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威调查过丹麦王室四王妃的女儿——菲安娜的资料，从八年前的失踪事件过后，网络上流出的照片只有一张，那是菲安娜坐在丹麦皇家医院的病房里，从病床上眺望向窗外，落雪与枝头在凛冽的寒风中摇曳。

那时的菲安娜只有九岁，她的头发是金色的，照片上只有模糊的侧脸，但看得出五官和冬翎有着几分相似。

根据序列科普课里的说法，部分职业序列的觉醒，会轻微地影响序列持有者的外貌。所以冬翎的头发很有可能是受“画家”序列的影响，才渐渐变白，如果她就是菲安娜，那她在九岁时还是金发也不奇怪。

比起这个，夏明威更关注的是失踪事件的详细情况，根据新闻记载，当时丹麦四王妃小玛丽带着她的女儿菲安娜前往法国的尼斯旅行，就是在那期间，菲安娜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法国官方尽己所能地往这件事投注了警力，几乎整个国家的警察都在协力找寻菲安娜，此事还是落得一个无疾而终的结果。

不过失踪的时间，夏明威倒是确定了。

那是在雪鹿镇事件发生后的两个月，假设虹神在这两个月里离开了华夏，来到法国的尼斯，正好在旅行的途中碰见了丹麦的王女菲安娜，取代了她的身份，那么……真实的菲安娜现在又在哪里，难道已经死了？

不管如何，夏明威认为只要深入接触冬翎，再利用“未来空想”和“旧日空想”的力量，他就能判断出她究竟是不是虹神。

“冬翎同学，和我组队怎么样？”夏明威开口说。

“好。”

这句话落下，整个教室都安静一下，尤梨尔古怪地看了他两眼，转头向冬翎问：“你真的要和他一组？”

“无所谓……”冬翎又低下头，继续看向本子上的四幅涂鸦，像是在考虑要选择哪一个学园任务。她的涂鸦非常随性，比如机械师在她的眼里是一个背后长着八个章鱼机械爪的怪人；造梦师在她的画里是一个穿着白大褂，没有头壳，大脑裸露在空气中的疯子。又比如明明画的是地下赌场，却有人在跳着钢管舞。

艾丽丝左手五指对着右手五指，小声嘀咕了一句：“夏明威同学，是我先来的。”她的神色有些紧张。

“那她说好要和你组队了么？”夏明威扭头看她。

“还没有。”艾丽丝脸都红了。

“我妹妹都说了，要和冬翎同学组队，你这个男的是不是听不懂？”艾丽塔皱了皱眉，从教科书上挪开目光。

“既然我和伱妹妹都想和她组队，那还是得看冬翎同学自己怎么想吧。”夏明威平静地说。

冬翎没有抬眸，“随意。”

尤梨尔愣了两秒，随后勾起嘴角：“我家小翎就是抢手。”她说着，凑近了冬翎几分，低垂眼帘看着她涂鸦。

“我说，要不你俩猜个拳算了。”李小泷笑了笑，从袖子内侧顺出一枚硬币，“或者投硬币，谁赢了就和画家妹妹组队呗。”

“这样最公平。”雨宫清帮腔了一句。

“正面。”夏明威不假思索。

艾丽丝一愣，似乎是没想到夏明威决定的这么快，那她也没什么法子：“那……那我赌反面？”

李小泷投出了手中的硬币，硬币在空中翻转、最终落到了他的手背上，呈现出来的结果是正面。

夏明威和艾丽丝对视一眼，前者面无表情，后者轻轻叹气。

“切。”艾丽塔冷冷地说，“老妹，你去找尤梨尔组队，我就勉强找个男的搭搭算了。”

“和我，和我！”李小泷像小学生那样举起手。

“你这个秃头滚远点，选那个武士头和那个熊猫都不会选你。”艾丽塔冷哼一声。

“秃头……”李小泷摸了摸自己的寸头。

“武士头……”雨宫清沉吟一句。

“你他妈的说谁是熊猫啊！有种再说一遍？”姬朗转头，死鱼眼瞪着艾丽丝，在眼白的衬托下，黑眼圈更明显了。

“说的就是你这头熊猫，天天就知道翘课玩手机，你说谁会想和你一组？”艾丽塔毫不示弱。

夏明威没管这几人，平时在教室里就被吵得有些难受，一个姬朗就够他折磨的了，更别谈还有这几个活宝，现在他都已经习惯了。

“总之，我家翎就归你啦。”尤梨尔轻轻推了推冬翎的肩膀，哼哼一笑，“她不怎么会说话，出任务时记得多照顾她。”

