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转变，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黄秘书记不清楚，也许他还是黄云的时候，就已经有这样的苗头了，也许，是他抱着自己弟弟，感受着对方身体一点点失去温度时，亦或者，是在某个泣不成声的深夜...

黄秘书常年戴着白手套，像个真正的秘书那样。

很多人以为，他戴手套是为了遮挡手背上的伤疤，他们都错了。

伤疤，黄秘书从不屑于遮掩。

他要遮的，是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

他怕自己弟弟再见到他的时候，被这双手吓着了。

跟在刀疤脸副主任身边，黄秘书看上去总是人畜无害的模样，很少有人去统计他的战绩，更没有人在意，他曾经做过什么。

而黄秘书自己负责的黄泉计划，在外界看来，只是一个关押恶鬼、厉鬼的计划。

整个黄泉计划，最重要的两个人，就是黄秘书和他的备份，也就是如今的第一神将。

而这些关押的恶鬼，等待拯救的灵魂，只是附带品罢了。

事实上，黄秘书知道，这才是黄泉计划的核心，这才是他打造的黄泉。

百鬼横行，厉鬼满地。

对于黄秘书的行为，所长没有评价的资格，也没有评价的兴趣，他只有一个疑惑，

“聚集了这么多厉鬼，你准备怎么做？”

鬼这种东西，并不是说越多越好的。

黄秘书把这些鬼关押起来，本身就消耗了大量的资源，至少要看到产出，才有坚持下去的能力。

要知道，净土对各项计划的支持是有限的，没有哪个计划可以无限申请资源，哪怕是任务002。

黄秘书的黄泉计划，能够支撑到这一刻，说明他能靠着这些厉鬼...产出一些资源。

黄秘书提着一盏煤油灯，走前面，狭窄的地道里，两边不时都有关押恶鬼的囚笼。

黄秘书一个个介绍过去，所长则默默听着。

这里关押的恶鬼，要么是曾经对净土造成过特别大规模的生命财产损失，要么，是他们在其他世界的存在太强。

为了避免跨界强者，将他们本体保留下来，是一个很方便、高效的方法。

“对净土有危害的，关押他们，其实是亏本买卖。”

黄秘书介绍道，

“真正赚钱的是这些跨界强者的本体，这里至少有两位尊者的本体，当然，杀不杀他们，如今没有太大区别了。”

净土局势糜烂，多两个尊者敌人，少两个尊者，结局都是一样的。

如果净土能够把这么劣势的局面扳回来，就算敌人多两个尊者，净土也无所畏惧。

走到一半的时候，所长忽然开口，

“你要带我看的，应该不是这些吧？”

如果只是关押的鬼物，黄秘书直接拿出文件就行了，完全没有必要这样解说，浪费两个人的时间。

黄秘书没有回答，而是停止了解说，加快了脚步。

越往后，恶臭味淡了些，空间也更加宽敞了，一个巨大的囚牢出现在所长面前。

只不过，这间囚牢之中，没有关押恶鬼，而是关着...一个人。

当两个人的脚步声响起时，那个被关押的人就注意到了，缓缓睁开双眼。

所长向前看去，正好和那人的目光撞上，那道目光似乎充满了残忍和暴虐，只是对视，就仿佛刀子砍在人身上一般...

除了目光以外，这个人满脸都是毛发，头发凌乱，大胡子，眉毛也很旺盛，看上去像是几百年没打理过自己。

换做所长被关在这种地方上百年，多半也不会在意个人形象。

“他姓周，周万古。”

黄秘书介绍道，

“熟悉他的人，也会称呼他为...独夫。”

周万古这个名字，所长很陌生，但是，如果是【独夫】的话...

独夫，曾经的单兵计划候选人之一，由于品行问题，被单兵计划淘汰。

在所长了解的资料里，【独夫】的每一次行动，都只有一个人活了下来，那就是独夫自己。

独夫这样的行事风格，引来了很多争议，可是在程序上，又挑不出任何毛病。

直到有一次，独夫在外出执行任务时，刻意纵容敌人，导致队友产生了不必要的伤亡，证据确凿，铁证如山，独夫从此销声匿迹。

很多人以为，他退出了净土，或者已经被净土处死了。

所长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独夫。

“姓黄的，你还敢来见老子？”

周万古如同刀子一样的目光，落在黄秘书身上，似乎想将这个人千刀万剐，也难以解恨。

周万古咧嘴笑着，如同一只残忍的饿虎，“你当年栽赃陷害老子，你就不怕被人查出真相？”

听周万古的意思，他当年被抓的事，似乎和黄秘书脱不开干系，甚至还有隐情？

黄秘书只是平静答道，

“周万古，我已经和你说过很多次了，如果你觉得自己被栽赃陷害了，可以向有关部门投诉。”

“你坑害队友的事，证据确凿，所有人都认可，任务002的执行人员以18票同意，1票弃权的结果将你关押。”

第571章 独夫，周万古

“关押你的程序上，如果有任何问题，你随时可以指出...”

