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撤展时，林云回来了，她已经调节好自己的情绪，捋起袖子和林瑶一起打包样品，两人谁也没有主动开口和对方。

这是林瑶第三次参展，她利落地将样品、目录等物品打包完毕，交付给展览公司统一安排海运，然后和林云一起离开展览馆。

早就等在那里的导游急忙上前，说道：“林总，你们可来了，有位先生是今天晚上八点的飞机，他急着去机场。我的意思是，如果从机场回来再送你们去机场，时间上可能会比较赶，你们能否早点动手和那位先生一起去机场。”

林瑶她们是晚上十一点的航班，而且这事是提前打过招呼的，她点点头表示知情。

林云捋了捋秀发，说道：“没问题，我们先回酒店拿行李，然后就可以去机场了。”

导游松了口气，“我带了这么多年的团，还是第一次遇到林总这样爽朗大气的人……”

一路上，林云和导游相谈甚欢，甚至还约好了元旦再来迪拜买买买，略去不表。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们回酒店取了行李就马不停蹄地奔赴迪拜机场。

或许是受刚刚结束的车展影响，迪拜机场里的外国人还挺多，有金发碧眼的欧洲人，有肤色较深的非洲人，也不乏她们这样的亚洲面孔。

虽然这时候的人挺多，但是和国内的机场或车站的客流量是不能相提并论的，她们很容易就找到空位坐了下来。

林云板起了脸，盛气凌人道：“今天的事，你知道错在哪儿了吗？”

原来她还在纠结之前的话题！

林瑶的心情有些复杂，不知道是失望、迷茫还是别的什么感觉，总之，心里很不好受。

林云不在展位的时候，她把林云买的零食之类送给过往的小朋友，这样的做法确实有些不妥，至少应该和林云商量一下，取得她的同意再这么做。

可她不是无缘无故这么做，而且她的举动并没有带来任何不利的影响，反而为凌云的展位带来了一些人气。

即便那都是路过的访客而非意向客户，也比一个人都没有强吧？

试想，

当客户走进机械零件馆，他一眼望去，发现这里每个展位上的产品都差不多，而且大家都一样，没有访客，客户毫无意外的会陷入徘徊之中。

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凌云这边，展位前有人，他一定会额外关注一下，如果发现这个展位上正好有产品是他需要的，他很有可能会驻足观望，甚至询个价。

虽然不能说这样做一定会有效果，但也不失为一种营销策略，绝不是林云说的那样毫无意义。

林瑶知道她的脾气，她肯定是在展览馆里憋着气，一直憋到现在。

若是自己争辩，她一定会当场给自己难看。

老实说，她一点都不想和林云起争执，尤其不想在机场这种地方，当着这么多国际友人的面前，和她闹得不愉快，可是林云偏偏不肯罢休，怎么办呢？

“林总，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

林瑶选择先承认错误，试图用这种方式消弥林云的怒火，然后才小声解释道：“我是这么想的，那些零食我们肯定吃不完，而且也不可能将那些带回华国，所以我看到有小朋友过来就分给他们了，好歹给咱们的展位增加点人气。

我原本留了一些的，结果最后来的那位客户太喜欢吃巧克力了，吃不了还要兜着走，我想还有几个小时就结束，就随他了，我也没想到他会全部拿走！”

林瑶也觉得这样不太好，但是Hossein装完巧克力就溜了，她总不能拦住人家，让人家将兜里的巧克力还回来吧？

林云朝她翻了个白眼，不满道：“你拿我的东西充什么大方？”

这话说得丝毫不给她留半分情面，关键她的嗓门一点都不小，加上机场里人来人往，不时有人往她们所在的位置投来兴味的目光。

这样闹下去肯定不是办法。

林瑶态度诚恳，再次道歉，“是我考虑不周。”

林云心头的火气这才稍稍下去一些，她顿了顿，语气依旧不依不饶，“就算他真是客户，也该有个度，可我听你这么说，就知道这客户并不是真正的客户，他肯定是来骗吃骗喝的！”

