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里人渐渐多了起来。

学生们说说笑笑，端着餐盘，各自找位置坐下。

黑爪爪不动声色，把自己桌子上几个大碗摞起来……摆开的话，太显眼了。摞起来就低调许多！它蹲在师父怀里，歪着脑袋坏笑，心想果然狐狸都是很狡猾的！

“怎么那几个人贩子，小拇指也没了？”

白墨皱皱眉头，看着食堂天花板悬挂的电视。

人贩子们的铁窗镜头，一闪而过。但白墨相信自己绝对没看错。

那暗红色伤口，森白色骨茬，确确实实，小拇指没了！

他吃着自己碗里的麻辣烫，捞出一根竹笋，嘎吱嘎吱吃下去。

心中觉得奇怪。

“有人在收集罪犯的小拇指？难道是委员会？”

他一边好奇，一边打开手机，想给张山发消息问问……又觉得张山可能不知道。便干脆在消息列表里，找到苏摇摇。

【苏委员，我看电视上，好多罪犯都没了小拇指，这怎么回事啊？你知道么？】

很快，苏摇摇便回复消息。

【不告诉你！】

【上次吃了我的水盆羊肉，结果就送我高招会纪念品护身符？】

【对得起我的水盆羊肉？】

白墨扯扯嘴角……他看西岭军工厂直播的时候，分明好几次都看到，那护身符一直在苏摇摇脖子上戴着，甚至被她塞到衣襟里面去。

他没回复。

不多时候，苏摇摇便又自己发来消息。

【这件事大家都察觉了，但到目前为止，还没发现究竟为什么】

【有的罪犯，在抓捕过程中，突然就少了根手指】

【有的罪犯，在铁窗监牢内，突然就少了根手指】

【委员会甚至安装了专门的高频相机，想捕捉一下真相】

【就在昨天，有几个罪犯，在这高频相机监视下，又丢了手指！】

【西州本地的专家，和上京方面的专家，都已经研究过，但都研究不出所以然】

【大佬们开会决定，这件事先不急了……】

【反正丢手指的都是些重刑犯、死刑犯】

【取他们的小拇指，不符合法理。但也算不上多大事】

白墨扯扯嘴角，心中已然懂了。

这取走罪犯小拇指的家伙，实力相当恐怖。所以他小小违背一下法理，委员会干脆就睁只眼闭只眼。

“嘤嘤嘤！”

却是怀里的黑爪爪，用叉子叉起来肉片，送到师父嘴里。

要快点吃，不然等会儿汤就凉了，味道会变差！

白墨张开嘴，吃下这肉片，揉揉徒弟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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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旁边有几个大学生远远走过，端着餐盘，边走边看过来，眼睛放光。

“那边是白墨师弟吧？”

“他的仙兽好乖啊！”

“我们能不能去摸一下？”

“别！涉仙会导致不详！马上期末考试了，我们还是攒着点人品，千万别因为不详导致挂科。”

远处，白墨耳朵很灵敏，听到这番对话。

“这……不愧是大学生，逻辑真他喵严密。”

又听到几个女生，谈论起之前的杨碗和杨盏兄妹。

“和白墨起冲突的那个杨碗，听说关进去了，到开学还不够刑期，要继续服刑一个月，才能来报道。”

“啊？那他是不是不需要军训了？不用晒大太阳，不用跑操，不用站军姿？”

“这凭什么？应该让他先来军训，训完之后再继续回去服刑！”

远处，白墨一边吃麻辣烫，忍不住点头。

“这……不愧是大学生，提出的方案有理有据。”

又见几个男大学生端着餐盘远远走过，神神秘秘，压低声音。

“你们发现没，最近新闻上出境的罪犯，都少了一根小拇指？”

“你看见了？我也看见了！”

“好瘆人啊。”

“你们说，啥人这么狠，能薅每一个罪犯的手指？”

几个大学生纷纷对视，都露出“你懂得”的笑容。

“嘿嘿嘿，一定是西州boss！”

“估计是，他需要大量小拇指炼药呢。”

“毕竟丹道途径嘛！”

远处，白墨给黑爪爪喝一口排骨汤，忍不住黑了脸。

“这……什么水货大学生，瞎编乱猜，纯在放屁！”

……

呼……

狂暴的风吹过山岚，灌进狐狸山青铜大殿。

白墨坐在桌案后面，阅读最近新挖出的文献。

“最近的文献内容，都集中在各种刑场？”

