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这个，比地上的更惨.....”

循着马拉申科的话音抬起头来，伊乌什金看到了马拉申科正在擦拭手中握着的军刀，紧随其后就将之递到了自己面前。

“自己试试，喏.....”

被烧得漆黑的墙壁上有一道裂口、或者说是刀口，从尺寸大小来判断明显是马拉申科刚刚拿军刀扎出来的一道口子，现在马拉申科要伊乌什金自己试试。

伊乌什金还不太明白车长同志这么要求是为了什么，不大清楚这其中是怎么个意思，但依旧下意识地接过了马拉申科递上来的军刀、准备照做。

“这有什么意义吗？”

握着军刀的伊乌什金依然不明所以、有些疑惑，无言的马拉申科只是眼神示意伊乌什金往墙上扎上一刀，眼见此景的伊乌什金随即选择了照做。

就像是一刀扎在了比较硬的豆腐上一样、可以说是没有丝毫的阻碍与迟滞感，握着军刀往墙里送的伊乌什金惊讶于这远超自己想象的手感，面前这看似被熏得漆黑的墙面居然不是结实的金属炉壁，这又是为什么？？？

“继续往进扎，还没到底......”

眼看伊乌什金的动作停顿、刀锋止住，马拉申科随即要求伊乌什金继续发力，一直往下扎到刀尖再也无法向前位置。

“......”

无言以对的伊乌什金只是照做，右手发力握着刀柄继续向前伸入。

五厘米、十厘米、十五厘米、十八厘米、二十厘米、二十五厘米......

军刀已经停住了，但却不是因为扎到底了而扎不下去，只是这柄红军侦察兵常用到的制式军刀已经完全没有刀锋暴露在外了，整个刀锋都完全戳进了墙里，只留个还被伊乌什金握在手中的刀柄在外面，但刀尖上却没有丝毫见底的坚硬触感传来。

如果还要再往进捅，伊乌什金只能把刀柄也推进去、把自己的手和胳膊送进去。

马拉申科没有要求伊乌什金这么做，而是眼神示意伊乌什金可以把刀拔出来了。

被从墙壁中抽出的军刀已经变了模样，原本的银光锃亮锋刃现在完全成了漆黑一片、变成了黑刀。

伊乌什金大概能猜到马拉申科刚才擦拭军刀是在擦什么了，缓缓抬起的左手试着从军刀的刀身上抹下来些漆黑的痕迹，在指尖摩擦感受中尝试分辨出这到底是怎样一种物质。

“这不是钢铁的炉壁，而是堆积攀附在炉壁外面的另一种累积物质，就像是攀附在建筑物外面缠绕生长的藤蔓植物一样。”

“骨灰、尸油、还有烟熏渍的混合物，就像你在地上看到的东西，本质山是同一类。尸体燃烧不充分向外喷出的漂浮物，很大一部分都糊在了墙上，尸油能起到一定的加固效果、糊上了就不至于跌落。”

“一层糊完接着叠下一层，几年来不知道层层叠叠地摞了多少层。军刀没办法扎到底，这焚尸灭迹烧出来的尸油混合物最少有三十公分厚，在这炉子里烧掉的尸体数不清有多少，谁又能知道呢？”

在还用柴火和煤炭做饭煮食的年代，做饭烧火的锅底会被熏黑、时间长了就会在锅底积累一层烟熏渍，虽然道理是差不多一样的，但是远没有眼前这焚尸炉里这么夸张、这么厚。

烧尸体可不是烧柴火和煤炭那么简单，脂肪燃烧喷射出的尸油没那么容易快速燃烧充分，如果尸体量大、一次焚烧一大堆的话，那就更得以倍数来论量，长年累月间给钢铁的炉壁里积累这么厚厚一层烧尸残留物，老实说这并不奇怪。

“你说过这里还关押着我们的同志，大约有多少？”

马拉申科正把勉强擦干净了的军刀收回腰间的刀鞘，一旁的伊乌什金忽然冷不丁冒出来这么一句，显得有些突然。

眼珠子一转的马拉申科大抵是猜到了些什么，不过也没有必要在这种事上撒谎隐瞒，随即便将自己所知的真相吐露而出。

“41年往后的红军战俘很多都被关押在这里，男女都有，就像你看到的，甚至有红军的护士和医生，奥斯维辛是优先地之一。人数最多的时候以万为单位来计算，是战俘营里重体力劳作的主力，犹太人、政委、共产党员没有劳作的机会，会被第一时间甄别出来处理掉，然后毁尸灭迹，就像你眼前这样。”

“具体人数暂无法统计，我们会尝试搜寻证据，不过凭现有情况来分析判断，41年到现在曾被关押在这里的红军战俘至少有十几万，可能会更多。我们会找到证据并调查清楚的，这还需要点时间。”

马拉申科也不知道从41年到现在，到底有多少红军战俘被在这鬼地方关押过，对伊乌什金说出的也只是个大概、比较接近的情况。

而听罢这番答案后的伊乌什金则直接回过身来，紧接着便向马拉申科开口发问。

“那现在还剩下多少？我们救出来了多少？”

“......”

马拉申科在盯着伊乌什金的表情看，后者的面目神情明显有些不大对头，怒火中烧的征兆已经相当明显，马拉申科当然知道这是因为什么。

“具体的还在统计，但不多。三号营这边按照我目前了解的信息，大约只有二三百人的红军战俘被找到，希望一二号营那边能找得到更多......”

“......”

伊乌什金整个人都浑身颤抖了一下，就在听到马拉申科的回答之后，几乎是有些站立不稳、脚底都晃悠的程度。

如果你将马拉申科前后两个回答相加，那也就不难得出最终的结果，知道那悬殊极大的两个数字放一起计算之后究竟意味着什么，更知道伊乌什金到底为什么会成现在的样子。

“这帮法希斯杂碎！！！我要把这帮杂种的皮扒了再把肉喂狗！！！”

伊乌什金很少愤怒成这副模样，只是因为许久之前就知道这鬼地方是怎样一处人间地狱，所以才没有当场表现的如此愤怒的马拉申科，也自然是能非常理解伊乌什金此时此刻的心情并感同身受的。

马拉申科对于伊乌什金的愤怒无言以对，唯一能做的，只能是向伊乌什金允诺即将到来的正义裁决。

“正义不会迟到更不会缺席，并且就是在今天，就像我保证过的，由我们来亲自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