夏明威不置可否，“说不定是她照顾我，听说她在上一次任务的表现很不错。”从论坛的讨论帖来看，冬翎的身体素质似乎很强，在序列通用技能里有一项技能是“体术精通”，这项技能是每一个序列者都可以学习的，所以大多数序列者的身体素质远超常人，冬翎是新人序列者中的佼佼者，明明是画家序列，她的“体术精通”却提升得很快，甚至能够和班上的“武士序列”雨宫清持平。

此时，冬翎正低垂眼眸，默默地用笔在本子上涂鸦，根本没看他一眼，只是默认了和他组队。

在剩下的两分钟里，余下的六人很快组好了队：姬朗和李小泷，雨宫清和艾丽塔，艾丽丝和尤梨尔。然后就到了分配学园任务的时间，四个学园任+务中，两个是回收序列者，剩下的两个是调查与神话载体相关的线索，其中当属第一个任务听起来最为棘手，毕竟得应付两名二阶序列者。

“我选第一个。”冬翎是第一个开口的，谁都没想到。

“你就这么想暴打章鱼博士和人造人索加么？”尤梨尔没好笑地看着她的本子，机械师被她画成了《蜘蛛侠》里的大反派章鱼博士，造梦师被她画成了《游戏王》里的念力系怪兽人造人索加。

冬翎无声地点头，然后转了转钢笔，继续画画。

“如果你们没什么意见的话，我也只能跟着她选第一个了。”夏明威缓缓地说，他本来就是冲着最难的任务来的，况且老京麦街区一战才刚刚过去，他现在还处于学园的高度观察中，最好还是得避开和神话载体有关的学园任务，免得引火上身。

如果换做之前，夏明威会选择第三个学园任务，去日本的北海道一趟，顺带着从分身手里拿走抑制神话效应的药片。

但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

事实上，他从清竹凛的药片已经吃完了，但他现在并没有为此发愁，因为影力空间是互通的，分身可以把药片放入影力空间，然后本体再从影力空间里取出药片，这样就能实现跨越一万公里的物质交换。

先前是因为尚未掌握影力的用法，夏明威才需要特意跑到东京，在黑悟空的指导下渐渐掌控影力后，他也用得越来越灵活了。

此后的时间，伴随着教室的几人分配好任务，法斯特教授走进教室，说了些注意事项，然后再提了一嘴负责带他们的高年级学员是谁。

“负责带夏明威和冬翎这一组的学生，叫作‘江子枭’。”法斯特说，“带第二组的是‘森本良’。”

夏明威听到这个名字后，忍不住挑了挑眉：“江子枭……”他当然知道这个人物是谁——青空团的团长。

前段时间夏明威还在赛事馆里看了江子枭的比赛，他当时对上的是学生会的会长乔凡尼，舞狮人序列和教皇序列的对碰，几乎整个学校的学生都来旁观了，那场面热闹得没话说。

“我去，原来他这一队是青空团的团长‘江子枭’带的，我本来还嫌任务太难不想选来着。”李小泷一愣。

“怪不得那个造梦人的任务得对付两名序列者，原来学园安排了这么厉害的学长来带队。”尤梨尔也说。

法斯特吐出一口烟：“少废话了，学园会发短信通知你们的航班，你们和高年级学长要么在车站汇合。”

夏明威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他的航班在早上九点启程，从伦敦飞往法国，由于诺曼底坐落于英吉利海峡和科唐坦湿地之间，所以他和冬翎得先乘坐飞机到达巴黎机场，然后再转乘火车前往诺曼底大区的阿尔让唐站，最后乘坐出租车前往埃特尔塔(Etretat)海滨小城，目标的机械师就位于那里，至于造梦师则是住在诺曼底牧场附近。

