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冬。

敲门声。

“干嘛？”

穿着夏季睡衣，脑门上头发朝后掀起，脑袋还顶了个兔子发箍的神原铃从房间里探出头来。

还敷着惨白惨白的面膜。

“干嘛啊，我刚准备睡觉，明天还要期末考呢。”

“……”

还不待神原乐说话，神原铃就立刻看到了老哥手上端着的餐盘里的食物。

她眨巴眨巴眼，努嘴的表情瞬间笑开：

“夜宵？”

“不然？”

“算你还是我老哥...”

神原铃想也没想就从他手里夺过盛放着油炸冰淇淋的盘子，拿起一块放嘴里吃的同时，然后看向他，有些开心，又有些不满地道：

“刚才说什么让我自己做……嘻嘻，你这不还是帮我做了么？”

果然呐，刚才看到的老哥都是假象。

他这段时间只不过是和七月姐姐吵架，气着罢了。

“得了。”

神原乐知道她是想歪了地方，叹了气道：“只是临时觉得明后天你们都有大把事情做，需要点小鼓励罢了。”

“就是想对我好了！找什么借口，口是心非...哼！”

神原铃才不信他这话，挑了个小点冰淇淋丢进嘴里，并同时说道：

“嘴·硬。”

“爱信不信。”神原乐不想过多解释。

“之雪呢？油炸冰淇淋唉，老哥你不喊她过来一块吃？”

神原乐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

晚上11点13分。

“她现在还在楼下附近的篮球场里，电话打不通，我正准备去喊她。”

神原铃吃东西的动作僵硬在半空，眨眨眼，“她...还在练？”

“如果她没有在半途跑去做其他事情，就是如此。”

“真是有够拼的……”神原铃小声都囔了句。

“那就这样，你慢吃，吃完再复习一遍给你押的题，然后早点睡觉。”

“没问题！”

见到老妹元气满满的回应，神原乐点头，没再多说些什么，稍上些东西后，坐电梯下了楼。

*

大城市的夜晚充斥着忙碌的气息。

即使是走在一段没有路灯的道路上，远方数不清的高楼大厦也明亮得宛若繁星。

满是繁华。

神原乐穿过公路，来到公园旁的一处球场外。

砰砰…

砰砰…

冬……

篮球的声音清晰传入耳畔，神原乐抬头望去，发现天海之雪正打着篮球。她快速运球，并朝篮筐奔跑而去，尽管她的身高并不是那么优越，动作却利落地气势如虹。

篮球准确的穿过她的手臂，在塑胶地板上反弹之后被她抱在手中，随后向上，凌空一跃。

球进了。

相当漂亮的一球。

神原乐不禁停下脚步，在球场的铁丝围栏外面驻足观看。

球进之后，天海之雪并没有停歇。

砰砰…

砰砰…

砰砰……

运球的声音毫不间断，一下又一下，她手中的篮球像是受到命运指引般地，一次又一次朝篮筐飞去。

淋漓汗水滑落她的手臂，沿着手肘，挥洒至她脚下浅蓝色的运动鞋边。

……

果敢而又迅捷。

她这水平，进步快到神原乐有点不敢相信这是她所能展现出来的姿态。

“乐。”

天海之雪接住球，发现了站在球场外面观看的神原乐。她放下篮球，来到距离他最近的位置弯下腰来，喘着很长很的长气息。同时，她双手撑着膝盖。汗水淋漓的锁骨和胳膊在路灯下很是诱人。

不过。

即便是这么累了，她还是在接近神原乐的时候，认真地抬起头来，努力开口询问道：

“乐，怎么来了？”

“……”

在看到她抬起头，满头大汗面庞的这一瞬，神原乐想起来她朝着篮筐一跃而起的激进，恍然间，觉得她变了好多。

变得，勇敢了不少……

神原乐把手中用餐盒朝她递了出去：

“时间晚了，来看你练习的怎么样了，带了点东西给你的同时，顺带你上去睡觉。”

“...给我的？”

天海之雪本就是个沉默寡言的少女，她默默接过餐盒，默默打开盖子，又默默看着里面装着的油炸冰淇淋。

少女看了它好一阵，又抬头去看他。

没有言语。

只剩视线。

“给你做的。”神原乐说。

“知道……”

“现在不喜欢吃了？”神原乐微笑。

“没有。”

天海之雪摇摇头，依旧注视着他。

.....

yuki给人的感觉大概就是这样吧，明明很少言语，也明明没有什么肢体动作，却永远能通过她这双眼睛，窥见她内心中的真实想法。

“谢谢乐。”

