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镜面上出现一阵阵波动之后，银色的字迹几乎说得上雀跃地蹦了出来，展现在克莱恩身前——一如既往的奉承话之后，阿罗德斯迫不及待地先提出了问题：

“那么尊敬的主人，请问您今天是有什么问题吗？”

在这个问题后面，还多出一张用线段组成的笑脸。

克莱恩早就习惯了阿罗德斯的态度，已经能厚着脸皮平静地与其交流，不会再像以前那么拘谨，既然阿罗德斯已经提出了问题，克莱恩自然不会客气：

“是的，我有事情要问你。幻梦境是什么？”

非常难得的，原本的字体凝滞了数秒，克莱恩还是第一次碰上这样的情况，阿罗德斯从来没有回应如此缓慢的时候。如果不是因为阿罗德斯本质上是“活着的非凡物品”，他甚至要以为这位灵界全能的搜索引擎，是因为信号不好而卡死了。

如果是不能回答的问题，阿罗德斯也会直接给出回复的，现在这情况有些太奇怪了……

紧接着，一层红色的水光从镜面深处卷出，推搡着将银色字体挤到一块儿，银色的线条在涟漪间越来越扭曲，仿佛一团扭动身子的银色蚯蚓。

乖乖站在书桌上的云雀伸长脑袋，不过即使它将脖子拉到最长，也完全看不到房间另一头全身镜的影像，只是充满好奇地打量着神色慎重的克莱恩，眨了眨眼睛。

而另一边，见到那片银色字体几乎把自己拧成了一团，克莱恩忍不住又喊了一声：“阿罗德斯？”

镜面上的水光渐渐平息隐没，随即银色的字体重新勾勒出来，流畅地书写出一段花体字的鲁恩语：

“幻梦境是一处不存在之地，它位于历史的尽头，停留在没有过去与未来的时间夹缝，梦境与死亡都是它的倒影。”

这几行字并未停留太久，很快就在水纹动荡间，化为另一串红色的讯息：“追寻幻梦境是非常危险的事情，大部分生灵都无法在其中保持清醒的自我，要么陷入永久的沉睡，成为其中的一员……”

但是克莱恩等待了几秒，这段警告后面的另一种可能性，却始终没有展现出来——阿罗德斯好像真的卡机了。

当银色再度覆盖过红色后，镜面上只剩下了几行仓促的字迹，仿佛写出这些话时，阿罗德斯正在失落地打颤：“尊敬的伟大的主人，对不起，万分抱歉，您卑微的仆人对此无法再深入了解，不能提供更多信息了……您生气了吗？”

一个巨大的哭脸占据了全身镜的大部分，反而比那些道歉的话语要更加显眼。

克莱恩从沉思中脱离，微微松了口气，至少他的灵性直觉毫无反应，看上去阿罗德斯没有什么太过危险的变化：

“不，我并不生气，这不能怪你……那么按照交换，我会提出另一个问题，你认识这种生物吗？”

克莱恩说着，用鞋尖点了点地面，那只“蜜蜂”就在他脚边，但是全身正在缓缓变形，仿佛不断烧灼融化的蜡烛，再耽搁片刻或许就要消失了。

克莱恩在召唤阿罗德斯前，特地将这家伙搬到了这里，确保全身镜里能清晰地映照出来它残留的尸体。

这一次，阿罗德斯的运作看上去相当正常，很快就展现出新的句子：

“这是一种以厄运或好运为食的灵界生物，因为它们的身体难以适应物理法则，在受到召唤前无法正常地进入现实世界。据说这种类型的灵界生物拥有共同的‘巢穴’，只是没有人知道在什么地方，一旦死亡，它们的灵就会回到‘巢穴’内重获新生。

“这样的灵界生物非常罕见，几乎从未有进入现实世界的先例，它们有着对于‘光’的信仰崇拜。您要是向祂来了解这件事，或许比我知道的内容要更详细，它会试图接近您，恐怕是被您身边的某些存在所吸引的……”

“信仰”这点虽然出乎了克莱恩的预料，但是按照先前的情况，他确实猜到了这只“蜜蜂”的目标，应该就是那只在书桌上将脖子伸得老长的云雀。

这代表着艾丝特已经跟灵界失去了联系？那她的处境恐怕不会很妙……不，更重要的是另外两点，“幻梦境”的大门被打开了，而诺恩斯的态度，看上去似乎相当敌视那只“蜜蜂”。

克莱恩思考着，随口问起另外一件在意的事情：

“这种灵界生物背后有着特殊的符号，你知道它是什么意思吗？”

阿罗德斯的回答异常简短：“代表某位序列零之上的祂者。”

克莱恩一怔，随即也意识到，阿罗德斯不告诉他更多信息，反而是一种对他的保护——至少那个名字不该在这里被提及，阿罗德斯也无法窥视那些神灵之上的存在，因为会引起相应的注视。

那个标志代表的是光之钥吗？不，应该不是，总觉得是什么别的东西……

在克莱恩从自己的神秘学知识里拼拼捡捡时，他听到桌边的云雀鸣叫了一声，镜面上荡起一圈水波，新的字迹立刻出现在后面：

“某个可耻的背叛者，表示那位祂者已经支离破碎，然而这是错误的认知，祂一直存在！！”

克莱恩瞥了一眼诺恩斯，云雀无辜地回望着他，又叫了一声。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阿罗德斯会在卓娅相关的事情上较劲，但是克莱恩却因此得知了更详细的信息，很明显，这一次“祂”指的不是卓娅或者艾丝特。

继续追问下去，恐怕反而不太妙。如果再向阿罗德斯询问“幻梦境”的事情，大概不会有太多反馈，但是试试也没什么关系。

抱着一点侥幸心理，克莱恩又一次开口：“如果‘幻梦境’与现实世界之间打开了门，会发生什么事情？”

镜面上多了一张不断扭动曲线，展现流泪形态的哭脸，阿罗德斯终于从单纯的表情包，迈出了使用动态图像的第一步：

“如果与‘幻梦境’太过接近，它会与现实世界相互融合、彼此交换，直到双方一同毁灭。

“伟大的主人，两个世界、两段历史不可能同时存在——这足以破坏世界的本源。”

不，不是这样的。

克莱恩第一次对阿罗德斯的回答皱起眉头——他见到过两段重叠的历史，亲眼所见，并从中回到了现实。

克莱恩甚至再度去确认过，他不能在那段历史中停留太久，会损耗大量灵性，但历史迷雾在他眼中已经存在分歧，这是确凿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