“姓黄的，你做的事，能露出马脚给我？”

听到这话，周万古吐了口浓痰，

“呸！”

那口痰在空中划过抛物线，最后精准落在黄秘书的脸上。

“没有证据就不要乱说话。”

黄秘书拿出手帕，擦掉脸上的痰，情绪没有任何波动，

“你诽谤我很久了，我保留追究你责任的权利，现在，有另外一件事要和你谈。”

“哦？”

周万古笑了，“净土要完蛋了？终于舍得放老子出去了？”

他嘴角咧起，恶狠狠说道，

“让任桀过来给老子磕头认错，老子就出去！”

“任桀死了。”

黄秘书道，

“你很清楚任桀死了，任桀活着的时候，你见他要绕着走。”

周万古没有任何尴尬神色，继续叫嚣道，

“把卑鄙喊过来，老子倒要看看，他凭什么在单兵计划里淘汰老子！”

黄秘书推了推眼镜，“你在单兵计划中，九场考核，你一共输了九场。”

周万古强调道，“其中八场老子迟到了！”

显然，他迟到这件事，和卑鄙脱不开干系。

“准时参加考核，本身就是考核的一部分。”

在黄秘书看来，周万古输得不冤，他诉求完全是无稽之谈。

“任桀不来，卑鄙也不来...”

周万古抿了抿嘴，眼中再次透露出残忍的光芒，“要不...你把寒蝉那个死鬼喊过来吧？”

“那老东西，其实挺对我胃口的...”

黄秘书再次纠正道，“寒蝉还活着。”

“啊？！”

这一次，轮到周万古诧异了，所长很清晰地看到周万古的表情凝固，惊讶之余，甚至有一丝恐惧。

“寒蝉...真给你们整活了？！”

显然，寒蝉复活这件事，对于周万古来说，堪比天塌了。

黄秘书没理会周万古，继续说道，

“按照当年的判决，你需要在这里度过余生，现在有一个假释的机会...”

周万古的情况，残害队友，在净土是不能接受的罪名，还是铁证如山的那种，能留下一条命，都是看在他往日的功劳之上。

但是，也仅限于此了。

如果不是净土危急，黄秘书绝不会给周万古恢复自由的机会。

听着黄秘书的话，周万古仿佛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姓黄的，你就不怕，老子出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你这个小人给灭了？”

面对周万古的指责，黄秘书平静如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戕害同袍，如果当年不是寒蝉执意留你一命，你早就死了。”

寒蝉决定留下周万古这条命，难道说，周万古当年的事，真有隐情？

可如果有隐情，又为什么要把周万古关这么久？

“你如果同意，就在这份文件上签字，按下手印...”

黄秘书刚把文件递出去，周万古一巴掌拍在上面，留下一个黑黝黝的巴掌印，

“签名的事，你自己来吧，你不是最擅长帮人签名吗？”

说着，他向前一步，双手握住囚笼的两根特制铁柱，竟然徒手将铁柱掰弯，大摇大摆从中走了出来！

他分明有能力随时离开这囚牢，却要等一份文件，才肯这么做。

周万古恢复自由之后，没有向黄秘书动手，反倒看向所长，饶有兴致说道，

“小子，很面生啊，第五次神秘潮汐的？”

所长点头，“嗯。”

周万古兴致勃勃看向黄秘书，问道，“老子如果把这个小白脸杀了，会有什么后果？”

“再关老子五百年？”

黄秘书平静答道，“你如果杀了所长，你可以吃自己最喜欢吃的东西，做自己最想做的事，随心所欲，无拘无束...”

听着黄秘书的回答，周万古有些懵，脑子一时间没转过来圈，“为啥？”

“因为杀了他，你就没什么活路了。”

黄秘书道，“他是净土的第十二神将，许曦的老公，竹叶青和彼岸花的女婿，千纸鹤的至交好友....以及，寒蝉认可的同志。”

第十二神将，周万古听说过净土计划的方案，知道死亡禁地是怎么一回事。

能在这个时代，成为净土的顶尖强者，还身为神将活到了神系开启的时刻，这个叫所长的家伙，肯定有两把刷子。

许曦...周万古也认识，甚至在三生客栈见过几面，知道这丫头的背景惊人。

彼岸花除了脾气差一点，脑子和实力其实都不太行，倒是竹叶青的前夫，许曦的生父，竹叶青更让周万古忌惮。

千纸鹤？

听都没听说过，不足为虑。

真正让周万古保持敬畏的，是最后一件事，被寒蝉认可的同志...

这意味着，如果周万古对所长动手，不论结果如何，他都没有活路了！

寒蝉那个老东西...下手有多狠，周万古心知肚明。

“你的任务很简单。”

黄秘书道，“在恢复自由的这段时间，你需要和所长一同执行任务...”

周万古皱起眉头，不屑说道，“老子不给人当保姆的。”

他生性桀骜，做不来保姆这种婆婆妈妈的事。

而且，以他的实力，完全有资本自傲。

当初只花了一百多年，周万古就差点成为尊者，被关押前虽然被寒蝉重创，境界跌落，但这些年修养下来，寻常大道五阶的存在都不是他的对手。

而眼前的所长...撑死只有大道三阶。

陪着这样的存在执行任务，不是当保姆，又是什么？

“你可能误会了。”

黄秘书笑了，

“你的任务，不是确保他活下来。”

“而是确保自己顺利存活。”

活下来就算胜利？

听黄秘书的意思，就算只有自己一个人活下来，也不会被惩罚？

“这有什么难的？”

周万古看向所长，反问道，“你小子该不会有自杀倾向吧？”

“不，我很珍惜自己的生命，每一次都很珍惜。”

前面的话，周万古还觉得没什么问题，最后一句让他神色有些古怪。

每一次都很珍惜？

“怎么，你还有几条命啊？”

周万古的话里充满了不屑，你以为你是谁，寒蝉么？

所长谦虚答道，

“九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