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剑山庄。

谢王孙已老了，衰老，孤寂，他常常站在门前，遥望着山下的河流，还有绿水湖。

身为神剑山庄庄主，谢王孙有三个儿子，神剑山庄以剑为名，谢家的人自然也都是用剑的高手。

只是善泳者死于溺。

谢家大少爷死于剑。

谢家二少爷也死于剑。

这两个哥哥不像他们的三弟那样有才华。

江湖人都知道，谢家的三少爷，有盖世的剑法，和一柄举世闻名的好剑。虽然少年时就已成名，可他从没有轻视过任何人，对敌时必尽全力，所以谢晓峰剑下从没有活口。

——神剑山庄，武林中的圣地，江湖中的禁地。

谢王孙叹息一声。

身为谢家人，要维护这份荣耀，生来就是要杀戮的，一生下来肩上就负着担子。

这个儿子给神剑山庄带来了荣耀，也带来了麻烦，浪费了那份得天独厚的剑道天赋。

不知道多少人带了剑来找谢晓峰比剑，谢晓峰却走了。

“阿吉……”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生为谢家人，怎么能甩脱得了这份责任？-

一个人若是甩脱了责任，很多时候人们会称呼他‘浪子’。

浪子无根，英雄无泪。

他可以处处留情，今天在青楼醒来，明天可能在某个客栈睡去。他可以随意去哪里，只要双脚还能走路。

薛可人若不是个女人，大概也会符合浪子的身份，她无根无家，喝酒赌钱，快活一天是一天。

但江湖上没有‘浪女’这件事，所以她是个婊子。

薛可人也这样认为，不管婊子也好，浪子也罢，那都是别人的看法。

谢晓峰逃离神剑山庄，就像她逃离夏侯星，只要能摆脱夏侯星，她可以陪任何人睡。只要能逃离神剑山庄，谢晓峰也可以做个龟公。

“谢晓峰如果败了，应该算得偿所愿吧？”薛可人疑惑着，若是谢晓峰败了，神剑山庄自然不会再将一切压在他身上。

“他可以死在别人剑下，但不能败在别人剑下。”顾长生道。

“为什么？”

“因为他是一个剑客，剑才是他真正的生命。”

薛可人不懂，这是她无法理解的。

因为她不是一个剑客，就像她无法理解燕十三为什么会将剑沉入绿水湖——

为剑而活的燕十三扔掉了剑，是不是因为失去了谢晓峰这个对手，没有人再配让他用剑？

“尤其是败在慕容秋荻剑下。”顾长生补充道。

薛可人愣了一下，哑然失笑，这她倒是理解，“被他抛弃的女人，忽然有一天出现，击败了他……”

薛可人不由记起了那晚慕容秋荻潮红的脸，她有点明白了。

男人女人岂不都是一样？

就如男人大多想将高高在上的女人压倒一般，抛弃妻子、剑法盖世的谢晓峰被他抛弃的女人击败，更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

薛可人忽然理解了慕容秋荻。

她也有点潮了，捏着银子想了想慕容秋荻会在青楼对谢晓峰做的事，眼里闪出一丝亮光，深深呼了一口气。

“慕容秋荻在青楼都做什么了？”顾长生的话让她回神。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偶尔在外面听听声，没有进去过。”

薛可人数着她的银子，偷偷瞧顾长生一眼。

顾长生喝一口酒，看薛可人偶尔将银子里的铜钱挑出来扔给旁边的小孩，忽然忍不住笑了。

“怎么了？”薛可人有点毛骨悚然。

“没什么。”

顾长生望着那个七八岁的小孩，再看看大姐姐一样的薛可人，谢小荻如今依旧还没有名字。

她只是忽然想起来，原本七年后，谢小荻和谢晓峰走江湖，谢小荻每遇见一个看得过眼的女人，都是谢晓峰睡过的。

其中也包括了薛可人。

现在这俩人像姐弟一样呆在一块，莫名有点喜感。

谢小荻还不到十岁，七年后刚好成为一个俊秀的少年，就像慕容秋荻和谢晓峰初遇的年纪，薛可人要是把慕容秋荻儿子拿下了，顾长生只要想想都觉得是个大乐子。

——谢小荻是喜欢大一些的女人的，后来的厉真真他都下得了手，厉真真好像比薛可人还要大一些，所以这完全有可能，七年后，薛可人也才不到三十岁，一个女人最迷人的年纪，最有风韵的时候。

见顾长生笑得诡异，薛可人数钱的动作都慢下来。

“小讨厌，去买两壶好酒！”薛可人扔了一块银子给谢小荻，谢小荻没有多说，噔噔就跑出去了。

“可怜的孩子。”薛可人道。

顾长生眼神愈发古怪，在慕容秋荻身边长大的谢小荻，想必是很难拒绝薛可人表现出来的这种温柔的。

伸了个懒腰，顾长生赶紧止住愈发发散的想法，摇着头走开了，江玉燕还在房间里睡懒觉，冬天在暖暖的被窝里躺久了，总是很累人的。

回屋时她依旧没有起，乌黑的秀发铺落在枕头上和床上，散成了一副水墨画，顾长生把手伸进被子，被江玉燕踢了一脚，张牙舞爪驱赶她。

“饿不饿？”

“不饿，你出去！”

“要不要喝水？”

“把水放一边，我自己会喝。”

顾长生将水壶放在一旁，抄着袖子去了后院。

后院积雪已被打扫干净了，冻得发硬的地上只有剑风带出来的痕迹。

随着天尊势力在江湖开始活动，隐在幕后的‘夫人’究竟在谋划什么，只有寥寥的几个人知道。

当慕容秋荻亲手打破神话。

燕十三会如何做？

——顾长生想着第十四剑和第十五剑，那是能与她这一身功力所匹配的招式，再往前，能不能踏破传说中的虚空？

数个时代的巅峰天才所创造出来的功法融于一身，不知道能不能迈出传说中那一步。

顾长生面无表情地站在寒风里，难，很难，这个世界的极限，也许就到这里了。

谢小荻去买了酒回来，薛可人拿着酒壶喝了两口，看看谢小荻，忽然问：“小讨厌喝过酒吗？”

谢小荻望望薛可人手里的酒壶，摇了摇头。

“哈哈，我可不敢给你喝。”薛可人笑道，一只脚搭在椅子上，逗逗谢晓峰的儿子，也是一种乐趣。

谢王孙对燕十三口述的是，谢家大少爷是个白痴，夭折了。

后面旁白是，谢家大少爷死于剑，二少爷也死于剑。

感觉后者悲壮一点，为了维护神剑山庄的名声，大少爷不能败于别人的剑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