接过餐盒后，她能做的，大概也只有向他说上一声诚挚的谢谢了吧？

他伸手，揉了下天海之雪的头。

“想感谢我？”

“嗯。”天海之雪垫了垫脚尖，脑袋迎合着他的手掌。”

神原乐没想对她说什么大道理，亦或是通过言语排除之雪内心的困境，只是简简单单的笑了起来，简简单单说了一句：

第437章 天海之雪也终有会相信自己的一天！

“我们来打场篮球怎么样？”

“打……篮球？”

*

冬冬、啪铛、锵、叽叽……

篮球与球鞋，不断与地面交互摩擦着。

“防守！防守！别老想着进攻！”

“……”

“反应慢了，进攻太随便。”

“……”

“再快点，反应的速度还需要再快！”

“……”

“控球！控球，控——！？”

天海之雪在眼前干脆利落地直冲而来，她脚步迅速，手里操控的篮球飞出一个相当漂亮的弧线，正好径直穿过神原乐的手臂，还不待他把教导之雪的话喊完，少女便越过他的身位，脚步弯曲，在三分线外向上一跳。

篮球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进球。

……

随后，静静落下。

这一颗球，是神原乐完全没有想到的。

即便是他刚才有着片刻失神，但与天海之雪也有着身体素质和篮球技巧的绝对差距。

所以无论说什么，也不该让之雪有这个机会，让她可以越过自己投三分球才对。

…不过这没什么好失落的，相反，这倒是证明了之雪努力获得了结果。

她的球从一开始就应该怎么说呢？

有种一往无前的味道。

她基本没有防守，只有进攻，他甚至完全不防守自己的进攻动作，反而主动攻击越位，以此来反击自己、打乱自己的防守节奏。

而她赢了神原乐一颗三分球，也并不是神原乐最为高兴的地方。

他更高兴的地方在于——

天海之雪在刚才，并没有一味听从自己的训练，反而遵循她自己内心的想法，直接用出了一记令人眼前一亮的操作。

“厉害。”

篮球落入篮筐，坠向地面，在寂静无声的夜晚，噼噼啪啪地响着。

神原乐看着弯下腰喘气，汗如雨下的天海之雪，由衷称赞。

“球、球进了吗？”

“进了，还是空心球。”

“太、太好了，好高兴。”

……

不知道之雪是不是天生就适合学习。

神原乐总觉得她学习得很快，基本上是自己说什么，她就能在几个循环练习后获得要点。

并且能够很快适应自己应付她节奏，并在关键时刻突围而出。

或许她从小不怎么喜欢运动，确实运动方面的天才？

神原乐不经意的露出微笑。

原本以为之雪能在这次体育祭和大家拿下前十就算很好很好了，可现在看来，又有甜乃和琉璃帮忙，夺得冠军，也并不是不可能。

“乐…乐为什么在笑？”天海之雪勉强把身体支撑起来，虽然很痛苦，但看得出来，她还是在为刚才那个颗球而高兴。

“开心。”

“开、开心？开心……什么……？”

神原乐单手撑腰，认真询问：“能告诉我刚才yuki没有选择防守的原因么，明明我才告诉过你要防守的。”

天海之雪听到后明显愣了愣，然后才缓缓回答道：

“只是……只是觉得那样会有机会突围而已。”

“就，只是那样觉得？”神原乐皱起眉头。

“不、不对吗？”天海之雪不确定。

神原乐再次笑了出来。

成长。

这就是成长啊。

之雪有了自己的主见，即便这只是一件很小很小的开端，可还是她没有完全选择听从自己的安排，而是选择遵循她自己的判断力…这便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开始。

这就是她在这没日没夜坚持训练中，找寻到的事物。

属于她自己的事物。

她刚才……就在为进了一颗三分球而开心着。

“还要继续吗？已经快十二点了。”

“当、当然！”

“好！回答得有精神！”神原乐走过去，抱起篮球，回身，“那就继续！外面打到凌晨两点再回去睡觉！之雪这次有什么特殊想法吗？”

“想扣乐的篮筐。”

“哈哈，还真是以最平静的语气，说出最狠的话来。不过，以现在的你，还是休想得逞的，yuki——！”

“我、我也不会输的。”

“你这一定是学的阿铃的台词。”

