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林讪讪然道：“干爹，我薛林自打生下来，除了您老人家还没怕过谁，可跟这个姓韩的说话的时候，总觉得心里发毛，瘆得慌。”

丁作鹏颇感意外，薛林是他从小看大的，是什么样的人当然清楚，全永城就没有他怕的人，那个韩百航能让薛林忌惮，看来真不是善茬，得小心对待了。

“这么晚了上门有什么事？”丁作鹏问。

“干爹，姓韩的进城前偷偷派出一支部队把黑风口剿了，还把费大眼抓了回来，我觉得这件事太过重大了，所以赶快向您汇报。”薛林紧张兮兮道。

“有点意思！”

丁作鹏若有所思，笑道：“抓了费大眼是好事啊，给土匪点颜色瞧瞧，这些年他把咱当肥羊宰的少了，赶明替我给官军送些猪羊，以资感谢。”

“干爹！”薛林急了：“他姓韩的剿了黑风口，那冯广林岂能善罢甘休，要是打上城怎么办？”

“怎么办，你的民团是干什么吃的，就是打土匪的。”丁作鹏瞪眼道。

“是！”薛林不敢吱声了。

丁作鹏恨其不争的说道：“小林子，我看你是被罗胡子压的时间久了，没了锐气，办事太过于瞻前顾后了，你要拿出团长的气势来，别怕这个怕那个，枪杆子在谁手里，谁就是这个！”丁作鹏伸出了大拇指。

薛林郑重点头，小声道：“干爹，听说县长这段时间满世界搜找罗胡子的下落，您说到底是不是那小子勾结土匪把县长姨太太绑走的。”

丁作鹏冷笑道：“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梅昌元把这笔账算在了我的头上，我让你派人找朱春子，谈的怎么样了。”

薛林小心翼翼道：“朱春子还是老话，三天后拿一万大洋赎人，谁的面子都不买。”

丁作鹏沉声道：“见着人了没有，没事吧。”

薛林摇头道：“没见着，不过朱春子应该不敢乱来吧。”

“不敢？”丁作鹏冷笑一声：“我就怕朱春子管不住老二，事情就麻烦了。”

薛林搓着手道：“可是梅昌元凑不齐钱，三天期限马上就要到了。”

丁作鹏哼了一声道：“我就等他上门求我，只要他肯服软，别说一万大洋，就是十万大洋我都拿得出来。”

薛林挠头道：“我看梅昌元是拗脾气，不大可能来求您。”

丁作鹏冷笑道：“那就等着土匪给他带绿帽子吧。”

薛林眨了眨眼，道：“事情也不是没有转机，我看韩百航对这件事很上心。”

丁作鹏摆手道：“朱春子行事乖戾，韩百航不见得能对付的了。”

薛林点头，道：“明天韩百航要宴请您和梅昌元，您要去吗？”

“去，为什么不去。”

丁作鹏洒然一笑，目光深邃道：“我要看看梅昌元是什么衰样。”

……

朱春子的匪寨坐落在芒砀山中的二郎山上，这里本是一伙萧县土匪的老巢，被朱春子盯上后，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他率手下吃掉了这伙土匪，就此把匪寨占了，在二郎山上竖起了杆子。

二郎山的地势不算险，但足够奇，莽莽森林中沟壑纵横，只要一个不小心，脚下就有可能掉落崖下，复杂多变的地形形成了一个天然的迷宫阵，没有熟悉道路的土匪带路，就算是来了一个团也摸不到匪寨的影子。

匪寨中鹤立鸡群的伫立着一间青砖瓦房，这是朱春子从永平镇抓来十几个泥瓦匠建起来的，里面的物件摆饰和县城里的大户没啥区别，此时屋子里面正摇曳着烛火，从窗户的影子可以看到一个粗壮的身子正在卖力摇动着，不一阵传来了男人的喘息声，似是心满意足道：“到底是县长的婆娘，滋味就是不一样。”

随着话音，屋子里传来簌簌的穿衣声，不多时一个身材粗壮的汉子神清气爽的披着外衣开门走了出来，对门口的喽啰说道：“准备洗澡水。”

喽啰点头应下，又道：“大当家的，黑风寨来人了，要见您，二当家正在陪客呢。”

“黑风寨的人这么晚了来寨里干嘛！”汉子皱起眉头，对喽啰道：“把人看好了，我去见黑风寨的人。”

喽啰忙不迭点头。

汉子来到了会客厅，里面的人见他进来纷纷起身，一人喊了声大哥，另一个人喊道朱爷。

朱春子向来人拱手：“原来是黑风寨的五当家，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朱爷，我是奉了冯爷的命令，来和你商量一件大事的。”五当家抱拳说道。

