薛修义败北,薛孤延独力难支。不久裴果又在邵郡(今山西省运城市垣曲县)袭破薛孤延,阵斩东军大将韩贤。薛孤延败归晋阳,西军一举夺回邵、南绛两郡。
裴果虽是夺回了四郡,却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与二薛纠缠甚久,夺回四郡时已然是到了六月初,期间自然无法分兵往救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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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长安宇文泰这里。
要说关中倒是风调雨顺,宇文泰本该轻轻松松才是。然而出乎意料,北边的蠕蠕突然出兵南下,兵锋已近灵州,显是找事来了!
柔然人突然反目,此事说来话长。
柔然主头兵可汗阿那瓌,昔年本是倚靠大魏支持才得夺取汗位,此后也曾对大魏敬畏有加,甚而派兵帮助大魏平定了六镇之乱。然则六镇乱后,大魏四分五裂,国势衰微,以至于分裂作了东西两朝。反观阿那瓌,此时麾下控弦数十万,大漠万里皆在手中,那么他心中之野望,又如何能够收敛?
先前东魏较西魏强大许多,河北、山西之地又与阿那瓌所控的六镇故地相邻,因此阿那瓌一向只是敲打东魏,而与离得甚远的西魏颇为和睦。
如今东魏元气大伤,西魏则见蒸蒸日上,阿那瓌的心中,不觉就有了计较---于他而言,自然不能坐视东西魏任一方坐大。
恰好去岁高欢沙苑惨败之后,心知不可再四方树敌,除开继续与南梁“交好”之外,赶忙又遣使北去大漠,送上大量珍宝,向阿那瓌卑辞请和。
其实阿那瓌本就已有了与东魏讲和的心思,只是不甚信任高欢,于是叫东魏使者回报高欢:“唯大丞相娶吾女为正妻,南北成父子兄弟之邦,则和议自成。”
高欢犯了难。这时正妻娄昭君主动进言:“此为国家计也,君莫犹豫。”高欢遂下定决心,求娶阿那瓌第二女为妻。娄昭君避离正室,让为平妻。
阿那瓌放下心来,便把心思放到了西魏这头。他故技重施,又要西魏皇帝元宝炬废后,改娶自家长女郁久闾氏为后。
元宝炬虽说喜好酒色,却对皇后乙弗氏一往情深。盖乙弗氏乃是他落魄潦倒时所娶,正所谓“同甘共苦”是也。且乙弗氏生性节俭,平日穿旧衣、食粗蔬,不饰珠玉罗绮,为人又仁恕不妒,元宝炬愈加敬之重之。
是故柔然使者说出“废后”之言后,元宝炬当殿震怒,一顿棒子就把蠕蠕人赶出了长安。
阿那瓌岂不暴怒?这便是他发兵南下西魏的缘故了。
事已至此,宇文泰无奈,只得令北地诸州加强防备,又将长安主力屯在城北,随时待要进发北地,这一下便把东救洛阳的大事给耽搁了。
元象年间,纷乱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