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不同寻常的费舍离寺

当段小三一瘸一拐、费尽千辛万苦找到费舍离寺时，他焦燥的心才略微放松了一些。

费舍离寺是斯德歌尔城标志性的建筑，也是普罗大众一个祭祀毗湿奴神最大、香火最旺的场所，从早到晚，这里人来人往，香火不断。天竺各国宗教林立，有的信奉太阳神，有的信奉火神，有的信奉达摩佛陀，而彼时的国王对各种宗教采取宽仁纵容的政策，因此，在这小小的斯德歌尔城，各种寺庙、祭坛也是林立，信众不计其数。

大唐商行总会与费舍离寺只相差一条街。每次段小三到外面喝酒瞎逛找不到回来的路时，他便向路人请教费舍离寺的方向。只要找到费舍离寺，他就相当于找到了总会。总会和费舍离寺虽然相差不远，但街的这边普通人居住的地方，而街的那边就是富人贵族区，平日里泾渭分明，毫不相干。

费舍离寺不仅是斯德歌尔城标志性的建筑，同时也有非常显著的特征。因为香客众多，香火不断，所以在寺庙上空，总是长年盘绕着浓浓的黑烟。

段小三找到费舍离寺的时候，已近拂晓，天边开始泛白，整个斯德歌尔城仿佛披上一层淡淡的乳白色。

可段小三突然发现，今天的费舍离寺有些奇怪。一般来说，为了预防火灾，寺庙里允许梵香烧烛会集中到一个地方，因此出现的黑烟也只能是一股。可现费舍离寺居然同时出现了两股浓浓的黑烟。更让人奇怪的是，前往费舍离寺的路上居然有大批的卫兵在守卫，不让别人随便进出。

大批虔诚的信教堵在往费舍离寺的路上。段小三虽然听不懂天竺语，但从他们的神情，不难看出他们或奇怪或惊讶或愤怒的表情。

段小三费力接近到费舍离寺一条街的距离时，这才发现费舍离寺其实还只是一股黑烟。另外一股黑烟，是从另外的地方升腾。只是因为两股黑烟距离较近，所以在远处看上去，就像同一个地方升起的。他再仔细一看，另一股黑烟升起的方向，正是总会所在的方向。

段小三心里咯噔了一下，顿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挤过人群，却一眼看见道路的尽头，已被一队卫兵设卡盘查。

那是一个“T”字形的路口，也是进入总会唯一的道路。

当他挤到路口时，几乎可以百分一百确定，那股更浓更黑的烟，就是从总会里升起的。

总会发生什么事了？失火了？段小三惊呼一声，又急又惊，快速挤到卫兵面前。

这队卫兵个个手拿长枪盾牌，身着普通的麻布衫，头上罩着白色的布包。从装饰来看，这队卫兵应该是斯德歌尔城里最普通的护城兵，与天竺武士、总督护卫天差地别。

段小三抓住一个脸上长着大胡子卫兵，开口便打听总会的情况。

大胡子卫兵听段小三叽哩呱啦说了老半天，愣是没听明白段小三在说些什么。

段小三见他一脸的懵状，这才反应过来，大胡子卫兵并不懂汉语，而他也不会天竺语。语言不通，无疑是聋子对瞎子——瞎比划。就在这一刻，他决定，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学会天竺语。

可学语言并不是一天二天就能学好的，现在最关键的还是要回到总会，立刻，马上。段小三一急，就准备往总会里硬闯。毕竟总会里有他日夜朝夕相处的兄弟，还有他尊敬的将军。如果他们出了什么事，那他在异国他乡，还怎么过日子？还怎么开心喝酒？最要命的，万一小白脸知道他在总会出事的时候偷溜出去，岂不是又得让他难堪？

大胡子卫兵一把抓住欲强闯关卡的段小三。他虽然听不懂段小三在说什么，但也不是傻子，当然能看得出来对方也是一身军服的打扮，而且隐隐猜出了对方的身份，毕竟大唐商行总会就在不远的地方。他一边拦着段小三，一边扭头向边上的其它卫兵叽哩呱啦喊了几句。

其中一个卫兵听完大胡子卫兵的解释，飞快地跑向不远处的一座行军帐篷。

或许他是去找他们的指挥官了。有人管总比无人理要好。段小三心中这样一想，焦躁的心情略微有些平复。

不一会儿，从行军帐篷中走出几个人。

段小三刚想抬手，向他们快乐地打一声招呼，却猛然发现，从帐篷里走出的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正是昨夜袭击他的一个护卫，呼拉格总督手下的一个护卫。他的右脸颊长着一颗红枣般的大痦子，段小三对此印象极其深刻。那大痦子护卫肩膀上吊着一根白色的纱布，带着几个护城兵，正一脸狐疑地走了过来。

段小三心中大惊。他不知道这总会的大火与总督有什么关系，也不知道大痦子护卫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此时被大痦子护卫认出，再有几条命也不够他挥霍。

他决定跑。

他一扭头，扒开身后的人群，拔腿便跑。

大痦子护卫似乎也一眼瞧见了人群中那一抹红色的头巾，愣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大喊一声，带人往段小三方向狂追。

眼前尽是密密麻麻的穿着各式各样开衫的天竺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拿着碗口大小的圣火盆，有的举着一杆红色的足有一人多高的旌旗，有的甚至还端着一座半人高的神像。这些都是前往费舍离寺祭拜的信徒，由于前面卫兵设卡盘查而引起道路阻滞，他们被堵在路上，进退不得。

在人群中的段小三也不得不放慢脚步，左挤右推，如同没了头的苍蝇似的，四处乱窜。他不知往哪跑，也不知身在何处，但现在唯一的目的，就是离开身后大痦子护卫的追捕。幸好这些天竺信教，性格温和宽厚，并没有由于段小三的推搡而破口大骂。

虽然拥挤的人群给他带了不少的麻烦，但同样也给了身后大痦子护卫造成了困扰。但两相比较起来，还是大痦子护卫等人的速度比段小三快了点，毕竟段小三身上还带着伤。

约摸过了两盏茶的功夫，大痦子护卫等人已经赶至距段小三不足一箭之地。

段小三心中更急，虽然是筋疲力尽，但不敢有一丝一毫懈怠，脚下更是卯足了劲，往前狂奔。

跑过了最拥挤的路段，人群渐渐稀疏。段小三掉头拐进另一条巷子，这里的行人，三三两两，这样跑起来速度更快。

他暗自有些庆幸，刚想停下喘口气，却猛然听到身后“叽哩呱啦”一声大吼。他回过头一看，大惊失色，刚刚的小确幸顿时消失怠尽，身后的大痦子护卫也赶过了拐角之处，又比刚才的距离拉近了一些。

我的妈呀，这些粘人的臭虫。段小三心中大骂，但又无可奈何，只得再次强提精神往前跑。虽然身后的追兵只有四五个人，但很明显，如果被他拖住，那么他将面对的，可能是一大群卫兵。

可在人群稀少的地方，反而对地形不熟、道路陌生的外乡人段小三更加不利。段小三还没跑多远，大痦子护卫等人已经从身后扑了上来。

段小三一眼瞥见左边开着一扇大门，想也没想，一头就钻了进去。而他身后一个卫兵已经扑了上来。段小三和那个追上来的护卫一同翻倒在大门上，连带着门一起倒了下去。

段小三一个懒驴打滚，挣脱身后护城兵，紧接着又是一脚，踢倒了另一个刚要扑上来的护城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