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陷入安静。

坐在会议桌旁的所有人，表情都越发难看。

他们都不是笨蛋，脑袋都转的飞快。

此时，他们倒真希望，是白墨的文章和公式给错了！

万一白墨没错，万一这无人机真的被涉仙了，那造成的后果，恐怕将很难想象！

陈书会长坐到会议桌上首，把手里的无人机放下。

“我们……额……尽快调查一下吧！

“大家都稍等。”

话音落下，他便掏出手机，播出去电话。

“喂？

“物料科么？

“麻烦你们，用所有办法，检测一下我们西州生产的无人机镜片，有没有异常。

“啊……对，最高级别，所有方法……”

站在白墨身边，郑新风似乎有点害怕了。

这事情，好像比他想象中更严重，牵扯更大？

他脸色发白，眼神呆滞，突然间，感到自己手被握住。

那是一只细长、干燥又温暖的手，正是来自白墨专家。

却见白墨专家笑着，轻声安慰他。

“所以，甜水镇的救援行动中，那短短几十秒的救援时间里，你发现了无人机的异常？

“所以，你在短短时间里，迅速反应，手动调整了参数，让救援任务得以成功完成？

“所以，伱坚持把自己发现的问题说出来，给我们敲醒了警钟？

“所以……你紧张什么呢？你应该骄傲啊。

“为你的聪明敏锐骄傲，为你的扎实技术骄傲，为你的勇敢坚持骄傲。

“这次，所有人都要感谢你。”

白墨拍拍这年轻人的胳膊，让郑宇带他去坐下。

实则心中也后怕。

如果无人机真的出了问题，那造成的后果和影响，恐怕已经随着人间之眼计划，波及到整个九州了？

……

北海山城，摩天大楼拔地而起。

一家家中小公司，便在这座楼里面办公。

中型公司或能租下一层楼。

小型公司便只租下一片办公室。

无数的小白领，在其中打电话，做方案，参加会议。

大家穿着相似的衣服，戴着不同的工牌，有些人看起来眼熟，有些人则完全不认识。

至于大厦的二十三层，平日里，更是人迹罕至。

只有外卖员、快递员和前来检查的仙委会成员，偶尔会来到这里。

“……您走好啊！”

二十三层的电梯口，黑黑胖胖的年轻人，满脸堆笑，送走前来检查的仙术委员。

转身之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他转身进入玻璃门，进入办公场地。

便见这里，布置了一台台柜子，原来是服务器集群。

只有少数几个运维工程师，坐在角落的办公室里。

他打个哈欠，走进办公室里去。

仰躺到椅子上，对同伴们点点头。

“条子都走了。”

几个人便都躺好，都闭上眼睛。

他们的头顶，浮现模糊现世与梦境的白雾。

白雾之中，浮现巨大的黑色蜈蚣样虫子，盘在他们头顶，像是给他们戴了古怪的帽子。

一只只虫足，便深入到他们的头发里面，按住他们的头皮。又把神经，穿透他们的毛孔，穿入他们的颅骨，连接到他们的大脑。

……

“额，好像真的有问题？”

会议室里，陈书会长叹了口气，脸色发白。

“物料科的人，动用了一些很特殊很极端的方法，检查到，这镜片上，菌群不太对劲……

“额，这镜片上，有一种很特殊的细菌，在现世，好像没被发现过，不属于常见细菌。”

会议室里，氛围越发古怪。

细菌？

那镜片又不能吃又不用舔，谁会去检查镜片表面的细菌？

这不扯淡呢么？

白墨抱着徒弟山楂糕，也很惊讶。

“细菌？”

古仙朝的微生物技术，其实谈不上多发达。

事情牵扯到细菌这个级别，其实也就意味着，古仙下了血本！

陈书会长声音略带沙哑。

“而且……不止我们西州生产的镜片有问题。

“北海、东郭、四春、南天，生产的镜片，全都有问题。”

仙委会的调查，一旦展开，效率也极其恐怖！

“……大概已经查明了，是生产镜片的厂，被古仙渗透进去，污染了清洗镜片的池子。

“我们西州这边，是郑宇的副手，黄铭。

“那家伙，在视察工厂的时候，伸手摸了清洗镜片的水，装着检查水质的样子，把水池给污染了。”