“哦？冯爷有什么事这么急？”朱春子疑道。

五当家道：“就在今天，永城的官兵偷袭了黑风口，把费大眼抓走了，官兵扬言要我寨子把永城县长姨太太放掉，你也知道人不在我们寨里……”

朱春子皮笑肉不笑：“这么说你是和我要人来了？”

五当家忙道：“朱爷不要误会，贵寨绑来的花票，我们又岂会听官府摆布要人，只是冯爷决定找官兵报黑风口的仇，故请朱爷派兵相助。”

朱春子眨了眨眼道：“怎么着，冯爷要下山打永城？”

“没错，杆子已经下山树旗，广发英雄帖了。”五当家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蓝色的帖子，交给了朱春子。

“冯爷豪气！”

朱春子竖起大拇指，接过英雄帖没有看放到一旁，问道：“冯爷想要我出多少人手？”

五当家笑道：“自然是多多益善，此次攻打县城既是啃骨头又是吃肉，谁出的人手多，事后分的也就越多！”

朱春子摸着下巴上的胡子沉吟起来，暗想黑风寨还不如直接要人的好，那个臭婆娘睡也睡过了，他可不想为此派人去给黑风寨出力，县城可不止是难啃的骨头，里面有官军和民团驻守，一旦示警，其他各地的官军会蜂拥而至，八成是打不下来的。

“呵呵，我想知道冯爷是真打县城，还是吓唬一下官军？”朱春子问。

五当家道：“当然是真打，冯爷说一不二。”

朱春子干笑一声，揉着脸蛋倒开了苦水了：“冯爷有事，我理应要两肋插刀，不过最近点背，没有宰到大户，寨子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我把弟兄们散出去干活去了，现在寨子里能扛枪的人也就百余人，留下四十人守寨子，我愿出六十人帮冯爷打永城！”

五当家笑的很牵强，缓缓起身道：“好，这六十人我带走，我替冯爷谢过朱爷了。”

“不用谢，这是兄弟应该做的。”朱春子笑容灿烂无比。

“对了，朱爷！”

五当家很随意的提了一句：“听说永城县长的姨太太貌美如花，听得兄弟我眼馋的不得了，你让兄弟我见识一下，开开眼。”

朱春子楞了一下，干笑道：“不必了吧，传言都是假的，姿色平平没什么可看的。”

五当家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朱爷，你说不看就不看吧，不过有句话做兄弟的有必要提醒你一下，天下女人多得是，没必要因为管不住老二，弄得事情不可开交了，对你不好，对芒砀山的绿林同道也不好。”

朱春子面色如常，点着头：“不错，不错。”

等朱春子把这六十人聚起来，五当家一看鼻子都气歪了，敢情朱春子说能扛枪的都是些老弱病残，这些人能不能走下二郎山还两说呢，指望他们去打永城，简直是开国际玩笑。

“朱爷，贵寨也太磕碜了吧，连个全胳膊全腿的汉子都没了，拿这些人回去我可没法和大当家的复命。”五当家脸色十分难看。

“唉，人手都散出去了，一时半会难以聚起，兄弟你既然瞧不上这些人，那就等我召集了兄弟，亲自带队上抢风岭，如何啊？”朱春子一脸的诚恳。

“也好！”

五当家深深地看了朱春子一眼，他要是连这点眼力劲都没了，也不配做黑风寨的五当家了，人家明摆着不想派人，再呆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还不如回山寨去了：“那就告辞了，朱爷。”

“慢走，不送！”

朱春子目送五当家愤然离去，脸上挂着的虚伪笑容顿时全没了，冷笑道：“傻子才会派人替你们送死。”

二当家这时候走上前，担忧道：“大哥，黑风寨势大，我们这次驳了冯广林的面子，就怕他记恨咱们，日后报复啊。”

朱春子冷笑道：“他冯广林安的什么心思，我再清楚不过了，他打永城是假，是想趁机整合芒砀山的杆子，做芒砀山的总杆首，事情要是让他办成了，我们杆子就永无宁日了，事到如今既然闹僵了，索性就翻脸好了，你马上替我写信，给与我们较好的杆子送去，不要让他们上了冯广林的当，咱们可以暗地里给官军报信，让官军打击削弱黑风寨，我们趁机坐大。”

二当家点头，迟疑道：“大哥，那个娘们怎么办？”

朱春子道：“等永城县长给我送赎金，要是钱没送到，等我玩腻了就买到徐州的妓院去，想必能值些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