两人重新开始了比赛，双方言语交互，攻防也愈来愈激烈，两人在球场上来回奔走，交错，忘乎所以。

甚至一度忘记了时间，只朝着夜里尽头，奔跑而去。

*

不过，时间最多也就维持到凌晨一点半罢了。

天海之雪累得实在是撑不住了，两人汗水淋漓地躺在公园的草坪上，眺望着夜空。

“明天考试，之雪没问题吧。”神原乐的手放在了后脑勺。

“没问题。”身旁传来少女疲惫的回应。

“那就好。”神原乐闭上眼，感受夜风钻进衣袖的微凉，“之雪想要拿下体育祭的篮球冠军？”

“想。”天海之雪坐了起来，吃着之前神原乐做的油炸冰淇淋，她的汗水已经染湿了她的t恤、她耳畔的发丝。

“真的想？”

“很想很想。”天海之雪一边吃一边说。

“那跟我大喊一声怎么样？”

“……？”

“我天海之雪，想要努力获得女子篮球赛的冠军！

”突然，神原乐冲着夜空，大声喊道，释放过后，笑了出来，算作是示范。

“……不要。”天海之雪眨眨眼。

“嗯？为什么不要。”神原乐转身，看着她晶莹可爱的小脸蛋。

“看起来好傻。”

“哈哈。”

神原乐再次微笑，并重新躺回原来的草坪。草尖触碰着他的后颈。

果然，还是和这样的之雪相处起来，特别特别轻松。

“对了，我有个东西想给你。”

“嗯？”

神原乐坐起身，离开片刻，并随后在天海之雪目光的注视下，拿过来了一个纸盒子。

“这是什么？”

神原乐试着吧纸盒递入她的手中，“后天yuki你就要比赛了，我看你穿的鞋子还是之前去逛街给你买的普通运动鞋，下午就抽空去给你买了双新的球鞋。”

“……新鞋子。”

“怎么？不好意思收？没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缺钱，一双稍微好点的球鞋而已。就当是之雪这努力了这么久的奖励好了，我送你的礼物。”

“……”

“之雪？”

天海之雪没有再继续说话，而是静静坐在草坪上，汗水沿着她被染湿的发丝滑落她脸部的轮廓，滴落而下。从神原乐的视角看去，她的娇小背影与辽阔夜空，完美相衬着。

“小礼物，yuki，我不缺钱，这对我来说也是小意思。”

“爸爸也很有钱。”

神原乐已经知道她要说些什么了。

天海之雪看了看手里打开后的餐盒，又看了看脚上这双还穿着的这双运动鞋，再去看了看他递过来的纸盒子。

少女脸上倒是没有以前的那种失落感，而是以一种非常平静的语气和心态，认真看着他说道：

“可这些东西，都是只有乐会送我。”

“……”

老爷子管理家族事务绝对一流。

可是要他注意到女儿应该穿什么衣服了，比赛前需不需要一双新鞋……这就不是他能想到的事情了。

天海之雪说了声“谢谢乐”，收下了球鞋，并打开看了看。

是双白色的高档球鞋，很好看，很帅气。

“喜欢……”

“喜欢就好。”

“以后要怎么回报乐？”

“这种事情就不用想了。”

“我觉得还是要的。但我想不到乐现在需要什么，也对七月姐姐的事情无能为力，所以，以后只要乐有需要我的地方，我都会尽我所能。”

天海之雪说着说着，还朝他靠近了一些，她像是要从肢体上、眼神上，给人一种坚定的感觉。

神原乐笑了起来。

“是真的。”

“我可没有笑你说的不是真话，而是很意外。”

真很是意外。

明明是如此认真的天海之雪，完全没有给神原乐以沉重感不说。

反而令他觉得她的这份心情、这份想法十分可爱。

“yuki，喜欢我么？”

“喜欢。”

“那你也要喜欢自己才行。”

“我会的。”

“那……”神原乐撑着膝盖，起身，朝坐在草坪上的天海之雪走去。

他单膝蹲了下来，朝少女伸出一个紧紧握住的拳头。

“我相信你，yuki，也请明天开始的篮球，努力加油，我相信你，你一定会取得一个好成绩的。”

天海之雪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递来的拳头，又去看了看他。

少女下意识的开口：“谢——”

“不对，”神原乐摇头，微笑，“现在应该怎么说？”

天海之雪愣了愣，面对着他的笑容，看着他笑着的眼睛，也看到了他眼中倒映着的自己。

少女缓缓抬起了一个娇小的拳头，与他平行。

“我…也会……相信自己的。”

“这才对！”

神原乐向前伸出拳头，与呆呆的少女碰在一块儿，并对着她，笑了出来。

夜空之下，唯有他的笑容，照耀在自己的面前。

不到片刻，满头是汗的少女也轻盈地报之一笑。

“嗯！一定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