譬如他手中的铜板，便记载了“炮烙”这种刑法，记载了相关的施行方法，以及丹师们对炮烙过程中人体的观察。

“这所谓炮烙，其实便是制备活人灰最基本的方法了吧？”

文献中记载，铺满厚厚一层灰火余烬的巨坑，便是炮烙刑场。罪犯落入其中，一瞬起火，二瞬挣扎，三瞬身死，四瞬变成焦尸，五瞬则化作飞灰，变成刑坑的一部分！

刑坑中有青铜兽镇压惨叫冤魂，这青铜兽在日久年深里，呼吸灰火余烬，甚至能拘住冤魂！

“有这么玄乎？”

白墨一边看着，啧啧称奇。

桌案旁边，黑爪爪担任临时小秘书，正拿着刷子，在清理刚出土的青铜骨锯。

突然，门外脚步声响起。

冲进来的，是扛着一筐玉食果的黑鞋子。

“嘤嘤嘤！

“嗷嗷嗷！”

它和黑爪爪打个招呼，便冲到青铜桌案前，将玉食果给师父看。

“唉？个头变大了？”

白墨拿起一枚外形类似玉米的，玉食果。

看一看，捏一捏，闻一闻，再用神识扫过，探查内部……

“哦，正常，不用管它。送去食堂便好。

“它的果型大小变化，在进入一个波动性周期。

“现在的大，等过几天，又会变小。”

黑鞋子略显失望……它还以为以后的玉食果都能这么大呢。

但皱皱眉头，转念一想，这几天能吃大号的！等过几天吃腻了，刚好吃小号的，这安排也很不错。

它歪着脑袋坏笑，感慨于自己的狡猾！

旁边的黑爪爪，亦凑过来看玉食果，此时被黑鞋子搂住肩膀。

“嗷嗷嗷！

“嘤嘤嘤！”

原来，黑鞋子想起更多关于那首歌的更多细节，要告诉黑爪爪！

……这是师父交代的，师父说了，所谓恐惧，其实更多来源于未知。黑爪爪的恐惧，则是来源于血脉中觉醒不全的记忆。残缺的记忆，反而勾动更多恐惧。

换言之，等黑爪爪完全学会这首歌，再完全唤起血脉中这部分记忆，就不会再害怕什么。

黑鞋子皱皱眉头，清清嗓子，就开始唱。

“嗷嗷嘤~

“嗷嗷嘤……”

黑爪爪皱着眉头，把这一小段给记住。

等黑鞋子又唱第二遍，第三遍，它便张开嘴巴，跟着一起唱，一起熟悉这种感觉，记住这个调调，记住这个旋律。

旁边的白墨，亦暂时停下手头的活儿，竖着耳朵，听这狐狸的歌声。听到的还是五音不全的狐狸叫，不怎么好听……但他强化过的耳朵，从这歌声中，确实听出了隐藏的古怪旋律，听出些苍凉意味。

等黑鞋子唱完，黑爪爪拥抱它表示感谢，挥爪送它离开。

……

不多时候，黑爪爪正用水洗刚挖掘出的锁链，突然听到，门外又传来“刷刷”巨响！

却是大蘑菇船，鼓着腮帮子，冲回大殿里，吐出一堆刚挖掘出的锁链、铡刀、铜棍等刑具。

船舱里，“啵”的一声，却是圈圈胡从中挤出，跳下来，抱住黑爪爪。

“嗷嗷嗷！

“嘤嘤嘤！”

它也回想起部分歌声。

啵！啵！啵！

脆响声接连响起。

白星星、白月亮、黑耳朵，也纷纷跑来。

“嘤嘤嘤！”

它们都想起部分歌声。

白太阳和白耳朵，也凑上来。

“嗷嗷嗷！”

它们摸着自己的胖脑袋，表示没想起来歌声……但它们想来听听。

……

便如此，一整天时间，倏忽间过去。

黑爪爪给师父当了一天小秘书，整理了许多文献，刷干净许多刑具。

又从交任务的师兄弟们那里，学到很多关于歌声的片段。

当暮色降临，狐狸山食堂里虽然光线昏暗，但极其热闹。

锅里剩下的玉食果糊糊，还在小火熬煮，正“咕嘟嘟”冒泡，散发热乎乎香甜气味，弥散到整个食堂。

芋头糕堆成的小山，已经去了大半，原来是被徒弟们领到各自的大碗里，被它们带到一张张小石桌旁边，正边聊边吃。

“嘤嘤嘤！”

“嗷嗷嗷！”

桃花眼和几个师兄弟，在聊今天的工作，高高兴兴吹牛。

“嗷嗷嗷！”

“嘤嘤嘤！”

