愔跪坐在地面上，怔怔地望着黑绝，眼中的神色还没有从难过情绪中转换过来。

他看着自己所在的位置，又看看黑绝的膝盖，最后把视线上移到黑绝脸上。

他花了很久的时间才意识到自己真的被黑绝推开了，表情空白地说着：“父亲？”

这是他第一次被如此明确地拒绝亲近，他对此毫无经验。

黑绝看着他，眼神冷冷。

“你该称我为大人，我告诉过你很多遍了，愔。”

愔呆愣地站在原地，一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

“为什么……”他嗓音非常干涩。

“愔，你很不听话，你在耽误我的时间。”

黑绝浑身涌现出冰冷无比的气质，这是愔在它身上从未见过的。

他脸色瞬间白了下来，张了张嘴，磕磕绊绊地说着。

“可、可是，父……大人，您现在状态很不对，您从来不会如此对我，我……”

黑绝紧紧皱着眉头，看着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审慎。

明明之前不是有点长大了，很乖了吗？

现在怎么又在跟自己捣乱，就像小时候一样？

现在你对我没用，缠着我干什么？你就不能自己老老实实地待着，等到我需要你的时候再出现吗？

我现在很忙啊……我需要去让【轮回眼】拥有者为我效力啊……

我需要完成更重要的事情啊……我需要完成【命令】啊……

为什么你要这样妨碍我呢？

我真是把你宠坏了！

不乖，需要惩罚。

“那是从前，那是小时候的你……愔，我对你的怜爱难道制约你的智力的发育？你应当知道，你不应忤逆我的，对吧？”

它居高临下地盯视着愔，慢慢地说着。

愔满面的不解，他没有后退，反倒是向前伸手，试图触碰黑绝的手臂。

“……我不会忤逆您的，但是您现在状态很不对……您是太累了吗？我很抱歉打扰您……唔。”

他的指尖并没有碰到想触碰的人。

愔捂着心脏倒在地上，淡红色的瞳孔微微放大，满眼的不敢置信。

赤金色的咒印在心脏内部泛着克制的微光，若是单单从外表看去，有种别样的病态美感。

但是它的痛觉很显然并不是如此美妙。

“呜啊啊——”

愔仰起脖颈，凸出不是很明显的喉骨旁瞬间被冷汗侵满，嗓中不自控地发出凄厉惨嚎。

他从来没有经受过相应的对抗刑罚的忍痛训练，对这宛若起爆符在体内爆炸的痛感完全应付不来。

他投降的很快，不超过五秒就丧失了神志。

缺乏控制的身体无意识地蜷缩起来，喉咙无意识地发出微弱的呻吟。

想来濒死的鸟儿被人如此钉死在笼中，也不过如此姿态罢了。

这可比烙印上的时候痛多了，毕竟一个是附带的痛感，一个是刻意惩罚的痛意。

黑绝默默地看着，停止了对咒印的催动。

——就该如此，对阻碍我的人。

他看着躺在地上已然深度昏迷孩子的眉眼，心中带着点小小的疑虑。

我为什么要如此惩罚他呢？

这有什么必要吗？他惹我生气了？还是他触碰到我底线了？

啊，是啊，他犯下了大错啊，他在耽误我完成命令啊，这种无法饶恕的错误，小小惩罚一番，也是正常的。

嗯，很正常，所以以后不要再犯了。

黑绝俯下身，看着愔噙满泪水的无神双眼，看着他痛得浸透了衣衫的一身冷汗，看着他无意吐出的舌尖，上边有自己留下的金色咒印图案……

这孩子完全由我塑造，没有第二人插手。

他身上的每一块骨肉，都是自己养成的。

它顿住了。

——这真的正常吗？

——这是我吗？

——我真的会如此对待……

不能继续再想了！

……不能了。

——这是我，这必须是我，这是“我的意志”。

黑绝沉默着把愔抱起，把他放进柔软的被褥中。

它放空大脑，回身继续完成自己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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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烛光摇曳。

黑绝把这写满字迹的卷轴展开，确定没有任何疏漏之处。

啊，完成了。

这样一来，只要按照计划按部就班地去完成就好了。

嗯，按照计划，最近需要先让陷入昏迷的栊间自然恢复。

【轮回眼】事关重大，要是贸然打断它的自我恢复，谁也不知道它会出什么意外……

轮回眼不容有失，所以需要耐心等待。

是的，需要耐心等待，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是急不得的事情啊。

黑绝放下卷轴，无奈地笑笑。

皎洁的月光顺着窗户投入，照在一方铺着写满字迹卷轴的案几上，桌子前空空荡荡。

黑绝坐在床边，盯着红发孩子不安的浅眠，支着下颌，什么都没想。

今夜，无人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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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色光辉逐渐变得微弱，东方的天际出现曙光，太阳慢慢升起。

日上三竿，愔缓缓苏醒。

他睁开眼睛，对上了一道快速移开的视线。

“早……”

红发的孩子声音嘶哑无比，面上有着还没清醒的茫然。

他奇怪地摸了摸自己的嗓子，“好渴，父亲大人，要喝水。”

黑绝静默了一瞬，捏着愔的脸，仔细地看着，什么也没说。

“……欸？怎么了？我脸上怎么了嘛？”

愔看起来更奇怪了，摸了摸自己的脸，在上面摸到了血痂。

这是他在倒地时在地面上擦伤的，现在已经止了血。

“欸？什么时候？我记得昨天体术训练时没有这道伤口啊？欸……”

黑绝看着他满面的想不通，心中某种被审判定罪的微妙感觉瞬间尘埃落地。

——因为骤然遭受了过量的痛感，身体为了保护自身失去了记忆吗？

这倒也是常见的事情……毕竟他从出生起，就没有被那般对待过。

黑绝垂眸，把一旁晾的温度正好的温水递给他。

愔吨吨吨喝得一干二净，笑嘻嘻地贴了过来，“我还要！”

黑绝躲过了他的靠近。

“欸——为什么躲我？！父亲大人！好坏！”

面对愔的控诉，黑绝沉默片刻。

——为了你的小命，近期你还是别碰我了。

不能让愔在我眼前频繁出现，得拿合理的借口，用什么东西把他拴住。

黑绝想起了小时候愔一学封印术式就头疼的样子，缓缓开口。

“叶龙的身体出现了问题，我需要可以封印尾兽的备选方案。”

“愔，我需要你的帮助，我需要你继续封印术的学习。”

愔眸光亮闪闪的，非常认真地点着头。

“既然父亲大人这样说，我会竭尽全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