“应该不会吧。”林瑶不认同道：“他给我名片了，还说要下订单给我们的。”

“你示免也太天真了，你怎么知道那真是他的名片？”林云不屑道：“哪儿都有这种人！”

用别人的名片，来凌云的展位上换巧克力吃？

这年头还有谁会买不起巧克力？用得着这么大费周张吗？

林瑶不认为有这种可能！

再说Hossein已经下了意向订单，是骗吃骗喝还是真正的客户，很快就会揭晓，但是现在，她没必要多说什么，更没必要为这而跟林云起争执。

林瑶不知道的是，她的沉默让林云越发肯定自己说得没错！

“你可长点心吧。”林云回头看她一眼，眸中勾起一抹挑衅，语气不无嘲讽，“你好歹也工作好几年了，在看人这方面却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在这方面，林云也不遑多让。

她和秦董事长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不也是没有看清对方的本质？

这种话，林瑶只能想想，却不能说出口。

******

等的过程总是显得格外慢长。

林云和林瑶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气氛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差。

林云忽然侧过头，靠近林瑶耳边说了句，“那边有个黑人一直盯着我看。”

林瑶挑眉看去，可她的视力没林云那么好，根本看不出什么来。她打趣道：“那肯定是你的魅力太大了。”

林云不自觉就笑了，语气却颇为嫌弃，“可我不喜欢被他盯着看。”

林瑶轻声笑笑，说道：“人家只是远远欣赏一下美女，又不搭介喽。”

“咳咳！”林云颇不自在地提议道：“我们还是去其他地方找个位置坐吧。”

这倒让林瑶有几分意外。

大概是从林云整容后开始，她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开始变得不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也开始变得享受别人爱慕的目光。

没想到她忽然又恢复高冷了，还真是稀奇呢！

不过，这些都与她无关。

林云想坐哪就坐哪，高兴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她们站起身，拿起放在旁边的包和外套，准备另外找个地方候机。

不料她们走了没几步，一个扎着满头辫子的黑人（脏辫）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在迪拜的黑人不算少，她们这段时间也见了不少，眼前这位黑人青年还是比较特殊的。

他有着中等的个头，中等的长相，可是他打扮得太不羁了一点，鼻环、耳钉，一身破洞装，看起来不怎么像好人。

可他笑起来的时候很腼腆……

林云无奈地看了林瑶一眼。

林瑶轻声说道：“没准人家真有什么事找我们呢？”

林云不置可否，侧开脸去，看都不想看那人一眼。

林瑶只得上前一步，跟对方说了声，“Hi!”

黑人青年惊喜不已，他用不太标准的英语说道：“Hi， may I take a photo with you?”(我能和你拍个照吗？)

You这个单词，既是你，也是你们，林瑶将它理解为后者。

林云现在这张脸放在华国，绝对是无可挑剔，更难得的是她身材高挑，气质不凡，这样的大美人无论到哪里都会被人关注。

林云在华国人的时候常常被人误认成明星，时常有人找她合影，甚至签名。

林瑶转过头去，对一脸不耐烦的林云说道：“他说他想和我们拍个照。”

林云眉头紧锁，显然是不乐意不高兴，可是面对国际友人，断然拒绝显得不太友好。

在林瑶的再三劝说下，林云最终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林瑶松了口气，笑着对黑人青年说：“Ok， no problem！”（好的，没问题！）

林云自然而然地将手上外套和包都交给林瑶，然后捋了捋长发，准备和黑人青年合影。

黑人青年愣了一下，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于是果断从林瑶手中将衣服抱走，还给林云，然后还将他的相机交给林云，说了句，“Thank you!”(谢谢你！)

林云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还是努力地勾起了唇角，若无其事地帮他们拍了照片。

现在这种情况下，就算黑人青年一字个不说，她都能明白，人家是想和林瑶合影，而不是她！

林瑶也傻眼了，但凡她和林云一起出去，遇到需要合照的时候，都是林瑶帮她拿衣服和包包，然后再帮她拍照，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

