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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的农民工兄弟

作者:李炽 | 分类:其他 | 字数:31万

第五章、兄弟烟

书名:我和我的农民工兄弟 作者:李炽 字数:3406 更新时间:2024-10-26 16:52:26

我们几个兄弟虽然商量出了应对危机的办法,可那也只是暂时的,毕竟老板不会给我们足够的烟钱。

吃过午饭,我回到自己的床铺上倒下就睡着了。这时正是二月间,人很容易犯困,加上早晨干活挺累,所以很多人都是一倒下就能睡着。突然,老板扯着他那变了调的破锣嗓子把我从睡梦中惊醒了。我赶紧一骨碌翻身坐起,抓过床头用来装水的矿泉水瓶子,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大半瓶,然后拎着剩下的半瓶水来到水缸前将水瓶子加满。那个时候穷的真的是没法形容,其实买一个大点的塑料杯子也就七八块钱,可是老板就是一分钱不多给你,所以只好花两块钱买瓶大瓶矿泉水,喝完原装水以后接着用它装冷水。其他人也都纷纷爬起来收拾各自的水瓶烟袋子赶紧出发。老板站在工棚门口,用极其不友好的目光扫视着他的工人。

我拎起矿泉水瓶子第一个朝着施工现场走,后边阿平赶紧追了过来,一边追一边嘻嘻哈哈地嚷嚷着:“宏哥,等等,嘿嘿,你看我弄到什么好东西了······”我也不回头,一直往前边走。说实话,在特别困的时候想睡觉却又不敢真睡着那种滋味真不好受,加上老板龇牙咧嘴地那么一嚷嚷,心情真是糟糕透顶了,哪里还有心思跟他嬉皮笑脸的呀。阿平看我不理他,以为是我生气了,于是猛跑几步,赶到了我的前面,冲我呵呵一乐:“怎么了?宏哥。”

“没事,就是挺烦的。”

“烦什么呀?”阿平仍旧嬉皮笑脸的一副无赖相。

“没什么。对了,你刚刚不是说弄到了什么好东西吗?拿出来看看。”

“嘿嘿,你瞧瞧。”阿平笑着从衣袋里掏出两盒香烟递给我,“交给你保管吧。”

我犹豫了一下,“你爹知道吗?”

“没事,我爹他同意了的。”

我点了点头,冲他笑笑,然后伸手接过了香烟,随手往宽大的迷彩服包包里一揣,继续往前走。阿平突然把我叫住了,“宏哥,你先拿两根出来咱俩抽了再说嘛。”我猛地回过头,很严肃地看着他,“我问你,阿文还有钟庆咱们哥几个算是兄弟不?”阿平脸色微微一红,然后马上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无赖相,“呵呵,怕什么呀。这烟是我买的,阿文那家伙特别不地道,要不是你想出这么个办法,咱们要想抽他买的烟那是很难呢!咱俩就偷偷抽一根而已,亏不了他俩。”

“不行!要么这烟你自己保管,从今往后咱们各抽各的,我不跟你要,你也别问我要。”我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掏出烟盒塞给他。

“别啊,宏哥。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你说兄弟我是那种不仗义的人吗?”

“别跟我扯那些废话,等他俩来了再说。”

我一直没有停下过脚步,阿平就在旁边一直跟着,很快,我们就到了施工现场。后面的工友们也陆续赶了过来,大家稍微喘口气,阿文和钟庆这俩小子走到我面前,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和阿平。

“看什么看,是不是烟瘾又犯了?”我笑着问他俩。

“是啊,我可是知道今天中午有个小子去买烟了。”钟庆说着,看了看阿平。

我一看人都在这儿了,既然大伙都想抽烟,那就抽一口吧。于是我取出自己烟盒里仅剩的一根香烟,然后掏出打火机自己点上,轻轻抽了一口,随即递给钟庆。钟庆这小子倒也挺知事儿,自己抽了一口就递给阿平。我们都是按着年龄来排序的,四个人当中我的年龄最大,第一口当然是我来抽,钟庆比阿平大三个月,自然是老二,阿文比他俩小一岁那就只好排在最后了。阿平抽了一口,然后递给阿文,阿文这小子可真不像话,接过去使劲抽两口,还意犹未尽想抽第三口。这时,阿平可不干了,伸手一把从阿文手里夺过那半截香烟,然后递给我。“你们都看见了吧,这小子一贯多吃多占,都抽了两口了,还不想传给宏哥!”我接过半截香烟,也顾不上跟他俩小子瞎扯,抽了一口赶紧递给钟庆。就这样,一根烟咱们四个兄弟每人抽了三口,就算是完了,前后不到三分钟时间。

