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翔理解汉灵帝此时的心态，更明白汉灵帝即便是堂堂大汉朝的皇帝，但骨子里其实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弱者，在弱者心态下，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反抗命运的勇气。

之前汉灵帝的那番心底话引起了他的共鸣，此时兔死狐悲之感加上怜悯心态的双重作用下，他忽然十分想试试看能否重新激起汉灵帝的志气来，让千疮百孔的大汉能够多支撑一段时间，起码支撑到自己的势力足够护佑华夏百姓不被外族侵扰之后再轰然崩塌不迟。

既然如此，管他什么皇帝不皇帝呢，多想无益，做了再说！

洪翔洒然一笑，向前走了两步，出人意料地一把揪起汉灵帝的衣领，反身用力一甩——过肩摔！

胖嘟嘟的汉灵帝仿佛坐上了云霄飞车一般轰然砸到了数丈开外的武器架上，引起一片尘土。

“啊！”汉灵帝惨呼一声，被洪翔突如其来的意外行为彻底惊呆了。

武器架被汉灵帝砸翻在地，幸好是往另外一个方向倒的，否则以汉灵帝孱弱的身体真难说会不会被压死。

洪翔根本不给汉灵帝反应过来的机会，一个箭步冲过去拉开架势就要胖揍汉灵帝一顿。汉灵帝惊恐万分之下顾不得身体的疼痛，连忙大叫道：“洪爱卿快住手！为何要打朕？”

洪翔不管不顾地挥起拳头左右开弓，冲着汉灵帝肥胖的身体狂打起来，一边打还一边骂道：“老子就算明天被砍头，今天也得打醒你。”

其实，洪翔看着架势十分凶猛，但力度把握得刚刚好，既能让汉灵帝吃痛，又不会真的伤到对方的筋骨，而且还专门挑着身上肉多的非要害部位猛捶，脸自然是一点也没碰。

汉灵帝下意识地双手捂着脑袋，一边哀嚎一边求饶道：“别打了，朕醒了，朕真的醒了。洪爱卿快住手吧。”

洪翔丝毫没有住手的意思，嘴里念叨道：“弱者安于现状就只有挨打的份，只有强者才会奋起反抗，与不幸的命运斗争到底，哪怕是死。”说完，再不废话。

汉灵帝期初并未在意洪翔的话，但见洪翔根本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这才抱着头努力的思考起来，到底如何才能避免继续挨打。

打醒朕？何来此说？

汉灵帝在巨大的压力下努力地开动脑筋，忽然联想到洪翔后面的话——“弱者安于现状就只有挨打的份，只有强者才会奋起反抗，与不幸的命运斗争到底，哪怕是死。”

难不成这莽夫所谓的打醒朕是要朕奋起反抗？

剧痛加身之下，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的汉灵帝再来不及多想，直接一咬牙，粗短的手臂突然从脑袋上移开，奋力挥舞着试图阻挡洪翔不断落下的拳头。

“啊啊啊！”

汉灵帝闭着眼发疯一般狂叫起来，越来越疯狂，两只手臂宛若上了发条的风车一般，狂舞不止，随后就连两只脚都用上了，就连洪翔已经停止了殴打并起身退开都没注意到。

洪翔俯视着躺在地上四肢乱舞的汉灵帝，脑海里浮现出四脚朝天努力挣扎着想翻过身来的乌龟的样子，忽然哈哈笑了起来，这一笑可就止不住了，最后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他不只是在笑汉灵帝，更是在笑自己。当初自己面对长期的重病，徘徊在生死边缘时又何尝不是经常性地陷入脆弱无助的状态之中，经常陷入消极的弱者思维之中。若没有执着的心念支撑着自己，说不定自己也会向可怜的汉灵帝那样，在消极之中陷入无底的深渊而无法自拔，直到在他人的指摘中悲凉的死去。

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内库之中，旁若无人，肆无忌惮。

汉灵帝被这酣畅淋漓的笑声惊醒，终于气喘吁吁地停下了几乎有些抽筋的手脚，坐起身来一脸潮红的惊恐地望向洪翔。他此时心中不禁有些后悔，为何要把此处的入口暗门设计成进来后自动关闭的呢，而且隔音效果还极佳，否则刚刚的呼喊声或者现在洪翔的大笑声必然可以引来外面守候的太监护卫们，只要他们赶来，那就……

忽然想到洪翔惊人的战力，汉灵帝心中悲苦，就算太监护卫们闻声赶来，恐怕也挡不住洪翔的三拳两脚啊。

只是……

汉灵帝忽然又想起刚刚挨揍时脑海中闪出的荒唐念头——奋起反抗，思绪瞬间又回到了自己不到十二岁刚刚入宫登基时的一幕幕。

那时候的自己，虽然年少无力，但心中却充满了反抗与不安于现状的精神，经常会畅想未来，幻想着成为一名堂堂正正的国君，成为一个千古流传美名的明君，成为一个中兴大汉、让子孙后代仰视的宛若汉武帝那般的皇帝。可是现在……

汉灵帝不顾浑身的伤痛，懊恼地将双手抱紧了脑袋，脑子里千头万绪，心中各种矛盾的念头互相激烈的碰撞着，心情澎湃不已。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汉灵帝那时候还未出现《三字经》，若是他能够有幸读一读《三字经》的话，说不定会有更加深刻的感触。

洪翔终于停下了笑声，一屁股坐在汉灵帝的身旁，静候双手抱头陷入沉思中的汉灵帝自己理清头绪、做出抉择。与此同时，他也在思索，思索自己的未来，思索华夏民族的未来。

两人就那么静静地坐在地上，周围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不知过了多久，汉灵帝终于长出一口气，脸上的纠结之色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之色。只见他缓缓爬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很随意地一脚踹在发愣的洪翔的后背上，一副完全不像皇上的纨绔口吻道：“臭小子，起来，跟朕再打一架，看看朕是否真的怕了你！”

洪翔觉得有人在踢自己后背，回过神来刚想发怒，一看原来是汉灵帝，而且对方一副郑重其事煞有介事的样子，不由起身笑道：“怎么，皇上想通了？”

“哼，朕有什么想不通的，反倒是你，等着被朕砍脑袋吧。”汉灵帝少有的极有骨气地傲然道，双拳握紧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那胖嘟嘟笨笨的样子看起来着实有些滑稽。

洪翔笑脸骤然收起，同样凝视着对方，点头道：“既然如此，好，如你所愿。”

两人就像街头打架的两个少年一般，扭打在一起，努力地争取压倒对方，在地上滚来滚去，完全没有一点套路可言。

洪翔知道现在对于汉灵帝来说是关键时刻，自己即便是不愿，也得陪着自己好好回忆一下少年时的记忆，只有唤醒了记忆深处的那丝血气，汉灵帝才能重新振作起来，起码不会像之前那般颓废。

直打到再无力气挥动手脚了，汉灵帝终于累瘫在地上，仰望着又黑又高的屋顶，哈哈笑了起来。

洪翔也同样躺在地上，仰望着头顶上的一片黑暗，哈哈大笑。

“洪爱卿，从此之后，朕要做一个好皇帝。”汉灵帝忽然起身满怀期待地望着洪翔道，“你可愿助朕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