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兵的铁拳拳拳到肉，打到蘑菇扭曲成饼，每拳下去都能打到蘑菇爆浆。

蘑菇的爆裂出来的白浆像汇聚成流，和残存的海水一起从通天塔的1到99层流淌下来，在塔外罩成了帘幕。

“他们还挺多汁的。”商洛摸了摸下巴，“但是何必呢乖乖离开不就好了。”

【他们的智慧好像不太够啊。】

商洛摇了摇头：“这反而是他们有智慧的证明。生物有趋利避害的本能，而我们展现出了泰山压顶一般的神力。这种时候自己离开，才是符合生物本能的行为。然而这些家伙.他们从别处习来的执念，已经压倒其生物的本能了。这种专注可不是动物应该有的。”

【我有种猜想他们可能根本就没有属于生物的本能，或者相当薄弱。他们的生命，可以说是因为‘光’而起的。这可能是他们这一族的天赋——他们是为理想而活的。他们每个蘑菇都只会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人人都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活圣人。啧，可悲啊。】

“哦？”商洛问她，“你觉得，这怎么可悲了？”

【因为这种大无畏的精神，要在人性的衬托下才显得伟大吧。舍生取义不怕死才是壮士，这里的关键在于‘舍生’。因为“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的才是悲剧，如果本来就没有生的美好，那死也不算什么悲剧了。】

“哦哟，你很懂嘛。你也看了书了？”

【这我根本就不用看书啊，我家有个一模一样的！】

“哦对.你家正好有一个。”

【所以我最讨厌的就是这些没有感情的机器。这些蘑菇恐怕还是有一点脑子的，但他们那点可怜的黏菌大脑并不足以支持他们现在的行为。具体到现在的行为，他们恐怕全都在用同一种思维方式来思考——他们把自己的信仰当成外置大脑了。这和蚂蚁蜜蜂有什么区别啊。】

“嗯”商洛想了想，“他们或许还是有一些生物本性的。”

【比如呢？】

“趋光。这是属于黏菌的生物本性——恐怕这才是他们的信仰如此根深蒂固的原因。这种趋光的信仰，是他们的黏菌大脑仅剩的一些生物本能了。而带给他们光明的，就是蛇吧。”

【那个蛇说了什么吗？好像什么都没说吧。】

“这才是最可悲的地方.他们信仰蛇，这种行为甚至没有得到蛇的许可。哦，看他们那张蘑菇脸，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他们只是看到了蛇的趋光性，就开始信仰蛇了。看起来，是那只世界之蛇在他们的心中点燃了无法扑灭的野火。”

【嗯他们这样，似乎还挺有用的？这种强烈的执念，反而是豆豆们没有的吧。】

“确实.豆豆完全反过来，豆豆是趋利避害的啊，没有好处他们是一点都不上。就这个本性来说，豆豆也是可以变坏的。但我们见到的豆豆全都是好豆豆，他们和我们一样，在生物本能和社会性之间折衷到了一个适当的区间。嗯，就是有时候贪嘴了一点，问题不大。明明可以变坏，他们是怎么变得这么可爱的？。”

【因为豆豆是上过学的哦。你见到的豆豆，从在豆荚里面开始就在学习了。他们的学校好像在全真派那边的洞天里吧。就像人一样，每个人都有作好人或者坏人的自由，但大家都会。他们是天地间的游光，借着仙根以仙豆之身降生，变成了超厉害的仙豆人。】

商洛点了点头：“虽然这些蘑菇人也很有用，而且似乎很有天赋，将来或许也能派上豆豆一样的大用场。但如果他们一直保持敌意，那用也用不了。但如果他们连害怕都不知道，那恐怕就真的没什么好怕的了。就只剩下好吃了吧。”

他打了个趣儿。

【等下.说到好吃，前面送来一条消息。前小将说.好苦。】

“苦？什么苦？他们觉得今天太辛苦了，要加餐？可以啊。窝窝头要多少有多少，我让专管粮草的法厄同小姐蒸好啦。”

【不是，他们说.变苦了。那些蕈人变得好苦啊，打出来的汁液根本就不是红茶菌的甜味，他们变苦了。】“那气味呢？”

【气味还是和之前一样。就是变苦了啊，他们说好苦啊，好苦啊，要加餐才能好起来。】

“加加加，都可以加，正好我也饿了，收工之后大家一起吃。”

虽然豆豆们的食欲很旺盛，但其实吃不了多少。那天他们聚餐，一锅咖喱就够那么多豆豆吃了。供应左翼雷震军前锋营这成千上万豆豆的晚饭，也就是一笼屉的窝头。

加餐的消息已经传递到了前方，前小将第一时间传回了战况：

“八点之前，回家吃饭！”

神之左手持灵官印，一指通天。99层楼高的巨塔屹立在海面上，天使的军团在他周围盘旋，结阵。滚滚云气缭绕，将天兵的阵列承托其上。

一团云气集结在大将面前，列成方阵，等候命令！

“命你等塔前埋伏！”

“得令！”

云往云来，又是一阵兵集结完毕：

“命你等塔后埋伏！”

“得令！”

意味不明的神言回荡在天地之间，绝大部分蕈人都听不懂，但他们也能看懂局势正在变化。

先锋以铁拳冲阵后，天使军团一个接着一个集结到位，开始布阵。大阵绕着通天塔，一圈一圈又一圈地环绕起来。天空中不止有神言在回荡，还有金鼓号角在传递军令。

八九七十二层天罗地网在上空渐渐结成，聚拢来的云气也积压成黑云。天黑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第一次在通天塔内响起。先前被打飞也不曾哼一声蕈人们，爆发出了前所未有地恐慌。

“原来如此.”看着前方传来的影像，商洛点了点头，“原来他们怕黑啊。他们连死都不怕，但是怕黑”

【哼，我厉害吧。把阳光遮住，就能触发他们的原始本能。即使是黏菌，也有趋光的本性。把太阳遮住他们就该害怕了。】

“他们的恐惧好像一下子就拉满了根本就没有过度的。”

【因为只有这么些本能，触发一下子可不就一下子拉满了嘛。】

“哦哦？他们好像有反应了？”

浑身披挂绿荫的蕈人站在98层说话。瀑布一般的白色菌丝沿着伞盖垂下来，就像拖地的长胡子一般在高空的风中飘荡。被遮蔽的阳光并未触发这个蕈人的黏菌本能。

“你是哪路毛神，报上名来！”站在98楼的他，对着99层楼高的“神之左手”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