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心理战

“里面的军户兄弟们，不要怕，我们不是鞑子，我们也是汉人，也是宣府的军户…”

“我们当初都是被鞑子抓到草原上去的，后来在我家公子的带领下逃了出来，这些马都是我们从蒙古部落手中抢来的…”

“我们这次回来只是为了找你们的百户寻仇，大家都是穷军户出身，我们是绝不会乱杀无辜的，也不会抢掠的。”

“军户兄弟们，想想你们的百户平日是怎么欺压你们的，伱们祖祖辈辈又有多少亲人死在了姓钱的手中？

你们现在还要给他拼命，值不值得？

难道等我们走后，继续让他欺圧盘剥你们吗？

军户兄弟们，让我们杀进来吧，直接宰了钱百户，到时候大伙儿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

而且我们还可以将他家的粮食银子都分了，那些地也都归你们，今后就不用再交租了。

要是朝廷怪罪下来，也只会怪罪到我们头上，岂不比你们给他卖命，待会儿被乱箭射杀要强？”

黄奔等人扯着嗓子，不断的朝着墙头挑拨蛊惑。

而那几十名卫所兵也被逼的只能跟着应和。

“是呀是呀，里面的兄弟，这些人说的都是真的，他们真的都是汉人，不是鞑子。”

“我们就是守长城的，如果是鞑子早把我们杀了，哪里还会给我们肉吃？”

随着不断的喊话，墙上的军户们也变的骚动起来，开始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因为他们发现墙下的人虽然穿着铠甲，骑着大马，但确实是汉人，加上远处的蒙古骑兵离得远又看不清，以及那几十名卫所兵作证。

已经有些相信来的不是鞑子，而是找百户来寻仇的强人马匪了，或者是逃兵。

“不要听他们的鬼话，外面的就是鞑子，一旦让他们杀进来，大家都得死，你们的妻儿也会被他们抓走。”

那些家丁见状也是急了，一边大声的反驳叫喊，一边急吼吼的去通知百户大人。

然而军户们也不傻，鞑子的汉话可不会说的这么溜，说的还是他们宣府方言。

更何况狼烟昨天就是从他们独石堡附近率先升起的，如果这些人真是鞑子，他们根本就没时间逃到堡子里来，鞑子也不会等到现在才来。

百户钱鹤急急忙忙的来到墙头，听了一会儿后，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是鞑子，他还有把握守住，这些泥腿子军户们为了活下去，肯定会拼死守城，但换做汉人，恐怕就不会那么卖命了。

这些军户有多恨自己，他比谁都清楚，恐怕晚上做梦都恨不得诅咒自己不得好死。

想到这里，钱鹤也有些慌了，赶忙冲着黄奔喊道：“黄兄弟，有话好说，我同意你们的条件，一匹马换五石粮食，不，换六石…”

“哼！早叫你换，你不换，现在晚了！”

黄奔冷笑连连，根本就懒得再理他，招呼大家继续喊话，动摇堡内普通军户的抵抗决心。

而钱鹤的妥协，更加证实来的是汉人，鞑子来了可不会用战马和百户换粮食。

就这般，黄奔等人喊累了就休息，休息够了就又喊，一直从上午喊到下午，一个个嗓子喊的都快冒烟儿了。

这时周猛带着人，也终于打造好了上百副简易的木梯，林锐也没再耽搁，立即就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亲自带着那些盔甲上镶满铁钉护心镜，有头盔的蒙古少年，骑马上前射箭掩护。

而其他蒙古人则是下马和战兵们一起攻城，头发也都早就被捆成了汉人的发饰，为了让墙上的军户看得真切，索性连皮制的头盔都拿掉了。

别说，这么一来，不近距离的打量，还真分辨不出是蒙古人还是汉人。

娜木钟则是带着剩下的少女们在远处观战。

先是几百骑兵围着城堡一边打转，一边放箭，在接二连三的有人不断被箭中后，吓得墙头军户们是再也不敢露头。

家丁们倒是在钱鹤的吆喝下，用弓箭火铳还击，可根本就射不中移动的目标。

“看见了吗？”

“只有鞑子才会骑在马上还将箭射的这么准，你们要是不拼命，等鞑子攻进来，你们都得死，妻女也得被糟蹋！”

看着一千多人从四面八方扛着梯子朝城墙涌来，钱鹤也是急得大声叫喊起来。

显然也知道，这个时候无论是用刀逼迫，还是重赏许诺都起不了多大作用，只能让这些军户自己拼死防守才行。

可惜一整天下来，军户们终究还是受到了影响，但凡有一丝活路，他们都不会为钱鹤守城而拼命。

甚至有些人还抱着等这些人打进来后，好趁火打劫，所以尽管都站了起来准备防守，可那决心根本就无法和以前鞑子攻堡的时候相比。

军户们躲躲闪闪，磨磨蹭蹭不卖力，光靠几十名家丁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所以黄奔等人很快就冲到了墙下，搭上梯子，一边向上攀爬，一边还不忘大喊，杀了百户分钱分粮。

一千多人选择的是四面围攻，虽然也有不少人被墙上扔下来的滚木雷石砸中，但在后方骑兵拼命的放箭压制下，很快就有战兵爬上了墙头。

那些普通军户们见有人冲上来了，也不知是谁带头先跑的，纷纷跟着一哄而散。

钱鹤连砍几人都抵挡不住逃跑的军户，也只得带着家丁扑向冲上墙头的人。

不得不说，家丁和普通军户就是不一样。

明白无论对方是不是鞑子，只要攻进来，他们和家人肯定得完蛋，所以都是拼死而战。

钱鹤同样也拖着两百多斤肥胖的身躯留在了墙头死战，心里却是后悔，以前真不该舍不得钱粮，多养一些家丁就好了。

虽然家丁们个个悍不畏死，但终究太少，只有区区几十个，顾此失彼下，很快就被冲上来的战兵和蒙古少年们斩杀殆尽，钱鹤也被乱刀分尸。

而此时整个城堡内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无数的军户纷纷冲进了官厅开始趁火打劫。

当黄奔和周猛带着人将秩序稳定下来后，钱百户一家老小和那些家丁的家眷，三四百口人，全被军户们活活打死。

那些女眷更是衣不蔽体，死状凄惨，可见这些军户对钱百户和那些家丁痛恨到何种程度，而且大多都是世仇。

这也要得益于老朱的世袭制度，普通军户几乎世世代代都被武官家族欺压盘剥。

而武官由于不用在乎名声考功名，手段往往极其残暴。

同样由于家丁可以装备盔甲火器弓箭等武器，比士绅地主的武装更强大，压迫的军户们往往只能选择逃跑，而反抗不了。

可以说大明的卫所武官和普通军户之间的阶级矛盾，比起地主和佃户更加激烈。

几乎已经到了一点就着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