老板随后就到了施工现场,开始重新分工。我和阿顺接着切石头,阿文、阿平还有钟庆分别被派去和砂浆、捡碎石,就这样,我们被分散了。

“走吧。”阿顺走到我旁边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从衣袋里掏出烟盒,取出一支递给我。我赶紧摇了摇头,表示不想抽。阿顺可就觉得不对劲了,大伙都知道我烟瘾不小,怎么就不抽了呢?于是就问我:“咋了,嫌哥哥这烟没有你的好吗?”我赶紧解释说:“不是,顺哥你说啥呢?昨晚你也知道了,我跟钟庆他们说好了,几个人一起共度难关,所以我不能抽你的烟。”阿顺总算是听明白了,他比我大几岁,阅历深,人情世故懂得多,我那点小心思怎么可能瞒得过他呀。“嘿嘿,你这小子,不过就抽我一根烟而已嘛,我还能像阿平那个小熊孩一样追着问你要啊?少他妈瞎扯,抽!”阿顺这么一说,我反倒更加尴尬了,可是人家阿顺确实是一番好意,我要是再推辞以后就没法在一块儿玩了。于是我便不再推辞,接过了阿顺递给的香烟。阿顺很快从兜里掏出打火机,首先帮我点上,然后自己才点上。俩人一路走一路抽着烟,很快到了切石机旁边。

“你会发柴油机吗?”阿顺说着,把嘴里叼着的烟头往地上一扔。

我如实回答:“不会,顺哥。”

“没事,我来吧。待会儿咱俩合力把大石头翻到切割机下面,切完了你负责把它们滚到一边去,明白不?”

“明白。”我点了点头。

“那好吧,我们开始。”阿顺说完,走到柴油机旁,弯腰拾起摇手柄。

“砰砰砰”,一阵黑烟过后,柴油机运转正常了。阿顺和我合力将一块三百来斤重的青色石灰岩翻滚到切割片下面,然后打开淋水管道阀门。接下来,阿顺走到切割机的另一端,一个马步扎稳,双手紧握切割机手柄,慢慢向上端起。刺耳的摩擦声顿时遮盖了柴油机的轰鸣声。大约十几分钟过后,又高又厚的石灰岩被整齐的切成了两块,断面十分光滑。阿顺慢慢放下切割机手柄,然后赶紧过来帮我翻石头。我看了看两块石头的断面,足足有七十公分宽,于是便对阿顺说:“顺哥,这个石头应该还要切割一次吧?”

“是啊,按照要求,切出的面石只要三十公分宽就可以了,像这两块石头还可以再切成两块。”

于是阿顺又接着切。大概下午三点来钟,钟庆突然从自己的岗位上串到了切石场。我一看这小子肯定是烟瘾犯了,于是便对阿顺说:“顺哥,咱也休息一会儿吧,我想去方便一下。”

“好吧,你去吧。快去快回,一会儿老狐狸又该骂人了。”

“我知道。”我冲钟庆使了个眼色,钟庆立即明白了,于是我们朝着阿平和阿文和砂浆的机器走了过去。

走了几步,我突然想起这样在工地上大摇大摆地走过去不好,于是朝着阿平吹了个口哨。阿平一下就反应过来了,于是赶紧放掉搅拌机里的砂浆,叫上阿文朝着我们走过来。很快,我们会合到了一起,我掏出阿平交给我的香烟盒,扯开封条,从里面取出一根香烟,自己点上,抽了一口,挨个传递下去。

哥几个正在打发烟瘾呢,老板突然朝我们这边走了过来。

“宏哥,不好,老狐狸来了。”钟庆皱了皱眉头。

我板着脸说:“怕个屁,别慌。让他狗日的看看咱们弟兄这日子是咋过的!”

听我这么一说,阿平和阿文也不再慌张了。老狐狸很快就来到了我们的面前,这老小子紧绷着脸,脸色比死人还难看。

“你们几个,怎么不去干活?站在这里开会是不是?”

我呵呵一笑:“陈老板,哥几个烟瘾上来了,聚在一起抽口烟,很快就好。兄弟烟的口感还不错,你要不要来一口?”说着,我冲阿文使了个眼色,阿文赶紧把手里的半截香烟递到老狐狸跟前,然后冲他嘿嘿一笑:“陈老板,来一口吧。”

老狐狸这下明白了,瞎子也看出来了呀,四个小伙子围在一块就为了共同抽一根烟!这老小子变脸的速度绝对是一流的,一看我们兄弟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马上笑着摆了摆手。

我一看机会来了,就狠狠说他几句:“哎呀呀,我忘记了,像陈老板您这养的大人物,怎么可能跟我们抽兄弟烟呢?再说我们这些臭农民那里够格跟您老做兄弟呀?是不是,哥几个。”

“嘿嘿、嘿嘿······”阿平、阿文和钟庆马上灰心地笑了。

老狐狸尴尬地笑了笑,“抽完烟赶紧干活去,下午收工以后来我住处拿钱去买烟。”

“是吗?”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真的是太谢谢您了!”

很快,一支烟抽完了,我们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上继续卖命。心里想着晚上能拿到买烟的钱,心里那个美呀,干起活来也更加卖力了。阿平着小子挥舞着铁锹,飞快地往搅拌机里装沙子,钟庆干脆不捡小石子了,专挑能抱得动的石头往师傅们面前送。

然而,我们的高兴劲仅仅维持到当天晚上九点来钟。当钟庆、阿文和我一起来到老板的住处,每人仅仅拿到了五块钱,窘迫的经济状况依旧没有得到解决。最让我们想不通的是,我们平时借支的烟钱和零花钱这些将来都是要从工资里面扣除的,为什么他就不肯多给几文呢?我们一路往回走,一路哼唱着陈星的那首《离家的孩子》以抒发此时此刻的心情。