会议桌上，郑宇的脸色，瞬间黑了下去！

黄铭！

竟然是那个狗东西！

陈书会长叹口气。

今天本来是喜气洋洋的表彰大会。

结果谁能料到，突然之间，就变成了渗透恐袭事件？

“总而言之……唉……秘脑办已经介入这件事。

“正在快速调查呢。

“我们稍微等等吧。”

……

梦境之中，正是黑夜。

led灯照亮工坊。

各色的工具或挂在墙上，或摆在桌上。

小型高炉里时而传来火焰的“噼啪”声。

古仙坐在椅子上，摸着现代工艺生产出来的刀胚，翻来覆去看，“啧啧啧”赞不绝口！

“真漂亮啊！

“这个器型，没有五十年功底的老铁匠，打不出来！

“这个涂层，没有七十年功底的仙器师，涂不出来！

“这个回路，没有两百年功底的仙器师，刻不出来！”

胡山酒坐在旁边，咧嘴笑道。

“师父，那这玩意儿，距离【灵器】还有多远啊？

“再拾掇拾掇，就能炼出灵器了么？”

古仙思量片刻。

“额……这个，硬要说的话，距离【灵器】……已经完成了八分之一的工作了！”

胡山酒尴尬一笑。

“那剩下八分之七呢？还需要什么工艺啊？您说，我去找秘脑办沟通。”

古仙摇摇头。

“不用沟通了，沟通了也没用。

“剩下的八分之七工作，需要序列五的【灵器之师】，需要百八十个。

“呵……我们圣地里，家伙事儿还算齐全。

“就让你师父我这把老骨头，先勉勉强强，凑合着试试吧。”

灵器这玩意儿，对工业配套的需求，相对来讲比较小，甚至是九条途径里，工业分工粒度最粗的。因为这本就是一个工匠途径，更强调个人的手艺。

胡山酒尴尬笑着，正要离开梦境，突然愣了片刻。

竖起耳朵，听到梦境外的消息，直接开口，对师父说道。

“仙委会的无人机，被大范围涉仙入侵了。

“师父，我们需要出个差，去看看怎么回事，去看看还有没有办法补救。”

……

办公室里。

几个青年男人，躺在椅子上，眯缝着眼睛。

头顶攀爬的蜈蚣帽子，扎入头皮的神经纤维，正把信息洪流送入他们的脑海！

蜈蚣的信息流，不等于人类的信息流。

从蜈蚣语转译到人类语，也是个颇为复杂的流程。

尽管已经练习了很长时间，他们对这种信息流的解读，还是不太熟练。此时，一个个脑门儿冒汗，磕磕巴巴，在念出脑海中浮现的信息流。

“东郭地区，坐标东经121.4956度，北纬31.2424度，有绫罗圣地王血……”

“南天地区，坐标东经23.1133，北纬113.3145度，有香耶圣地王血……”

旁边还有专门的秘书，在“劈里啪啦”打字，把他们念出来的数据，都输入系统，确定出具体的位置。再根据暗网上买来的个人地址隐私信息，确定这些人的真实身份。

没错，这些蜈蚣帽子，便是信号接收器！

涂抹在无人机镜头的小虫，得到信息之后，便从五湖四海，都汇总到这些蜈蚣身上去。

再由这几人，接收信息，并解读信息，录入系统中。

目前，小虫收集了很多信息，蜈蚣接收了很多信息，蜈蚣储存了很多信息，而他们转译解读出来的信息，却只有不到三分之一……

“嗯？”

为首的小黑胖子，突然睁开眼。

“不对啊？”

……

梦境之中。

景国青坐在偏殿里，刚刚做完了一份表格，统计好产业链上每一位堕仙的生产绩效。

突然看到小黑胖子师弟跑进来，满脸慌张。

“师兄，我们的侦察兵虫，好像被仙委会发现了？”

景国青愣了片刻。

“发现了？

“怎么发现的？”

他皱皱眉头。

整个九州的王血，还没有挖掘完毕呢！

到目前为止，撑死也就挖掘了一个六成，就要被中断了么？

他看看小黑胖子头顶的蜈蚣。

“额……这样的话，干脆就把蜈蚣接收器留在梦境里吧，别带出去了。

“蜈蚣体内储存的信息，不是也还没转译多少？

“你以后就在这梦境里，慢慢转译呗。”