听起来够呛，但好在伦敦离巴黎不是很远，坐飞机只需要三小时就能到达，相较之下在环京和伦敦间往返就太累了。

“看好各自的航班，注意别迟到，高年级的学生会在机场等你们。”法斯特说完，已经离开教室。

夏明威转头看向冬翎，她收起手机，缓缓起身走出教室，他也回到宿舍，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

不久后，两人在校门口汇合，通过悬空门连成的道路，来到奇尔特恩斯山脉下方的草原，驻足在列车的轨道前方等待。

冬翎低头看着一本奥地利画集，忽然说：“别问我。”她的声音不带感情，像是拂过草原的凉风，发出沙沙的声响。

“什么？”

“奇怪的问题。”她补充了一句。

“我不问。”夏明威淡淡地说，他已经学乖了，既然冬翎不愿意承认自己就是虹神，那他也做不了什么。

他之前拜托过姬朗调查下冬翎的背景，姬朗的黑客序列已经三阶，随随便便就能骇入各国的机密资料库，甚至还不会留下痕迹。

但姬朗没有接受，说是：“你小子要泡妞就自己去调查啊，他妈的还要兄弟帮你开盒是吧？”

“那天的舞会上，你为什么找了我？”夏明威问。

“你很优秀，我认为不会给你添麻烦。”

“是么。”夏明威眺望远方。

伴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学园专用的列车带着滚滚蒸汽直冲而来，两人登上了列车，进入了莫比乌斯环式的循环路径。

“召开往生会吧，就现在。”教主的眼眶有些凹陷，深处流转着浑浊的光。

夏明威从床上醒来了，借着月光看了一眼时钟，现在是凌晨一点。

他轻叹一声，缓缓发问：“你知道现在是几点？”

“时差啊，那些大人和我们不在一个城市。”教主叹气。

“那倒也是。”

清竹凛听着两人说话的动静，也醒来了，她缓缓起身，低垂眼帘，眼睫毛上仿佛落着月光，纤长的手撑着床面。

“波塞冬大人和阿弗洛狄忒大人在等我们，其他人我就不知道了。”教主手足无措，急切地说，“神子，神女，我们得快一些！”

教主应该只有海神和美神的联系方式，他和其他神话载体看起来并不熟悉。夏明威心想。

“走吧。”夏明威拿起枕边的书，递向清竹凛，她接过书本，盯着封面沉默了两秒，然后下了床穿好鞋子。

夏明威来到衣柜前，披上黑色外套，“除了波塞冬和阿弗洛狄忒，参加这次往生会的人还有谁？”

“只是有可能，伊米尔大人也会来参加这次的往生会。”教主说。

“伊米尔？”夏明威皱了皱眉。

尽管早有预料，但他的心脏还是忍不住跳动，原因很简单，冰霜巨人伊米尔已经得知了他的真实身份，它是除开宙斯以外，唯一还知道夏明威是序列者的神话载体。

宙斯其实还可以解决，毕竟为了潜伏在欧利贝尔学园里，他不可能会响应往生会的召唤，所以也无从得知我的“黑悟空”这一身份……

但是……冰霜巨人得怎么办？它在往生会里看到了我的样子，之后又在老京麦街区那里知道了我本体的面容，还知道我是序列者阵营的空想家，那只要他在和波塞冬的对话里透露了我的真实身份，那我就完了……

他们会猜出我留在往生会里的只是一具分身，以波塞冬的性格，他很有可能会气急败坏地杀死我的分身，然后留在教会里的就只剩下清竹凛一人，既然我已经知道了教堂在哪，那他们肯定会带着清竹凛离开东京，转移阵地。

我就算在第一时间向学园高层汇报情报，他们出动部队的速度，绝对没有海神和美神带走清竹凛的速度来的快……

我绝对不能让这件事发生……

霍格会保护清竹凛么？他保护我是因为我是老板的关系，但他又怎么可能会保护清竹凛，因此与海神和美神结下恩怨，甚至彻底翻脸为敌？要是我的分身死了，那清竹凛就失去了任何一丝从海神和美神手里逃生的可能性。

该死……霍格，你千万不要响应这次的往生会，只要再过一段时间，你回到深海里面，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夏明威理了理外套的袖子，深吸一口气，缓缓扭头看向教主：

“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