气氛别提多尴尬了，黑人青年却毫无所觉。

拍完照片，他就不停地和林瑶说话，“Where are you from?”（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林瑶微笑着回答：“We are from China.”（我们来自中国。）

黑人青年的面部表情有些夸张，“Ohh，China！I 've never been to China，but I love China!”（哦，中国！我还没去过中国，但是我爱中国！）

……

黑人青年的英语水平不高，但他还是热情扬溢和林瑶聊了起来，“I will fly to Paris tonight， I’ve been working and living there for years.”(我今晚要飞去巴黎，我在那里工作和生活多年。)

林云就这样被忽略了个彻底，她的脸愈来愈黑沉，终于再也按捺不住，催促道：“你还有完没完了！”

离登机还有不到两个小时，林瑶和对方道别，“Well， it’s a pleasure to meet you， but we’ve got to go now.”(很高兴遇到你，不过我们该走了。)

黑人青年显得有些失落，“It’s a pleasure to meet you too！have a nice trip！”(我也很高兴遇到你，祝你旅途愉快！)

林瑶和林云走后，那名黑人青年一直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看她们。

林云的眉头陡然蹙起，“刚才在说些什么呢，怎么能聊这么久？”

其实从黑人青年走过来，到她们告别离开，总共不到十分钟。

林瑶淡淡地说道：“他说生活在巴黎，来迪拜转机，可能等飞机太无聊吧，所以找人聊几句。”

林云觑了她一眼，“也有可能。”语气霎时好转，终于不那么咄咄逼人了。

林瑶松了口气。

她和秦董事长不对付，若是和林云也闹得不愉快，那她在凌云的日子就算到头了。

麻烦的是，她已经感觉到林云对她意见不小。

她也不是完全没想过另找出路，可她如今是房奴，没有任性的资格。

再说了，不论她去哪里，都是员工讨好老板，哪有让老板来讨好员工的道理？

林瑶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保住饭碗要紧。

这段小插曲过后，接下来都顺顺当当的。

次日上午林云和林瑶顺利飞抵上海，被早就等在那里的秦董事长接回杭州。

因为这天是周五，所以他们一行人直接回到了公司。

离开将近半个月后，公司里一切照旧，其他人还是和往常一样，显得忙忙碌碌。

尽管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还没有接到过订单，但是他们都不约而同的选择在老板面前做出忙碌的假象。

林瑶早已习以为常。

当初林瑶在天风公司时，一个人做着三个人的工作量，还显得很悠闲，所以领导们越看越觉得不满。

其他人虽然做得不怎么样，但是至少看起来很认真、很努力，领导就会更信赖也更器重他们。

林瑶原本以为凌云和天风公司不同，现在看来，似乎越来越相似了。

老板们的心思她捉摸不透，既然如何，她又何必费那个心思？

临近下班时分，白丽红凑了过来，期期艾艾地说了句，“林主任……”然后就没了下文。

林瑶不不解地看着她，“怎么了？”

白丽红忽然将一个小小的纸质礼品袋塞到她手中，说道：“这段时间多亏了你的关照，我才有机会得到这份工作，也多亏你手把手教我做事，马上就要圣诞节了，这是我的一份心意。”

白丽红能得到这个工作机会确实是林瑶的功劳，林瑶也确实手把手教了她好几天。

不过白丽红来到凌云一个月了， 她们相处不过十来天，谈不上多关照。

林瑶将袋子还给她，“用不着这样，你是我的助理，我自然应该教你怎么做事的，这个你拿回去吧。”

白丽红的脸顿时更红了，她结结巴巴地说道：“我，这，只是一份小礼物，聊表心意而已，你别嫌我的礼物不值钱就好了。”

听到她这么说，林瑶倒不好意思把礼物还给她了，于是收了下来，还对她说了句，“那就谢谢了。”

圣诞节礼物啊。

这个周末就是圣诞节了，林瑶心想，大不了下周一回她一份礼物好了。

礼尚往来嘛。

能和自己的助理搞好关系是好事，她应该觉得高兴才对啊。

回到家后，林瑶兴冲冲将白丽红的礼物拆开，看清楚里面是什么时，她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