景国青是个创业老板，很懂见好就收的道理，并非贪得无厌之辈。

却见小黑胖子皱皱眉。

“师兄，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额……他们会把侦察兵虫，给带到秘脑办去？”

景国青愣住，看看师弟。

师弟也看看景国青。

秘脑办？

侦察兵虫的层次极高！

以仙委会的仙术水平，还真未必能看懂这到底是什么。

但秘脑办里，有圣地传人，有圣地的古仙。

如此说来……

“好像，还真有可能？”

景国青咧嘴笑着点点头。

“那，很好！

“你戴着蜈蚣接收器回现世吧。

“先把秘脑办的信息，给接收回来！”

……

西州城郊，阳光明媚，微风不燥。

村子里道路整洁，但是看不到人。

刷……

两台越野车，相对驶来，贴近停下。

一台车上坐着冯开山，递出手提箱。

“这箱子里，有完整的无人机镜头玻璃片，还有物料科做的样本，物料科提供的化验报告，和一些微观影像资料。”

另一台车上，胡山酒的脸，被遮在兜帽的阴影里，接过这箱子。

冯开山的车已经开走了。

胡山酒和副驾驶的男人，一起盯着，打开手提箱。

看到了摆在里面的镜片，和一瓶试剂，一摞文件。

“你说，这镜片上的细菌，会不会已经在观察我们了？”

胡山酒嘿嘿一笑。

虽然他也不太怕……因为他兜帽下面，还戴了一只仙器面具！

他捏起镜片，问脑海中古仙。

“师父，能看出来什么门道嘛？”

脑海中，古仙瞅了一会儿，直接用白雾，把这镜片带入梦境里。

不多时候，便幽幽叹了口气。

“这个，麻烦大了。

“这个味道，我没闻错的话……

“这是古仙朝战争中的斥候兵虫！

“这种虫，非常宝贵，能够隔着极其遥远的距离向母体传递信息。

“你那个面具，倒也无所谓。

“它没有眼睛，看不到你的脸。

“它能侦察并传递的信息，只有位置，血脉和序列。”

胡山酒点点头，放下心来。

“哦，看不见脸啊。

“它能侦察位置和血脉……啊？血脉？”

胡山酒僵住。

“血脉？

“那岂不是说，这东西随着人间之眼，随着无人机，看遍了九州，把隐藏在九州的所有王血，都给侦察一个遍了？”

……

办公楼里。

小黑胖子顶着蜈蚣帽子，站在落地窗前，皱着眉头，摇晃脑袋，想让信号更好一点，让蜈蚣能接收到更多。

“到底去到秘脑办了没啊？”

那些侦察兵虫，遇到王血，会往回发送信息。

遇到高阶仙术师，也会往回发送信息。

此时，小胖子皱着眉头。

“唉？遇到了……序列八？

“位置，坐标也给了……东经109.8866，北纬34.5678……

“这个是秘脑办么？秘脑办还有序列八的？”

他跑到旁边的电脑前，准备查查这个坐标。

旁边的小弟突然害怕。

“老大，你说，那个西州boss，有没有可能，通过信号反追到我们这里来啊？”

小黑胖子头也不抬。

“这倒不用担心。

“我们这斥候兵虫，是古代的战争兵器。

“它被设计出来，最重要的就是不能暴露指挥部。从原理上，就不存在暴露的可能性。”

……

越野车里。

胡山酒尬住。

“……额，师父你的意思是，我们追踪不到母虫？”

他脑海中，古仙叹了口气。

“没办法。

“这是古仙朝用了几千年的斥候兵虫，没人能破解。

“先别考虑母虫了，先想想怎么把那些被污染的镜片处理掉……”

胡山酒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的是，车顶上，漂浮了一朵云彩。

云彩上，盘坐了两只狐狸。

一个是白墨的狐狸徒弟，椰丝球。

一个是白墨的狐狸徒弟，白爪爪。

白爪爪握着方向盘，操控这朵云。

椰丝球抱着一台狐狸山的显微镜，狐爪正拧动旋钮，眼睛正盯着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