白脸蛋儿在聊今天的伙食，聊自己从芋头糕里，品出来蘑菇的鲜味，还有豆皮的纤维感。

更多师兄弟，则是围在黑爪爪旁边，和它一起干饭，一起聊天。

胖幽幽白天没去大殿交任务，此时便在餐桌上，“嘤嘤嗷嗷”一顿乱唱，把自己回忆起来的，教给黑爪爪。

黑爪爪暂停吃芋头糕，眉头紧锁。

它发现了，师兄弟们回忆起来的歌，里面有些其实不靠谱，跑调极其严重，恐怕不能拿来参考……比如胖幽幽。

这家伙唱的歌，有“嗡嗡嗡”颤音，带一股子电钻味儿，不怎么可信！

几个没去交任务的师兄弟，都已经把回忆起来的歌唱完了，教给黑爪爪。

此时围在小石桌周围，纷纷探着脑袋，瞪大眼睛。

“嘤嘤嗷嗷？

“嗷嗷嘤？”

……凑齐一首完整的歌了么？都回忆起什么了？

黑爪爪微微扬起胖脑袋，皱皱眉头，表情严肃。

“嗷嗷嘤嘤！”

……应该是能凑齐一整首歌了！

师兄弟们纷纷双眼放光，满是期待，那……

黑爪爪撇撇嘴。

“嗷嗷嗷！”

……但是，它没记住。有很多细节，它已经忘了。

师兄弟们一个个耷拉了耳朵，扯扯嘴角。

忘了？

便在此时，白墨端着汤碗和一碟芋头糕走来，在这小石桌旁边，盘腿坐下。

“没关系，我都听到了，我都记住了。

“我给你们唱一遍。”

他皱皱眉头，迟疑片刻，清清嗓子。

虽然这歌真的很沙雕……但为了徒弟们，他可以稍微牺牲一下。

“嗷……”

他卡了一下，看看徒弟们期待的眼神，还是再开口。

“嗷……”

他又卡了一下，看到更多徒弟，都已经扭头看过来，甚至端着饭碗兴冲冲跑来，要围观师父唱歌！

“唉……

“嘤嘤嗷~

“嘤嘤嗷~

“嘤嘤嘤嘤嗷……”

这歌声，不咋好听，也很沙雕。毕竟，白墨没学过声乐，也没啥这方面天赋。此时只是在用序列七自带的肌肉控制能力，控制声带，尽量模拟还原徒弟们的狐狸之歌。

“……嗷嗷嘤~

“嗷嗷嘤~

“嗷嗷嗷嗷嘤~”

一边唱着，有的徒弟目露精光，很是开心……原来师父唱歌，和它们一样难听！

有的徒弟似乎被歌声干扰，情绪有了波动，低下头抓起碗里的芋头糕，狠狠啃下去，要用食物治疗悲伤。

有的徒弟陷入呆滞，似乎随着歌声，渐渐被勾起血脉中的回忆……

尤其是黑爪爪，此时听着师父的歌声，已经流出泪水。

血脉中隐藏的记忆，已经在它脑海中浮现出来！

那是深沉的夜晚，那是枯寂的荒山，狂风暴雨，电闪雷鸣！

山洞里，一窝瘦弱的狐狸，毛发暗淡，眼珠干瘪，吃不饱肚子，肚子咕咕叫。在这寒冷雨夜，只能相互依偎。它们看向洞口，听着风声，听着雷电，瑟瑟发抖！

又听到脚步声，更是开始剧烈哆嗦！

这脚步声，是上山的古仙，是来抓狐狸的古仙！

瘦弱的狐狸们，张开嘴巴，喑哑的嗓子，开始唱歌！

“嘤嘤嗷~

“嘤嘤嗷~

“嘤嘤嘤嘤嗷……”

这歌声确实非凡，它能鼓舞狐狸们，给到狐狸们勇气。

亦有着奇诡旋律掺杂其中，传出山洞外，传到古仙耳朵里，竟能勾动他们的魂魄，在他们脑海掀起波动，引出他们脑海最深处的丝丝恐惧！

便如此，在喑哑的狐狸歌声中，洞外脚步声越来越远。

这一窝狐狸，暂且安全了！

恍惚中，黑爪爪感觉不对劲……安全了么？

真的安全了么？

如果这歌，真的能吓退抓狐狸的古仙，它又为何会感到悲伤？

它的脑海中，又浮现新的画面！

又是这山洞，又是狂风暴雨夜，又是电闪雷鸣，洞外又响起古仙前来抓狐狸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